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作者:緬梔白      更新:2021-10-17 08:42      字數:2275
  百藥堂是蕭家的產業,隻不過從蕭雎淩的父親蕭戚開始,一直都推崇著濟弱扶貧,並不作為盈利的產業,因此蕭雎淩對於藥堂的事,本就不太過問,自然也就沒在意這件事。

  直到幾個月前,西平公主,也就是他的母親偶染風寒,突犯咳疾,百藥堂就送來了這藥丸,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蕭雎淩突然出奇般地關注起百藥堂的事,讓他著手查這藥丸的來曆,是誰製作的。

  這藥是顧洲送來的,自然不難查到就是他的外甥女周苓伊製作的,隻是令華景想不通的是,這不過就是普通的藥丸而已,到底有什麽值得楚平王在意的呢?

  還是說,其實楚平王在意的是周苓伊這個人?想到這,華景忽然心裏有了一種莫名的竊喜——自認為發現了自家王爺不好道與外人聽的秘密。

  今日雖然未見得周苓伊的真容,但是他可是聽大理寺的那些兄弟說過,這周苓伊容貌還是極秀麗好看的,偵查辦案的能力更是了得。

  她十三歲那年隨著母親來到長安,恰好是在路上遇到隨著崔藐一起出來辦案的顧洲,她在案發現場,隻聽了一會,便發現了呂老板證詞中的矛盾之處。

  但是,當時她不過就是個小姑娘,大理寺中沒有一個人相信她所說的話。

  後來經過多方查證,證實了那呂老板確實就是凶手,這才讓大家發現了她的識人斷案的天賦。

  而周苓伊似乎也喜歡和這些各式疑案打交道,及笄之後,便隨著顧溯一起先在京兆府中當捕快。

  這兩年裏,不知是自學成才,還是有高人指點,周苓伊似乎學會了調製幾種常見疾病的藥品,其中的一種玉竹止咳丸,就是托她的舅舅放於百藥堂售賣的。

  據華景所知,衙門中很多人對周苓伊都十分欽佩和喜歡,就連大理寺卿崔藐,都暗示過顧洲多次,希望他能幫幫說說媒,讓周苓伊嫁於他的小兒子——崔成秦。

  也不知周苓伊是不是為了避嫌,她每日隻顧著查案,除了案子的事,幾乎不與公門中的人私下來往。

  也幸好如此,那些人無法製造更多的機會與她相處,不然可不得將顧宅的門楣給踏平了。

  華景越想越覺得,自家王爺八成是看上了這周苓伊,卻不好宣之於口呢。

  蕭雎淩見他低垂著頭暗自思索著,漫不經心道:“除了這些,還查到了什麽?”

  華景默默想了一下,覺得楚平王應該更在意這件事,笑著說道:“還有一事,按理說女子及笄之後就該議親了。可是這顧荷蓉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被趕出了周府的事而過於擔心周苓伊婚事的緣故,婉拒了許多前來說親的人,所以,周苓伊至今還未定親。”

  “嗯。”

  蕭雎淩頭也不抬地從鼻腔中發出嗯來一聲,在他看來,周苓伊也不過就是個十六歲的少女,就算未定親,也沒有什麽可覺得奇怪的事。

  常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顧荷蓉有過一段不美好的婚姻,在親事上自是會為她的女兒慎重考慮。

  可是,蕭雎淩這個淡漠的回應卻是讓華景浮想聯翩,他在心裏暗自想著,王爺就是這麽別扭,明明喜歡人家,聽到這個消息還非要強裝淡定,看來這往後還得靠他替他們多製造一下機會了。

  隻專注地自己心事的蕭雎淩自然是不知道華景心裏的那點小九九,他抬頭看見華景沉默地低垂著頭,想來他把目前查到的情況都已經匯報完畢,便讓他退下了。

  明月的清暉流瀉在花木之上,四下一片寂靜,已是三更天時間,重重院落之間除了巡邏的侍衛,再無他人。

  他的目光越過重重樹影,凝望著遠處的天邊,眼神漸轉虛無,似是透過那漆黑的天際,遙想著心中久遠的往事,久遠到讓他在恍惚之間,覺得那隻是黃粱一夢,從不曾在他生命裏發生過。

  他抬手覆在自己的胸口上,在這裏,他隱約還可以摸到一小塊凸起的硬硬的小疙瘩,讓他明白,記憶中的往事,曾經真真切切地發生過。

  這一處隻離心口三公分的箭傷,就差一點,就讓他隨著他父親一起永遠長眠於衡州山下。

  可是,卻也讓他接連經曆了兩次最痛苦的生離死別。

  永通九年,皇上剛剛登基滿一年,為穩住各方局勢,便派他的父親蕭戚前往山南,安撫山南東道節度使陳瓔。

  那時他才八歲,可是父親覺得男孩子就該多出去見見世麵,就帶著他一同前往。

  卻不想,他們一行人就在到達衡州地界時,四麵八方不知從何處湧來無數的刺客,他的父親為了保護他,將他藏在草叢之中。

  他永遠都記得父親隻身一人引開刺客時,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淩兒,你一定要活著走出這裏!”

  就那一夜,他親眼目睹父親死於刺客的刀下,而他也被暗箭射中,深受重傷。

  錐心之痛,使他頃刻之間清楚地明白,曾經的那些歡欣快樂的童年時光,行車一路的歡聲笑語,就如琉璃幻境一樣,瞬間化為烏有,再也不複存在。

  可是,上天還是眷顧他的,至少在那樣的境遇之下,還能讓他遇到玦塵時,他是這麽想的。

  “淩兒,在想什麽呢?”

  蕭雎淩聽到身後的聲響,麵上略顯訝異,他回身望去,隻見西平公主帶著樨秋姑姑正越過六扇連屏的雲母屏風,款款向他走來。

  他不動聲色地將桌上的錦盒合上,然後越過書案,朝來人走去,深揖為禮,“母親。”

  西平公主虛扶了一把,慈愛地笑著,拉著蕭雎淩一起坐在了鑲嵌螺鈿的紫檀木榻上,主動說道:“我見你這邊還亮著燈,便過來看看。我聽華景說,今日你親自去抓犯人了,可是還有什麽疑惑還未解決嗎?”

  蕭雎淩親自倒了一杯茶遞到西平公主手中,微微一笑,說:“讓母親擔憂了,不過就是些小案子,沒什麽可煩憂的。華景這人您還不知道嗎,明明隻有兩分的危險,他都能說成八分。回頭孩兒好好說說他,讓他不許再瞎說一通,攪得母親不得好眠不說,還要跟著惶惑擔憂。”

  “你呀,”西平公主歎了一口氣,語氣略帶著責備道:“你是我的孩子,我還不知道你嗎?你就跟你父親一摸一樣,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的。明明時常都能看著你,卻總得問你身邊的人,才知道你發生了何事。若是連他都不說,那我怎麽會知道你今日要抓的犯人竟是那麽危險的人物,那人叫什麽,叫什麽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