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此人叫夜白衣。”樨秋姑姑掩唇微笑，低聲提醒著西平公主。

  “對對對，就是這個人。”西平公主接著說道：“如此危險的嫌犯，何須你親自動手？大理寺沒人了嗎？你別每次一有危險就往前衝，這朝堂之上同樣食君奉祿又不止你一人。我可聽說那崔藐從頭至尾連麵都沒露過，隻派了兩個小捕快去追。你說你這巴巴地自己上場做什麽。”

  蕭雎淩微微低垂著頭，那樣子像極了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正專心地聽著長輩的訓話。

  待西平公主說完之後，他便又往她的茶杯裏倒上了水，然後笑著說：“母親放心，我親自去不過就是做做樣子而已，出力的都是手下的那些人。您看，我這不是完好無損地站在您的麵前嗎？”

  西平公主將信將疑地望著他，“真是如此？”

  蕭雎淩鄭重點頭，說：“真是如此。”

  就算心中仍有疑慮，西平公主也不再追根究底地盤問下去，隻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說：“你如今行事越來越有章法，我本是沒什麽可擔憂。可不知為何，我這心裏卻是越來越不安起來。今夜歇下之後，我竟夢到你十三歲那年，剛回到府中的情形，那時你不吃不喝，每日呆坐在房中的樣子，仿若昨日親見，讓我這心裏，唉。”

  蕭雎淩心中微微一沉，眼前忽然幻夢一般，閃過某個夏日黃昏，潔白的槐花壓滿了枝頭，他折下一枝藏於身後，等著那個白衣少女回身發現他。

  不知不覺，他也恍然陷入迷離的情緒。等回過神來，才感覺心口微微地疼痛。

  轉頭看窗外，月光也已暗淡了幾分，他便慢慢站起身，躬身施禮，麵上略顯凝重，說：“母親放心，像是那樣的事，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樨秋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流連，思索了一番，笑道：“公主，不過就是一個夢而已。這事都過去這麽多年了，您看王爺現在不是好好地站在這裏嗎？您呀，就是太閑了，回頭等王爺娶親了，再給您生上幾個大胖孫子，到時您忙起來了，哪有閑心想這等糟心事呢。”

  “你不說，我都快忘了這事了。”西平公主麵上的神情稍鬆馳了一些，說：“今日進宮，趙皇後提起了她的侄女，就是工部趙尚書的女兒趙若，說是雖然是個庶女，可是這麽多年一直養在趙夫人身邊，是個知書達理的好女子。總之，她今日說了不少的好話，雖然沒有挑明了說，但是意思是很明顯了，就是想為你擇妃了。”

  西平公主一邊說著，一邊小心地觀察著蕭雎淩的神情，他麵容很是平靜，淡漠的神情裏，顯出對擇妃的事缺乏興趣。

  西平公主隻好試探性地說：“不知我兒是怎麽想的呢？如果還是不願娶親的話，母親明日進宮時，回絕了皇後便好。”

  蕭雎淩聽著西平公主說的這些話，自是明白母親對這個趙若人選還是滿意的，他隻能微微一笑，說：“母親多慮了，趙家是名門望族，他們家的女子定然都是好女子。擇妃一事，孩兒全憑母親做主就好。”

  “好好好，”西平公主的眉間終於舒展開了，笑得眉眼彎彎的，顯得眼角的皺紋變得明顯了一些。不過，這並不影響她的風韻，隻為她平添了些許慈靄可親，顯出了家常的溫柔來。

  “我還擔心你因為去年擇妃的事而耿耿於懷，所以一直猶豫著，不敢直接應承了皇後。如今看你這樣，我也就放心了。這趙家的姑娘，我見過了，是個貌美端莊的好孩子，定然與你相配。好了，很晚了，我就先回院中了，你也早些歇息，不可再熬夜看公文了。”

  “孩兒送母親回去。”

  “不用了。”西平公主笑著擺擺手，“今日太晚了，你再來回折騰一番，這天都要亮了。再說了，我在自己府中，還怕丟了不成。”

  蕭雎淩見此，也不好堅持，隻好送西平公主走出了淨語堂，目送著她離去。

  待到婢女手中的宮燈變為遠處的一個星點時，他才出聲，說：“出來。”

  華景從暗處的轉角慢慢地將身子挪移了出來，誠懇地說：“王爺，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嗬，”蕭雎淩淡淡地睨了他一眼，說：“你錯了？你何錯之有？”

  華景吞了吞口水，硬著頭皮說：“屬下發誓，我這次真的是被逼無奈才說出來。下次，下次我一定注意，一定咬緊牙關，一個字都不會泄露給公主的。”

  蕭雎淩連看都不看他，也懶得戳穿他每次都是同樣的說辭，他知道，就算華景不說，他的母親也會通過其他人知道他的行蹤。

  所以，他心裏算是默認了華景透露行蹤給西平公主，省得自己母親就因為這麽點事，能在全府上下都打聽個遍。

  他轉身回到書房，坐在椅子上，華景很是麻利地替他斟好茶，雙手奉了上去。

  蕭雎淩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說：“下次，簡明扼要說明情況就好。”

  “是。”華景歡快地應著，隨即問道：“王爺，可需要安排人盯緊西瞻院？”

  蕭雎淩的唇角浮起一絲似有若無的弧度，他望著華景，那眼神分明在說，你可終於說了一句能聽的話了。

  華景訕訕地笑著，等著蕭雎淩說著下文。

  “派湘玉過去，讓她找機會進一趟母親的臥房。記住，此事不要驚動母親。”

  華景好奇地問：“王爺可是猜到了什麽？”

  “隻是有些懷疑罷了，樨秋姑姑的調香能力，就算是宮裏也找不出幾個能與之比擬。她所調製的安神香，適量能助人甜夢酣睡至天明；而過量則會導致入睡者噩夢不斷。母親這麽多年以來，極少做噩夢，更不會無緣無故夢見八年前的事，最主要的是，她說仿若昨日親曆一般再現。而這個夢，正好在見完趙皇後，提到擇妃之事後才夢到的。所以，我不相信這世間上能有這麽多的巧合。”

  “王爺難道是懷疑樨秋姑姑？”

  蕭雎淩搖頭，“樨秋姑姑跟了我母親多年，沒有理由要害她。我隻是擔心，有人在樨秋不知情的情況下，在熏香裏動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