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和酒端出來時都沒有問題，難道毒真的是郭世祥趁著翠蓮不備時下的？

  周苓伊回想起郭世祥被屍體嚇破膽的模樣，總覺得這個可能性極低。

  “那你到翠蓮房間時，他們兩個在做什麽？”周苓伊問。

  素心思索了一番，說：“我進門的時候，翠蓮姐姐在演奏琵琶，郭郎君則坐在一旁認真地聽著。因為郭郎君時常來找翠蓮姐姐，所以每次來，翠蓮姐姐都會先彈奏上一曲近日新編的曲目，然後再陪郭郎君飲酒。酒過半酣時，翠蓮姐姐還會再彈奏上一曲。之後，趁著閑談的時候，她就會習慣性地取出鬆香粉塗抹著琵琶弦。”

  周苓伊微微頷首，表示明白。翠蓮確有這個習慣，在熟悉的人麵前，隻要彈奏完琵琶，就會在閑聊之餘，用鬆香粉細心地塗抹琵琶弦。

  這個習慣隻要與她見過幾次麵之後，便會發現，似乎也算不上什麽重要的細節。

  其實，周苓伊心裏根本沒有任何的頭緒。事發突然，再加上以她之前掌握到的信息，她根本想不出是誰殺了翠蓮，又或者說，誰都有可能殺了翠蓮。

  翠蓮為人熱心，與芳心院中的人都相處的不錯，偶爾聽到一些對她的微詞，不過就是因為她太熱衷於練習琵琶，以至於忘了與友人之間的約會。

  可是正應如此，翠蓮的琵琶技藝卓絕，引人妒忌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芳心院中魚龍混雜，人來人往，排查起來並不容易。

  到現在為止，江昊還帶著其他捕快仔細搜查著這院中的其他房間，並對來院中的客人進行搜身。

  從她方才進來時，看到江昊的神情來推測，他暫無所獲。

  也難怪他一無所獲，毒箭木的樹汁在長安鮮少見過。這樣的劇毒，藥鋪當然不敢售賣了，要想弄到這種毒，就必須是去過南蠻之地的人才有可能弄到。

  這顯然是一場有預謀的謀殺。

  如果凶手真的還潛藏在芳心院中，也早已將毒處理妥當，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讓人搜查出來。

  折騰了大半天，什麽思緒也沒有，周苓伊覺得自己就像將拳頭打在棉花上一樣，什麽反響都沒有，無力感頓時浮現在她的心頭。

  她朝門外望了望，正好覷見顧溯的身影穿梭在回廊上，便起身走了出去。

  “怎麽樣？”周苓伊問。

  顧溯默然攤手，周苓伊會意，廚房那邊什麽也沒有查出來。

  她和顧溯從一開始就懷疑有人在吃食上動了手腳，所以進了芳心院後，就兵分兩路，分頭尋找線索。

  她繼續留在翠蓮生前的房間裏尋找可疑之處，顧溯則前往廚房詢問昨夜的情形。

  “鄭廚娘說，她習慣將當日用過的碗箸及時洗掉，所以，那些幹淨的碗勺之中完全查不出有殘留的餘毒。”顧溯頓了頓，繼續道：“她還提到，昨夜素心很晚才來廚房要吃的，不過這種情況在芳心院中也很常見，所以，她就像往常一樣，將備好的食材重新蒸煮了一下。讓素心從酒窖取出酒後，便端去了翠蓮的房間。”

  周苓伊點頭，“嗯，這和素心說的基本一致。”

  顧溯往屋內望了望，見素心已經走到裏間，坐在梳妝桌前，似是在翻找著什麽。

  他靠近周苓伊的耳邊，低聲說：“你說，這素心和鄭廚娘會不會串供。”

  周苓伊順著他的目光往裏看了一眼，素心此時已經從妝奩中取出了一盒鬆香粉，想來是準備塗抹在琵琶弦上，不過讓她感到有些困惑的是，桌幾上已經放著一盒鬆香粉了。

  那鬆香粉盒是純金打造的，就算放在桌幾上右側的一個小角落處，也顯得格外的紮眼。鏤雕著繁複花枝的盒蓋隻是輕輕地搭在粉盒上麵，並沒有合緊，因而，周苓伊能夠清楚地看到盒內所盛放之物。

  估計是舍不得用吧，周苓伊在心裏想著，她沒有繼續深究下去，隻是將目光收回，望著顧溯繼續他剛剛所提出的疑問，說：“不太可能，鄭廚娘和素心交往不深，而且她和翠蓮素無冤仇，就算有，也不可能在翠蓮有客人時動手腳，萬一殃及他人，那她立即就成了最有嫌疑的人。一下毒就能預想到暴露，誰還會去做呢。”

  “也是，哎，線索又斷了，我現在啊，覺得誰都可能是凶手，見誰都可疑。”顧溯活動著脖頸兒說著。

  他的麵容上已是能明顯地感覺到了疲態，畢竟奔忙了一天，在這毫無頭緒的最後一刻，讓緊張的神經鬆弛了下來，頓時能感覺到——疲憊感加倍襲來。

  周苓伊無聲一笑，誰又說不是呢？

  她望了望天色，不知不覺間，已是日薄西山。

  殘陽落在遠處的山頭之上，雲彩像是迫不及待等著落幕似的聚集在天邊，在紅日的映照下，如浸了血的白色綢緞一般，暈染出火紅的顏色。

  “走吧，先回大理寺看看驗屍結果。興許還能找到一些線索。”周苓伊說著，便轉身往回廊的方向走去，就在她經過一個拐角處時，正好遇到了趙老鴇。

  她的麵容有些憔悴，眉頭深鎖著，可是此時的周苓伊也不知該與她說些，隻能微微頷首示意，並沒有停下腳步，徑直地往外走，準備直接越過她。

  而趙老鴇顯然不想就這樣放她走，兩人走近了之後，她便拉過周苓伊的手，用一種略顯抱怨的語聲，說：“周姑娘，這還要排查多久啊？你說外麵的江捕快檢查的那樣細致，搞得客人怨聲連連的，這往後還讓我們怎麽開門做生意啊，這院中這麽多張嘴還等著吃飯呢。”

  這院中剛剛才死了一人，趙媽媽的心思這麽快就被往後的生意給勾走了，想到了一院子的人往後的生存情形，這到底該說她無情，還是有情呢。

  周苓伊在心裏這麽想著，但是她麵上卻是沒有顯出厭煩的神情，隻是微微一笑，安慰道：“江捕快也是為了大家的安危才會一個個仔細地篩查過去，萬一凶手真的混在這客人之中，就算不能立即抓獲，也能發現點蛛絲馬跡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