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走了？”周苓伊驚訝出聲。

  她一到芳心院，坐在半掩著的門扉旁的趙老鴇就迎了上來，也難怪她這麽清閑，因為發生了命案，今夜的芳心院中一個客人也沒有。

  江昊在她和顧溯離開不久後，也帶著大隊人馬返回了大理寺，隻留下了幾個捕快在此值守。

  芳心院一如既往的燈火通明，明亮的潔白光芒映照著院中幾朵盛放的芍藥，走近一些，還能聞到似有若無清雅幽淡的香氣。不過，這樣幽雅的景致，怕是身在其中的人是無心欣賞了。

  間或有琴音或是歌聲傳入耳中，卻都在訴說著悲涼的心境，遮掩不了冷清的場麵，反而將其襯托得愈發的寂寥。

  “是啊，”趙老鴇滿不在意地說，“就在你們離開不久，丫鬟小廝正好開飯。與素心交好的蓮珠遲遲不見素心來廚房用飯，以為她還待在翠蓮的房裏發呆，就去找她，卻沒看半個人影。蓮珠又跑到她的房間找她，結果可想而知，她不但不在，衣櫃還頗為淩亂，估計就是匆忙收拾了幾件衣物，趁著你們走了之後，就悄悄地從後門溜走啦。這素心也真是的，走了也不提前說一聲，害我們......”

  後麵那些抱怨的話，周苓伊也聽不到了，她早已快步地奔向翠蓮生前的那個房間。

  現在，她更在意一件事，就是素心有沒有將那盒鬆香粉一並帶走。

  房間沒有點燈，周苓伊推開門，過了好一會才適應了屋內的黑暗。

  她摸索著將最靠近房門的八角幾上的一盞燈給燃上，又陸續將靠近四扇連屏的屏風兩旁的燈燃上後，往內間走去。

  矮床的茜紅垂紗被撩在了一旁，用銀鉤固定住，床上的緙絲花鳥錦被已經疊得整整齊齊，梳妝幾上也被收拾得一絲不苟，隻是在右側的那個角落上散落著些許粉末，像是打掃此處的人太過馬虎而不小心散落了一點出來。

  果然那盒鬆香粉已經不在了。

  周苓伊在來的路上就已經猜到了結果，所以心裏也沒有多驚訝。

  她解下腰間的荷包，從裏麵取出一個小小的木盒，將裏麵的小棉棒取出，然後小心翼翼地將梳妝幾上的粉末掃進木盒中。

  這粉末多半就是她白日看到的那盒鬆香粉裏灑落出來的，是關鍵的證物，更重要的是，裏麵可能含有劇毒。

  因而，她不敢大意。

  她將最後一點粉末掃進盒中，合上了蓋子後，又用手帕包裹住，才走出了房門。

  許是知道她跑來了這裏，趙老鴇正踏著嫋娜的步伐往這走，周苓伊想了想，覺得有些疑問似乎隻有趙老鴇才能解答。

  “這丫鬟逃走對媽媽來說也是有損失的吧？你就沒有派人去追嗎？”

  她可記得，兩年前芳心院跑了一個姑娘，趙媽媽可是派了好幾個小廝去追，還來衙門報案，讓他們也出去尋找呢。

  那時，她還記得趙媽媽說了一句，跑了個姑娘，就是跑了銀子。我真金白銀養來的姑娘，怎麽能這麽白白地讓她跟人跑了呢？

  沒想到這次趙老鴇卻是一反常態，說：“追什麽追啊，這院子剛死了個人，跑了個丫鬟都算小事了。”

  周苓伊凝視著趙老鴇，在她的迫視下，趙老鴇的神情顯得有些不自然，眼睛也開始四處打轉，變得遊離起來。

  雖然趙老鴇在極力隱忍著心中的情緒，但是眼裏的那一抹雀躍卻還是被周苓伊捕捉到了。

  她心中了然，說：“看來素心是留下了贖身錢的，我有些好奇，不知素心留下了多少，才讓媽媽如此心甘情願地放她走了呢。”

  “這個......也沒多少啦。”

  周苓伊到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正色道：“趙媽媽，對公門中人知情不報，你是知道後果的。”

  “哎呀，你就知道嚇唬我，”趙老鴇麵上有些不悅了起來，不過她也不敢不說，隻好不情不願道：“也就，也就一錠黃金啦。”

  周苓伊不由得睜大了眼睛，難怪趙老鴇不聞不問地任由素心離開，原來留下了這麽多贖身的錢，“可是她一個丫鬟哪裏來的這麽多錢？”

  “這還用想嗎？”趙老鴇不以為意道：“肯定是她的金主給的唄，說不定就是郭郎君給的。之前我就說過這素心有問題，你還偏不信，那時候要是抓起來，還需要現在瞎折騰什麽？”

  周苓伊對於趙老鴇這種馬後炮的說法不免感到有些無語，她不由得譏諷道：“你就不懷疑郭世祥也有問題嗎？”

  趙老鴇此時顯然心情特別好，也不在意她話裏的嘲諷意味，說：“郭郎君能有什麽問題，他一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沒事非要殺了青樓女子做什麽？而且，就算他想，大可雇個殺手殺了翠蓮豈不是更神不知鬼不覺。所以，依我的直覺判斷，這事肯定就是素心一人幹的。她呀八成是怕時間越久，越瞞不住，所以就趁機先逃走啦。”

  周苓伊嘴角不免有些抽搐，心想，你直覺是挺準的，但見錢眼開也是真的。這郭郎君平時出手到底是多闊綽，才能讓趙老鴇對他如此鍾意。

  當然，趙老鴇多半不會多鍾意他這個人，但是對他揮金如土的態度感到分外滿意倒是可以想見的。

  “素心以前有常去什麽地方嗎？”周苓伊問。

  “這我哪裏知道，我平時那麽忙，哪有空管一個丫鬟去了哪裏。”趙老鴇見周苓伊的麵色變得有些沉重了起來，便又開口道：“我是不清楚啦，但是蓮珠應該知道，平時她們最是要好了。”

  “哎，蓮珠，你過來一下。”趙老鴇對著不遠處的一個丫鬟模樣的人招了招手，出聲喚道。

  那個被喚作蓮珠的丫鬟不敢多做耽擱，朝她們這個方向小跑而來。

  “媽媽喚我何事？”蓮珠問道。

  她的聲音頗為清脆悅耳，如空穀的鶯啼一般婉轉而輕靈，讓周苓伊不由得抬眸多看了她幾眼。

  “是這位周捕快有話要問你，”趙老鴇抬手指了指周苓伊所在的方向，“她想問你關於素心的事，你照實回答就是了。”

  “是。”蓮珠垂首著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