“對了，”蓮珠從袖中取出了一個小小的，泛著銀光的東西，遞給周苓伊看，說：“你看，這個就是素心的那個長命鎖。”

  周苓伊接過那個長命鎖，來回翻看著。長命鎖有些老舊，可以看出是有些年頭的老物件了。

  如蓮珠所說，上麵確實有一排小小的牙印，牙印頗深，有交疊覆蓋的痕跡，應該是擁有此物的幼兒，時常啃齧才會出現這樣的痕跡。

  長命鎖的確不算特別，就是平時在幼兒身上很常見的那種。它的正麵陽刻著幾朵小小的祥雲，還有長命百歲四個大字，背麵則隻陽刻著素心二字。

  這種長命鎖，是很多人家的家中長輩會托人給出生的嬰兒專門定製打造的，隻不過一般人家的女孩子是不會擁有此物。由此可以想見，素心是在家境比較優渥的家庭裏出生的。

  “這個怎麽會在你手上？”周苓伊問。

  蓮珠眉頭微微蹙起，麵上的憂慮神色又多了幾分，說：“這個長命鎖是我在素心的枕頭下麵找到的，素心平時很是珍視它，她就算再匆忙，也不會遺落下這個長命鎖就離開了。所以，我才肯定她不會是自己主動走出這裏。”

  周苓伊的心裏默認了蓮珠的這種說法，從她看到翠蓮的梳妝台上的那一丁點散落的鬆香粉，她便懷疑素心的匆忙離去有些蹊蹺。

  因為不論是梳妝幾的周邊，還是矮床，素心都已經收拾幹淨妥帖，沒有理由獨獨留下那塊小地方不收拾。

  而且，她早就知道這個鬆香粉有問題，收拾的時候不可能還會留它在那。

  不說一定會將它藏起來，但是這樣含有劇毒的東西，她也會選擇放置在一個穩妥的地方。

  如今加上長命鎖這個疑點來看，周苓伊肯定了最初的那個懷疑——鬆香粉是有人故意灑落在梳妝幾上，這個人也許就是素心，也或許是蓮珠口中的那個“凶手”。

  她的心裏已經想通了七七八八，但是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她微微一笑，拍了拍蓮珠的肩膀，說：“你先不要自己嚇自己，這事還沒有定論不是？你方才所說的那些，有一件事讓我覺得有些奇怪。”

  “哪裏奇怪？”

  “我聽說，素心來這時已經十歲了。按理說，那個年紀的稚童應是記得自己母親的長相才對。而且這前後算起來也就五六年的光景，她怎麽會這麽快就認不出來了呢？”

  “這個，”蓮珠遲疑了一下，說：“其實素心後來跟我說，因為她娘胖了好多，所以她當時就認不出了。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覺得她當時已經認出來了......哎呀，我好像扯遠了，這個不算什麽重要的事，反正之後素心還是很開心的，因為她娘時常約她見麵，還會送她一些東西，看得我還是很羨慕的。”

  蓮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應是想到了那時的情景，她的麵容上雖然還是憂心忡忡的模樣，但眼神裏卻是露出了幾分豔羨。

  可能是因為麵對的是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女，周苓伊發覺，蓮珠其實挺健談的，平時應是個愛聊天的姑娘，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的觀察能力很是不錯。

  周苓伊回以一個微笑，說：“你為何會覺得素心當時已經認出了她娘親呢？”

  “這個怎麽說呢，我是覺得，她當時第一眼看到那個婦人時，眼神變得有些陰鬱了起來，可是那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所以我也不敢確定......”

  周苓伊看著蓮珠低頭思索的模樣，心想，如果素心當時一眼就認出來，卻裝作不認識也是有可能的。

  畢竟那是一個能狠心丟下她不管的母親，她心中不可能一點怨氣都沒有，因而，她賭氣裝作不認識的可能性還是有的。

  “你之前說那個婦人，也就是素心的娘親，你說她打扮的挺貴氣的，那照這麽看，她的生活應該是很不錯，可為何不直接將素心贖了出去呢？”周苓伊問。

  “這件事我也覺得挺奇怪的，也問過素心，她跟我說，她娘告訴她，她爹和她的弟弟在逃難的路上都病死了。而她在機緣巧合下救了一個行商，後來就一直跟著他，給他當了外室。可是這個行商並不知道她有個女兒，所以她得先找個機會告訴那個他之後，才好贖素心出去。”

  蓮珠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明顯帶著些許懷疑，像是不相信素心說的這些話，卻更像是不相信憑空冒出來的素心娘親所說的那些話。

  不知是不是因為在芳心院這種地方待久了的緣故，周苓伊能夠感覺出，蓮珠看著雖然單純，但心裏卻如明鏡一般，不是一個隨意說點什麽就能輕易相信別人的人。

  她覺得，蓮珠在鑒貌辨色方麵，應該可以說是有著一種獨到的天賦。

  “你是懷疑素心的娘親有問題嗎？”

  蓮珠沉吟了片刻，說：“我也說不好，我總覺得她娘親看起來有些古怪。怎麽說呢，應該是她的著裝讓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就是......”蓮珠頓了頓，說：“我們這種地方，你也是知道的，來找梅都知的那些郎君，沒點身家還真有些吃不消。我們呢，偶爾總能碰上來這尋丈夫的妻子或者是妾室，久而久之，我們便能從那些妻妾身上的著裝看出貧富來，不說十分準確，但是猜個大概還是不成問題的。”

  “哦，是嗎？”周苓伊笑了笑，說：“沒想到你們還研究這些。”

  蓮珠低垂下眼瞼，赧然一笑，笑容中還帶著一絲無奈，“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這種地方，我們如果不學得機靈一點，很難好好地生存下去的。”

  周苓伊微一頷首，沒有否認，繼續問道：“那素心的那個娘親，是什麽樣的穿衣打扮呢？”

  “嗯......她娘親的衣著看著雖然華麗，佩戴的首飾也算精致，可是衣物上的花紋和首飾的樣式卻是去年的或是前年款式。”

  周苓伊感到好奇，便打斷道：“你又怎知那些衣飾是舊款？”

  蓮珠默默地打量了一眼周苓伊，見她穿著一身素淨的男裝，笑著解釋道：“芳心院中女子多，所以對每個階段流行什麽花紋，什麽材質都十分留意。我們日日見著那些姑娘，自然也就都知道近段時間，什麽首飾或是什麽衣服在女子之間最是受追捧。所以，看出這些並不算什麽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