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的路燈不是很明亮，還有點昏暗，走在通道，讓人生出一種提著燈籠走過幽深墓道的感覺，從而在視覺上，覺得這條寬和高都超過七米的通道顯得並沒有實際那麽寬敞。

  但通道的盡頭卻是強烈的燈光耀眼，將一個七八十米高、縱深至少兩公裏的巨大山洞照得亮如白晝。

  這是一個藏在山腹裏的大型地下導*彈基地，在東北麵，從上到下繞著山洞搭建了三道超過一公裏長的環形平台，有數十條平整的車道和這三道環形平台相連，數不清的導*彈發射架整齊地排列在這三道平台上，數千枚導*彈已經裝列在發射架上，擺出令人心悸的犀利造型，蓄勢待發。

  山洞深處，有機電聲隱約傳來，四壁以及車道兩旁，安裝了數百盞大瓦數的白熾燈，隻見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和娃娃殺手正在四處巡邏。

  山洞中間有一個三百多平方米、二十多米高的圓形平台，是導*彈基地的總操控室，分為五層，每層都是相通的，還安裝了磁懸浮電梯，上下非常方便快捷，四周圍著透明的玻璃牆，每一層都擺放著一些大型的電子設備，與第五層的百餘台電腦相連，數十個身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員正在緊張地忙碌著。

  盡管衛九已經聽如霜描述過這個基地裏麵的情形，但此時親眼所見，其規模之大，還是讓他嚇了一大跳。

  看來他們已經把整座山掏空了，才能掏出一個如此巨大的山洞，那天晚上自己在山壁外麵所窺見到的，隻是冰山一角而已，粗略估算了一下這些排列整齊、密密麻麻的導*彈發射架，如霜沒有說錯，裝載在上麵的導*彈絕不少於三千枚。

  基地裏戒備森嚴，氣氛緊張，除了四處走動的巡邏隊，通道盡頭還有十幾個安保人員在值班，但衛九身上穿了他們的衣服，就這樣大大方方地走了進去，並未引起他們的懷疑。

  進入了基地，他沿著最上麵那道導*彈發射平台旁邊的環形車道，慢慢向東走去，打算等到如霜將東麵的入口打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決入口附近的值班人員，接應宋若藍和蘭勝男她們進來。

  回頭看去，隻見如霜在那幾個青年的押送下，已經到了基地中間的圓形操控台下麵。

  下麵有一道外部的電梯，領帶青年將電梯門打開，幾個人押著如霜走了進去，乘坐電梯直達第五層。

  電梯上升了二十幾米後，停在了第五層的操控室外麵，電梯門徐徐打開，如霜看也不看身邊這幾個人一眼，就走出電梯，進了操控室，領帶青年急忙帶人追了出去。

  一個五十出頭的中年男人負手站在操控室中間，他的臉頰瘦削，眉骨很高，又濃又黑的眉毛下麵，一雙深邃的眼睛裏隱約透出一絲銳利的殺氣。

  他的五官端正，是一個標準的美男子，但那筆直的鼻梁和鷹鉤鼻卻太過鮮明突出了，顯得有點陰鷙，讓人望而生畏。

  所有工作人員都穿著白大褂，隻有他身穿一件質地上等的黑色T恤，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修長健碩的身材，一股非凡的氣勢自然流露了出來。

  他就是衛九剛到河內時在還劍湖附近見過的那個中年人，也就是鐵飛英所說的黎家大總管黎元宗。

  二十年前，他受黎哲明的父親黎元昂之托，找回了為愛情而離家出走的黎哲明，並擔任黎家大總管一職，全力輔佐黎哲明，成為了黎家最有勢力的核心人物，但也肩負了振興黎家的重任。

  黎哲勇和黎哲英都是他培養出來的最傑出的青年人才，是他最得力的兩大愛將，在他們的共同努力下，黎家的勢力日漸擴張，漸漸壓倒了死對頭阮家。

  誰知，眼看黎哲明就要擊敗阮英雄，成為越國新一屆主席之際，卻遭人暗算身亡，令他多年的努力付之東流，接下來，他還沒來得及對阮家展開有力反攻，黎哲勇和飛騎戰隊又幾乎全軍覆滅，黎哲英和特遣小隊也铩羽而歸，上千人的隊伍，活著回來的不到三百人，縱橫無敵、號稱黎家三大高手之一的黎哲英也身受重傷，差點喪命。

  接踵而來的打擊差點令他崩潰，心裏早已憋了一團怒火，一團對阮家的仇恨之火，無處發泄，此時見到如霜走進了操控室，頓時怒氣直衝腦門，臉色慢慢冷了下來，轉過身，一步一步地向她走過去。

  操控室裏開著空調，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暴戾之氣比從出風口裏吹出來的冷風更冷十倍，身邊的工作人員都明顯感覺到了，頓時人人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喘。

  突然操控室裏變得落針可聞，連工作人員手指敲擊鍵盤的響聲也停下了，寂靜得令人窒息，隻有他那有節奏的腳步聲，如沉重的鐵錘般一下一下地撞擊著眾人的心房。

  如霜離他還有七八米遠，由於他的怒火是針對她而發，所以她更能感到一股如山般沉重的壓力，加上她平時對他向來有幾分畏懼，此時竟覺得有些忐忑不安，一顆心隨著他的腳步聲而不受控製地突突猛跳了起來。

  但在這個時候，她想到了衛九，扭頭往外看去，隔著玻璃牆，遠遠見到他正旁若無人地走在車道上，神態之悠閑，猶如散步在黃昏後的林蔭小道上，對這個戒備森嚴的基地視若無睹，他的淡定身影頓時給了她莫大的勇氣，隻覺得膽氣一壯，心神大定，劇烈跳動的心髒很快就恢複了正常的跳動。

  黎元宗看到她避開自己的目光，還以為她是因為心虛，害怕與自己對視，心裏的怒火不由更盛，加快了腳步，冷冷地喝道：“如霜，你好大的狗膽！居然還敢回來！”

  如霜從衛九身上收回目光，淡然一笑，道：“我為什麽不敢回來，我是回來討債的！”

  “討債？”黎元宗神情一愕，怒極反笑，“黎家辛辛苦苦地將你養大，培養你成才，讓你學會了一身本事，你卻不思圖報，反而害死了你的主人，背叛了黎家，你這個賤婢，居然還有臉說回來討債？好啊，你倒是說說看，我黎家欠了你什麽債！”

  “一筆筆的血債！”

  如霜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蹦出，眼裏卻有晶瑩的淚光閃動：“我父母和我那未出生小弟弟，他們死不瞑目，我卻認作賊父，這些年來，我在你的指使下，殺了不少無辜的父母，讓我的雙手沾滿了罪惡和鮮血，讓我愧對我父母的在天之靈，這一筆筆的血債，必須要用血來償還，現在是到了向你討回來的時候了！”

  她這一番話還未說完，黎元宗的臉上就露出了非常吃驚的表情，他吃驚的不是如霜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而是居然聽到從她的嘴裏吐出了“無辜”這兩個字，和看到了她眼裏那閃動的淚光，讓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這說明她已經有了人的正常感情和辨別是非的能力，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心腸冷酷、惟命是從、任由擺布的娃娃殺手了！

  領帶男說得不錯，黎元宗對她一向偏愛，若她有悔過之心，誠心認錯、甘願受罰，說不定就原諒了她，網開一麵，讓她重新回到黎家的陣營中來，但此時看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了！

  他不知道在這短短十來天的時間裏，如霜為什麽會從一個冷酷無情的機器殺手變成了一個正常的人，是否遭到了阮家對她的洗腦，他隻知道，此人不能留了，何況她還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既然不能留，那就即刻殺之，別留下後患，這是他一貫的原則，也是他為黎家定下的規矩。

  如霜敏銳地感覺到了他的殺機，急忙後退了一步，但是，隻見他的身體一晃，手臂前伸，鷹爪般的五指就已經出現在眼前！

  她曾以為，憑自己的身手，世上隻有衛九一個人才能隨隨便便地一把掐住自己的脖子，但是現在她才知道自己錯了，這世上能一出手就捏住自己脖子的人並不止衛九一個，這個向來極少當眾顯露武功的黎家大總管顯然也能做得到！

  他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黎哲英雖然厲害，但比他好像又差遠了！

  幸虧她早有防備，知道預先後退了一步，在他那透出絲絲尖銳勁氣的指尖即將碰上自己脖子前伸手在腕表上按了一下，一道亮光閃起，她的身體就憑空消失了。

  驟失目標，黎元宗吃了一驚，伸出的五指不得不硬生生停頓在空中，瞳孔驟然收縮，目光如針尖般凝神看去，仍是見不到人，仿佛她從未在此地出現過，剛才和她麵對麵說的那一段對話，隻是幻覺而已。

  其實他並不知道，如霜雖然隱身了，但身體仍然停留在原地，隻要他的五指一收，仍能夠將她的喉嚨捏碎。

  見此情景，站在旁邊的領帶男他們幾個人麵麵相覷，驚愕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四下搜索如霜的身影。

  操控室裏的氣氛突然變得相當詭異，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麽說不見就不見了呢！

  突然，一陣急促的鍵盤敲擊聲響起，打破了這令人壓抑的寂靜，大家愣了一下，循聲看去，敲擊聲來自擺放在操控室南麵角落的一台電子儀器前麵，隻見電子儀器前麵那塊鍵盤上的虛擬按鍵憑空陷落又彈起，似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上麵操作。

  真是活見鬼了！大家的腦子裏均跳出了這幾個字，有膽小之人，眼裏已露出了驚駭欲絕的神色。

  黎元宗最先醒悟過來，喝了一聲“不好”，就縱身撲了過去。

  但是，未等他撲到，敲擊聲就戛然而止，與此同時，基地東麵山壁上的那道入口突然隆隆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