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說完了這句話，不再看衛九一眼，轉身就走，就這樣大大方方地將後背對著自己的敵人，因為他相信在決戰之前，像衛九這樣的人是不會在自己的背後出手的。

  衛九提著武士*刀，回頭朝她們招了招手，道：“美波，英子姐姐，姐夫，我們快走。”

  田中美波抱著中村秀兒戰戰兢兢地走了過來，走廊上的屍體太多，死不瞑目的人頭浸泡在血泊裏，令人毛骨悚然，她的眼睛根本不敢往下看，難得走到衛九身旁，趕緊騰出了一隻手，拽住了他的手臂，顫聲道：“小九，你怎麽殺了這麽多人啊！”

  衛九從她懷裏接過中村秀兒，道：“我若不殺了他們，他們就要殺了我英子姐姐一家人，恐怕連秀兒也未能幸免，美波，你說我該怎麽辦？”

  田中美波撫著秀兒的頭頂，茫然地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總之中村先生不能死，英子姐也不能死，秀兒更不能死，他們都是很善良的好人。”

  中村廣野在小橋英子的攙扶下，慢慢跨過這滿走廊的屍體，聽了兩人的對話，不由神情黯然，默默地歎了一口氣。

  黑衣人走過走廊，徑直來到樓梯入口前，往下的樓梯已經被炸毀了，他隻能往上走。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隻邁一個踏步，所用的時間相同，速度均勻，但是節奏感很強，腳落下必響起一下輕輕的腳步聲，敲人心弦，似在彈奏一支平和舒緩的曲子，沒有任何抑揚頓挫之變化，顯示出他此時心境的平靜。

  決戰在即，他明知身後這個少年非等閑之輩，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而且深不可測，他一生遇敵無數，卻從未見過這樣的高手，這一戰，他心裏沒有半點取勝的把握，但又不可不戰，他隻能通過這種走路的方式使自己鎮定下來，也表現了對敵人的一種蔑視，來獲得心理及氣勢上的占優。

  衛九抱著中村秀兒，輕輕鬆鬆地跟在後麵，不時回頭扶一下田中美波和中村廣野，腳步散漫，雜亂無章，全無高手風範，手裏的武士*刀不時與樓梯發生磕碰，發出當當的脆響，在這幢寂靜的大樓裏，聽起來格外刺耳。

  這幢住院部大樓一共有三十一層，他們從十六層開始往上走，沒走幾層，田中美波、小橋英子和中村廣野就已經累得氣喘籲籲了。

  衛九幾次停下來等她們，黑衣人雖然沒有跟著停下來，但每當衛九停下時，他也放慢了腳步，與衛九始終隔著一道樓梯。

  快要到樓頂的時候，田中美波喘息著道：“小九，你還是把秀兒給我抱吧，你都要和別人決鬥了，不能分神的。”

  衛九笑著搖了搖頭，道：“和頂尖高手決戰，的確是不能分神。”

  田中美波看了一眼前麵的黑衣人，皺眉道：“難道這個幽靈一樣的怪物還算不上頂尖高手？”

  衛九道：“算得上高手吧，不過隻是一個一般的高手，美波，你不用緊張，到了樓頂我才把秀兒給你。”

  田中美波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道：“哦，小九，我知道了，隻是一般的高手，不是特別的高手，所以你不怕他。”

  衛九嗬嗬笑道：“對，他就是一般的高手，最多也就是一個中忍而已，隻能砍砍殺殺，像個傀儡任由別人擺布，自己毫無主見，愚蠢無腦，刀指揮人，而不是人指揮刀，幹的隻是體力活，就算再怎麽苦練，他這一生，恐怕是沒辦法達到上忍的境界了。”

  黑衣人明知衛九說這些話就是用來刺激自己的，聽了前麵那兩句，他尚能無動於衷，保持心境的平和，但後麵這一段話確實是太傷人自尊了！回想起平生際遇，他隻覺得滿腔憤懣，無處發泄，一絲怒氣壓製不住直衝腦門，差點就要拔刀而起，回身向這個嘴上缺德的少年砍下。

  但是他又非常清醒，知道這個少年雖然嘴賤，其實是個深不可測的高手，自己本來就沒有必勝的把握，衝動之下，心浮氣躁，隻怕對方一刀就能要了自己的命，他隻能強行壓下心頭的憤怒，腳步聲的節奏隻是亂了一下，就恢複了正常。

  衛九清楚地感覺到對方氣息的紊亂，在這一刻，他隻要把中村秀兒往田中美波手裏一放，就能一刀砍下此人的腦袋，不過既然說好了按照江湖規矩來決鬥，他當然不能在背後出手，剛才那幾句話，隻是為了氣一下此人而已。

  田中美波眼珠一轉，問道：“小九，那你呢，你又是什麽樣的高手，普通的高手呢，還是特別的高手？”

  衛九笑道：“當然是高手中的高手了，你知道別人是怎麽樣形容我的嗎？”

  田中美波笑道：“原來你還有外號啊，快說出來聽聽，別人是用什麽外號來形容你的。”

  衛九笑嘻嘻地道：“殺盡天下高手，迷倒天下美女，說的當然就是我了！”

  田中美波不由滿臉紅暈，伸手捶了他一拳，嗔道：“臭小九，胡說八道，就愛瞎吹。”

  小橋英子也忍不住似笑非笑地瞪了他一眼，當然，是避開中村廣野目光的。

  衛九道：“還有一層就到樓頂了，美波，你拿著刀，英子姐姐沒有力氣了，我來扶姐夫。”

  田中美波不由吃了一驚，道：“小九，這把刀這麽鋒利可怕，我怎麽敢拿啊！”

  “叫你拿刀，又不是叫你去砍人，怕什麽！”衛九瞪了她一眼，不由分說地把武士*刀硬塞入了她手裏。

  田中美波趕緊手忙腳亂地抓住刀柄，幸虧這把忍者武士*刀非常薄，並不重，她不怎麽用力，也能提起來，隻是刀身太長了，她隻能拖著上樓梯，刀頭磕在樓梯上，哐當哐當作響。

  忍者武士*刀是忍者的第一生命，前麵的黑衣人聽到她如此糟蹋這把刀，心裏不滿，但又無可奈何。

  衛九一手抱著中村秀兒，一手扶著中村廣野，跟在黑衣人後麵，上到了頂層，從出口出去，來到了樓頂。

  夜風呼嘯，吹散了天上的雲層，隻見滿天都是閃爍的星光，黑衣人一直走到樓頂中間才停下，然後慢慢轉過身，冷冷地看著衛九，雙眼如同天上的星光一般深邃。

  田中美波穿著超短裙，被夜風一吹，隻覺得冰涼徹骨，全身的皮膚迅速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忍不住打了寒噤。

  衛九把秀兒交給小橋英子，拉著她們到出口旁邊，道：“你們靠牆站在這裏，這個位置避風，我也方便照看你們。”

  黑衣人突然冷冷地道：“你放心，在你未死在我刀下之前，我是不會動中村廣野的，而且我隻殺他一人，決不會殃及旁人。”

  衛九轉過身，麵對著他，上前了兩步，道：“有我在這裏，你誰也殺不了。”

  田中美波看到衛九走出去，這才想起刀還在自己手中，急忙喊道：“小九，你怎麽不拿刀啊！”

  衛九回頭道：“美波，別擔心，對付他這種一般高手，我還用不著使刀。”

  黑衣人的涵養再深，這時也忍不住動了怒，喝道：“那你就受死吧！”

  說到最後的“吧”字時，一道刀光突然毫無征兆地出現在衛九麵前，在夜色下發出懾人心神的寒光，明晃晃的刀尖帶著尖銳的殺氣，倏地刺到了衛九的眉心前。

  說到就到，好快的刀，但是比起唐無意的刀好像還慢了點，衛九屈起兩指，舉到眼前一彈，錚的一聲，就將它彈開了，並且前跨了一步。

  黑衣人的身形紋絲不動，但這道刀光去而複返，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操縱，再次淩厲地向衛九劈去。

  衛九再次屈指一彈，又將它彈開了，再前進了一步。

  黑衣人眼裏閃過一絲詫異之色，催動刀光，或劈或刺，瞬間向衛九連砍了十數刀，一道刀光化作一條飛舞的銀龍，繞著衛九上下紛飛，將衛九裹在了一片刀光裏，隻見刀光不見人影，讓小橋英子和田中美波看得提心吊膽。

  衛九屈指連彈，當當當，十幾聲脆響連成一串，響聲未落，刀光已經倒飛了出去，他追著刀光連跨了十幾步，離黑衣人已經不足十米遠了。

  剛才在走廊上黑衣人見過衛九近距離斬殺忍者的手法，知道近身搏殺，自己絕非此人對手，不敢再讓他靠近，雙手一揚，那片刀光突然化作一道寒光，如長虹貫日般朝衛九當頭砍下。

  刀光還未落下，突然一分為二，一道直落，一道斜劈，如行雲流水，刀意流暢，卻又勁力充盈，勢不可擋，展現了刀法的至高境界，造詣之深，已經超過唐無意了。

  衛九也不敢擋其鋒芒，先退兩步，雙手齊出，錚錚兩聲，將這兩道刀光一齊彈開，喝道：“這是清水流的刀法，你到底是誰，黑龍會還是山口組，或者隻是山口組的一個叛徒？”

  黑衣人突然臉色大變，沒有回答，一聲厲喝，再度雙手齊揚，兩道刀光唰地一合又分，一道直刺，一道竟繞到了衛九背後，盤旋飛舞，向衛九的脖子纏去。

  衛九腳下快速斜退兩步，伸手入刀光中，準確地在刀柄上一撥，當的一聲響徹夜空的脆響，兩道刀光相互撞擊，衝天飛起。

  黑衣人感到心神一震，覺得自己的兩把刀受到一股強大的吸力，似是要擺脫自己的控製，破空飛去，不禁吃了一驚，強提精神，集中意念，操縱它們從天而降，如兩道閃電般劈落。

  衛九雙掌齊出，平拍在刀身上，赤焰刀勁傳出，這兩把刀頓時被燒得通紅如烙鐵，變成了兩道飛舞的火龍，倒飛而回，他也跟在這兩道火龍之後，疾衝到黑衣人身前，使出十成的赤焰刀勁，一拳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