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單家將亡矣
作者:借花小僧      更新:2022-02-23 20:16      字數:4664
  今日,單黎重新換回了二人初次見麵時,所穿的那件藕荷色流仙裙。

  眉眼間多了一絲別樣的韻味,讓寧弈總覺得怎麽看都看不夠。

  二人攜手走出房門,望見院外扣著的巨型丹爐時,單黎不由咋舌。

  昨夜的動靜她是聽到的,不過並沒在意。

  直到親眼看見這一幕,臉上的表情才開始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

  轉過頭,看向寧弈問道:“公子,蘇仙姑她……不會有事吧?”

  單黎口中所說的蘇仙姑,正是青雲仙宮那位中年道姑,名蘇依月。

  年輕道姑姓柳,至於名字叫什麽,卻是不得而知。

  “應該沒事吧……”寧弈回答道。

  其實他自己也不太清楚蘇依月會不會有事。

  隻能是希望她還活著,要不然單黎入青雲仙宮一事怕是要泡湯。

  昨日正在要緊關頭,一聽到有人打攪,心中不由得火冒三丈。

  所以那一巴掌抽出去完全是下意識的,是輕是重連寧弈自己都沒有印象。

  這事也怪不得他,怪就怪那蘇依月出現的太不合時機。

  要是早一點強調青雲仙宮有什麽離譜的戒規,寧弈說不定還會心平氣和的將她請出忘機山。

  在昨夜那種關鍵節骨眼上前來阻止,天王老子來了都沒用!

  她不是明擺著自找不快嘛……

  收了倒扣在庭院上空的巨型丹爐,發現已是日上三竿。

  陽光灑落下來,暖洋洋的。

  丹爐外圍還站有幾人。

  是秦楓與兩位道姑。

  看到蘇依月沒出事,寧弈鬆了口氣。

  單黎的臉上也有了一抹笑意。

  “哦?大家都在啊。”寧弈主動打招呼,又問道:“這是在等我們嗎?”

  目光掃過蘇依月時,她的眼神不自覺的有些閃躲,似乎很害怕的樣子。

  “是……是是!”

  幾人回答的語氣都顯得有些僵硬。

  秦楓應該是剛來到此處,所以他不明就裏,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看著幾人表情都有些奇怪,好奇心之下還是上前問道:“敢問小友,可是有什麽事發生?”

  秦楓話一出,很明顯察覺到單黎手中稍稍一用力。

  有些撒嬌的嫌疑。

  寧弈故意反問道:“秦前輩所問的,可是單黎準備去往青雲仙宮一事?”

  “不不,單姑娘要去青雲仙宮,小友昨日不是還提到過嗎。”

  秦楓繼續道:“貧道問的是剛才那尊丹爐,是怎麽一回事?”

  “哦!你說的是丹爐啊!”

  看秦楓如此較真,寧弈避無可避,於是搪塞道:“夜間太吵,便取來丹爐隔音。”

  “吵嗎?”秦楓有些疑惑,不確定的追問道:“可是溪水中的蛙聲?”

  “咳咳……”

  這個話題沒法接,寧弈幹脆選擇無視。

  沒看到不遠處的蘇依月臉都黑成鍋底了,也不知這秦楓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

  糾結了好半晌,這才將話題轉移到了正事上。

  看向寧弈道:“貧道還有件事需要跟小友交代一下,不知小友眼下是否方便?”

  “嗯。”

  看秦楓這架勢,應該是要交代一些較為私密之事。

  於是吩咐單黎帶著兩位道姑先行進入追光號中,去遠處等他。

  直到庭院外隻剩下他與秦楓二人,秦楓這才從懷中取出一隻巴掌大的小玉盒。

  尷尬一笑,靠近寧弈耳邊小聲道:“此物,煩請小友交給……”

  “什麽?單家三族長的夫人!”寧弈當場驚呼一聲。

  雖是驚呼,但聲音並不是很大。

  即便如此,還是給秦楓嚇得猛一哆嗦,顧不得什麽禮節,當即上手捂上寧弈的嘴。

  後做賊似的回頭觀望了一番四周。

  發現周圍並無其餘之人,這才長長鬆了口氣。

  “小友慎言,慎言啊!”

  寧弈這一聲驚呼,將秦楓當場嚇出了一身冷汗。

  緊鎖著眉頭一個勁的強調讓寧弈千萬別聲張。

  寧弈自認為剛才絕不是故意的,隨後又費了好大勁,終於讓秦楓緩過神來。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秦楓心中有鬼,可不管寧弈隨後怎麽問,秦楓就是不透露半點消息。

  張口閉口隻有一句話,那便是讓寧弈將小玉盒交給單家三族長的夫人。

  眼看著繼續糾纏也得不出什麽小八卦,寧弈也就放棄了。

  最後又跟秦楓做了一係列保證,這才辭別離開。

  ……

  這段時日以來,大周王朝京都動蕩不已。

  真可謂滿城風雨。

  對於城北單家而言,更是每天都承受著來自各家各族的巨大施壓。

  無論是官場還是生意上,隻要以往有過一丁點過節恩怨的,全都在這幾天之內一股腦兒湧來。

  而且隨著消息流傳開來,前來尋事之人隻增不減。

  看架勢,似乎要將整個單家分餐而食。

  而導致單家發生如此番變故的,隻是因為司天監監正從北荒域帶來的一個消息。

  據說單家之女單黎,近日結交了一位名叫寧弈的道侶。

  對於一個有著極大底蘊的修行家族來講,子女出門曆練結實道侶並非什麽稀罕事。

  怪就怪在,那位名叫寧弈之人,竟是揚言讓京都之中所有與單家有過節之人全都去向單家賠罪致歉。

  此消息一出,那寧弈之名如熱油澆在了火苗上一般,頓時引起了軒然大波。

  導致整個京都都發生了巨大的震蕩。

  原因隻有一個,那便是,單家在京都的仇家太多了。

  而與京都和眾多勢力結仇之人,乃單家二族長單問天。

  雖然單問天早就不知去向,但他遺留下來的後患卻一直存在。

  即便單問天是生是死都無從得知,但對於眾多仇家來講,這檔子恩怨終究還是算在了城北單家頭上。

  經過單家現任族長單尋天百十年來的努力。

  不斷的賠禮道歉,或是聯姻宴請,或是登門巴結。

  可謂費盡周折。

  終於將恩怨都和解的差不多了。

  誰知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司天監監正梅舟帶來的一句話突然流傳開來。

  至此,單家便進入了一片動蕩……

  此時。

  城北單家主殿內。

  青天白日裏殿門緊閉。

  借著窗戶間隙透進大殿的微弱光芒,能依稀看大殿中聚集著百十來號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如此多的人全都聚集在此,本應雜亂不堪,可此時卻寂靜的讓人恐慌。

  連一句交頭接耳聲都沒有,甚至連平日裏最淘氣的稚童也乖乖捂著嘴不敢啃聲。

  所有的目光全都死死盯著大殿正前方太師椅上之人。

  那是一位須發花白、臉色憔悴的老者。

  正是單家族長單尋天。

  在單尋天下首,還坐著三位同樣年邁的老者。

  此三人不動聲色,眼神中滿是急切。

  似乎在等著單尋天開口說出什麽重大決定……

  單尋天雙眼中充滿血絲,自從那個消息傳來之後,他已經好幾天沒合眼了。

  “寧弈!寧弈!”

  這個名字,他在心裏頭已經不知道罵了多少遍了。

  很多次,他都懷疑這個名字是那梅舟故意編造出的。

  至於寧弈放出的消息,想來同樣都是編造而出。

  可梅監正卻一口咬定此事千真萬確,

  而且還三番五次安慰讓他放寬心,隻要那寧弈一出麵,單家一定會撥雲見日。

  初起之時,他還會抱有一絲幻想,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單尋天早已心如死灰。

  “單家將亡矣!”

  單尋天心中發出聲聲哀嚎。

  家奴跑了,下人跑了。

  就連一些旁支家眷也都卷鋪蓋走了人。

  現在留在這座大殿內的,全是寧死也要跟單家共存亡之人。

  當然,他前方這三位長老除外。

  他們三人是等著為外人傳話的。

  那些仇家,此時正聚集在不遠處的客廳之中,全都等著單尋天一個決定。

  他們等的那個決定,是要讓單問天親手獻出族長印,並交出單家族庫令牌。

  這種決定,作為兢兢業業為單家勞心費神數百年的一族之長,他如何能開得了口。

  隻要一想到數百年前父親臨終前將族長印交到自己手上的那個場景,單尋天心中便一陣苦楚。

  當時跪在父親麵前親口承諾會關耀門楣,會讓單家成為京都第一強族。

  可誰知過了數百年,單家不但沒有在自己手中發揚光大之外,

  竟是在今日麵臨著滅頂之災……

  即便明知道當下選擇臣服,將是大殿內僅存的這些人唯一的活命機會。

  明知道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個道理。

  可單尋天依舊做不了那個決定,也開不了那個口……

  眼看單尋天依舊決定不了,長老們又開始催促了:“族長你太偏執了!”

  “是啊族長,今日不同以往,今日外麵來的可是四王府上的二公子啊!”

  “快做決斷吧族長,別讓周公子等著急了,不然……不然,恐怕不隻是交出族長印與族庫令這麽簡單……”

  第三位長老說到此處頓了頓,伸手指了指站在大殿中麵如死灰的眾人,接著道:“很有可能連他們的命都保不住。”

  “哎!”

  單尋天歎口氣。

  換做以往,要是這三位長老說出這種話,他早都該怒了。

  作為族中長老,單尋天自認為他從未虧待過這些人,可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他門卻來幫著外人說話。

  這不是謀逆是什麽!

  可此時,他卻不敢有半分責備之心。

  家都要被滅了,何來底氣發怒給別人看?

  不僅不能發怒,還要強顏歡笑給他們好臉色。

  苦笑道:“諸位說的,單某自是明白其中厲害,可單某不甘啊!”

  “何苦呢族長!同為單家後人,為何他單問天就該逍遙自在,闖下禍端便拍屁股走人逃之夭夭,

  憑什麽所有苦難全都留給你這個做大哥的來承受!”

  “可不就是嘛!要我說,既然單問天早逝,那他留下的那些禍根子就應該讓他女兒單黎來處理!”

  “族長啊,您現在隻有這一條退路了,幹脆照著周二少爺的意思辦,

  到時脫了身,可去北荒域找單問天的女兒問個明白,

  不是說那單黎當了北鬥殿殿主嗎,都貴為一殿之主了,豈能擔不起這點責任?

  父債子償天經地義,她單黎作為單問天的女兒,也該出麵了。”

  “諸位先聽老朽一言。”

  單尋天起身,伸手止住三位長老的攛掇,接著試探性的問道:“諸位……要不再等等?……”

  “等什麽啊,單族長,您就行行好別難為我們幾個老骨頭了!”

  “是啊族長,周二少爺可還在外頭等著我們的答複,你說你這……”

  “哎!”單尋天再歎一口氣:“不是老朽不敢,是不甘啊!再……再說了,那梅監正……”

  最後一句話還未等他說完,下方其中一位白須長老猛地拍座而起。

  大怒道:“單族長!您糊塗啊!

  那梅舟是什麽樣的人,難道這上千年來你還不了解嗎?

  在這京都之內,他可是出了名的吃了骨頭不吐渣,

  而且單家能落到如此境地,可不就是拜他所賜嗎?

  難不成你還能真的相信他能幫你平息了周二少爺的怒火不成?

  醒醒吧族長,這是命!是單家的命!

  您……認命吧……”

  白須長老這一通責備,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剛剛才站起身來的單尋天,突然如同失了魂一般,猛地癱坐在太師椅上。

  原本他還想掙紮一番,但此時,早已心如死灰。

  不僅全身沒了力氣,雙目無神,竟是顯得有些渙散。

  就在這時。

  一道焦急的腳步聲風風火火從殿外跑來。

  “咯吱——”

  厚重的殿門被推開,一道刺眼的光芒照射進昏暗的大殿之中。

  那一道光,不偏不倚正好照在了單問天麵如死灰的臉上。

  看清楚來人,單問天強撐著支座起身,無力的問道:“你怎麽來了?”

  來人是單家大少爺,單雲鼎。

  單雲鼎不敢正眼去看父親的眼睛,隻是快速跑上前。

  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托舉這一枚玄色令牌遞在單尋天的眼前:“爹!孩兒不孝,讓您失望了!”

  單尋天接過他手中令牌,臉上沒有任何異樣神色。

  隻是平靜的問道:“這是……周二少爺給你的?”

  “是!”單雲鼎低著頭,小聲答道:“孩兒想好了,以後便跟在周二少爺身邊,這是孩兒唯一的退路,

  孩兒年紀還小,隻有跟在周二公子身邊,才能在將來有一個翻身的機會。

  周二少爺肯收留孩兒,是孩兒的福分……”

  “嗬……”單尋天輕笑一聲,緩緩站起身。

  突然,大吼道:“翻身!我叫你翻身!”

  在吼出的同時,直接將手中的令牌猛摔在地,令牌頓時變成碎渣。

  隨後更是一腳踹出,將跪在麵前的單雲鼎一腳踹出幾丈遠,口中的鮮血飆了一地,癱在殿門口抱腹哀嚎。

  這一幕,嚇壞了旁邊三位長老。

  “族長糊塗啊,您摔的,可是周二公子的令牌,您這是闖了大……”

  “勿要多言!”

  單尋天伸手打斷長老的話,手一伸,有兩件物什出現在手中。

  一塊巴掌大小的黑色印璽。

  一枚青色令牌。

  令牌上刻有一個‘單’字。

  單尋天的雙手在微微顫抖,幾乎是帶著哭腔說道:

  “你們走吧,將這兩件東西交給周二少爺……

  煩請長老帶句話,就說……

  就說……我兒單雲鼎已死,無需他的栽培……”

  “哎!”

  長老們紛紛歎口氣,接過令牌便飛奔出大殿,很快便消失在眾人視野之中。

  “撲通——撲通——”

  三位長老一走,大殿內頓時傳來接連不斷的聲響。

  卻是幾十人同時跪倒在地,低頭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