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的晨霧早已消散，但經曆了這一場激戰後，村莊裏到處都是硝煙彌漫，比霧更濃，風吹過時，血腥味也更濃了。

  一隻孤鷹不知從哪裏飛來，在空中盤旋，似乎也聞到了風中的血腥味，不時發出一聲淒厲的號叫，為這條屍橫遍野的小山村增添了幾分悲涼。

  衛九從廢墟裏站了起來，抖落身上的沙土，提著狙擊*槍，從這一片坍塌的房屋中慢慢走了出來。

  阮美玉、阮小茶和阿南三人抱著那幾個小孩從亂石堆後麵鑽出，向他走來，阿南和阮小茶看到他的臉頰上有血跡，急忙放下小孩，跑到他身邊，滿臉緊張，兩人都伸手用衣袖去拭擦。

  衛九搖搖頭，道：“你們別擔心，我沒什麽事，隻是被子彈擦破了皮。”

  阮美玉放下懷裏的兩個小孩，四處張望，看到這滿地橫七豎八的屍體，突然打了個寒噤，感到手足一陣冰冷，喃喃道：“好殘忍，這個年紀正是他們在校園裏享受教育、規劃未來的時候，沒想到卻落得這般下場！”

  “剛才是誰說他們都是小惡魔的。”衛九冷哼了一聲，“大小姐，我若不殺了他們，恐怕你現在也沒命站在這裏大發感慨。”

  阮美玉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他們確實該死，我也沒說你殺錯了，我隻是說黎家居然用這種慘無人道的方法來禍害了這麽多花季少年，實在是令人發指，太殘忍了！”

  衛九淡淡一笑，沒有說話，心裏卻想：你們阮家所做的那些事也不見得比黎家訓練這些娃娃殺手講人道，隻是你阮大小姐平時錦衣玉食、高高在上，被家裏人寵溺著，看到的隻是家族光明的一麵，你父母也不可能讓你知道家族暗中做的那些齷齪事而已。

  阿南拉了一下衛九的手，突然幽幽一聲歎息，仰頭看著他，眼裏有晶瑩的淚花閃動：“對不起，我不能跟你回去了。”

  衛九一愣，但他很快就明白過來，低頭看了一眼這幾個戰戰兢兢、緊緊抱住她們大腿的小孩，問道：“阿南，你要留下來照顧他們？”

  阿南擦掉淚水，堅定地點了點頭，伸手撫著最年幼那個小女孩的頭頂，道：“我是一個孤兒，當然知道失去親人的孤兒有多難，他們最小的才兩三歲，最大的不過六七歲，若沒有人伸出援助之手，隻怕他們以後難逃被販賣的命運，所以我打算留在村裏照顧他們，或者把他們帶回河內。”

  “阿南，我支持你的想法，但是黎家的人隻怕容不得他們活下去。”衛九看了阮美玉一眼，“不過若有阮家罩著你們，黎家或許會有所顧忌， 美玉，阿南和這些小孩以後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一點也不麻煩，我阮家家大業大，他們幾張嘴，又能吃得了多少？這也是我應該做的。”

  阮美玉滿臉溫柔的笑容，彎腰抱起這個最幼小的女孩，眼裏盡是憐憫之色，在她的小臉蛋上輕輕親了一下，先看了一眼阿南，才用略帶幽怨的眼神白了衛九一眼，小聲嘀咕了一句：“要我幫忙照顧你的小情人，你這個如意算盤打得挺好的。”

  衛九幹咳了一聲，裝作沒聽見，看著阮小茶，道：”小茶，你呢？”

  阮小茶搖搖頭，道：“我也是孤兒，但是我沒阿南堅強，也不會照顧別人。”

  衛九明白她的意思了，點點頭，道：“那你還是跟我回去吧，你和阿南不同，你是阮家養大的，若留在阮家，隻能永遠做一個任人使喚的小奴婢。”

  阮美玉心生醋意，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我們阮家怎麽啦？若不是我們，你哪來一個這麽漂亮的小奴婢！”

  衛九不想因為阮小茶的事跟她鬥嘴，免得她糾纏不清，還是裝作沒聽見，伸手撫了一下阿南的秀發。

  阿南伸出雙手，抱住了他的腰，把腦袋靠在他的胸膛上，依偎在他懷裏，輕輕歎息了一聲，道：“我雖然恨黎家，但我生在越國，長在越國，並不想看到自己的國家有戰爭，因為戰爭會死很多的人，會讓更多的小孩失去親人，成為孤兒。我隻希望，我們中越兩國永遠能夠和平相處，你可以來越國看我，我也可以去中國看你，九哥哥，我知道你不是一個平凡的人，請你以後記得我現在對你說過的話，盡量別讓中越兩國再有戰爭了，好嗎？”

  她的這番話還未說完，阮美玉就已經聽得怔住了，她沒想到一個淪落街頭的跛腳女小偷會說出如此深明大義的話來，想到自己平時高高在上，還有些飛揚跋扈，對大眾的疾苦視而不見，不由深感慚愧。

  但是這個小女孩的話能夠代表大部分越國人民的心聲嗎？

  衛九暗暗一聲苦笑，伸手摟住她瘦弱的雙肩，仰天一聲長歎，道：“為了國家利益我不惜殺人如麻，變成一個猙獰的惡魔；為了國家領土的完整我會寸步不讓，血戰到底！但我並不是一個好戰分子，阿南，我向你保證，我會一直記得你的話，為了你的美好心願，為消弭兩國戰爭危機我會竭盡平生之力！”

  這幾句話說得鏗鏘有力，阮美玉聽得怦然心動，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竟然一點也不覺得他是在口出狂言，反而從他張英俊剛毅的臉龐上看到了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勢，這是何等的英雄氣概，也是她從未見過的，包括在父親身上，令她不由一陣癡醉，頓時有些意亂情迷了。

  阿南靠著他溫暖寬厚的胸膛，想起這幾天來兩人在一起度過的一分一秒，心裏生出了無限的依戀，兩行淚水又從眼裏緩緩流下：“其實我一點也舍不得離開你，九哥哥，以後你還會想起我嗎？”

  衛九用力摟緊了她的柔弱身軀，柔聲道：“阿南，我保證，我以後一定會來看你的，也絕不會忘了你！”

  阮美玉到兩人情真意切的樣子，眼眶不由有點發紅，卻嗤之以鼻：“別在這裏假惺惺地煽情了，你是什麽人我還不知道，我保證，不出兩個月，你就會把她忘記得幹幹淨淨……”

  突然，她愣了一下，停止了說話，片刻後才驚叫起來：“你快聽聽，你這什麽聲音？”

  衛九冷冷道：“不用聽了，這是馬蹄聲！”

  突然，腳下的大地輕輕戰栗了起來，就像遠處有千萬人同時抬起巨木，一下下地捶著地麵，越捶越急，很快就變成了一連串密集低沉的隆隆雷聲從天邊綿綿不絕地傳了過來。

  這是狂風驟雨般的馬蹄聲！

  四人向馬蹄聲傳來的方向看去，隻見那邊的天空已經被漫天的塵煙遮蔽，地麵上，滾動著一道黑色浪潮，由遠而近，席卷過大地，洶湧地向這條小山村撲來。

  觀其聲勢，這道黑色浪潮至少是由上千匹戰馬同時狂奔形成的。

  阮美玉看著如狂飆般卷過來的大隊騎兵，花容失色，道：“這是黎家的黑騎馬隊，與飛騎車隊統一稱為飛騎戰隊，難怪這幫娃娃殺手會突然撤退，原來是他們來了！來得好快，我們才說這幾句話，他們的大隊人馬就殺到了，在山區，馬隊比車隊更可怕，若這上千匹戰馬同時向我們撲來，輕輕鬆鬆就能將我們踏成粉末。”

  “的確是難以抗衡，這是經過基因改良的特種戰馬，普通戰馬沒這麽強壯，也跑不了這麽快，更不可能有這種聲勢。”衛九回頭向山上看去，伸手指著左邊那座山峰，“你看見半山腰那麵直立的山壁嗎？在這方圓數十裏內，唯一能阻擋大隊戰馬前進就隻有那道山壁了，你們趕緊帶著孩子們從旁邊爬上去，我留下來掩護，馬上走！”

  阮美玉也知道現在不是爭辯逞強的時候，馬上蹲下去背起一個小孩子，再抱起兩個，阿南和阮小茶也各抱起一個，剩下兩個年齡最大的小男孩跟著跑在後麵，但阿南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嚴重影響了速度，阮美玉跑出一段路後，不得不停下來等她。

  衛九看了她們的背影一眼，提起狙擊*槍，向村口奔去。

  狙擊*槍的子彈快打光了，彈*匣裏還剩下四發子彈，不過電動車坐椅底下的儲物箱裏還有幾十發子彈，他必須搶在馬隊進村之前將子彈拿到手，雖然村莊裏散落著許多自動步*槍，但來不及去撿了，而且遠距離狙擊騎兵，狙擊*槍無疑更有用武之地。

  馬蹄聲愈發響得驚天動地，塵煙漫天卷起，馬隊距離村莊還有好幾百米遠，但卷起的塵煙已經將村莊籠罩。

  衛九還未奔到村口，就有十幾騎搶在大隊人馬之前，在小路上和荒野上飛馳而過，首先馳入了村口。

  無比健壯的黑色戰馬，伴著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四蹄紛飛，如同一道道黑色閃電，踏得荒草飛濺，塵煙滾滾揚起。

  馬鞍上的騎士統一穿著長統軍靴，山地迷彩服，外套一件黑色的防彈背心，一手提著韁繩，一手持著自動步*槍，腰間掛著軍用匕首、手**、水壺、短槍和一把武士*刀，跟飛騎車隊的車手差不多，配備了全套的單兵裝備。

  衛九一邊奔跑一邊開槍射擊，第一個馳入村口的騎士腦袋中槍，一頭栽下馬來。

  後麵急馳而來的幾個騎士同時舉槍向他射擊。

  衛九縱身一躍，仆倒在地上，身子急速向前滑，幾梭子彈射過來，都打在了他身後的地麵上。

  在對方的點射落空、第二次點射開始之前，衛九停止了前滑之勢，原地翻滾了幾圈，從地上翻身爬起，躥入了一個小院子裏。

  這個小院子的圍牆已經被轟塌，他躲在坍塌的圍牆後連開兩槍，擊倒了兩個騎士，有兩騎從他們的後麵左右奔出，他又開了一槍，將左邊的騎士射倒，轉動槍口對準右邊的騎士，扣壓扳機時，槍膛裏卻傳來了空蕩蕩的撞針擊發聲，原來子彈已經打光了。

  戰馬如旋風般奔到，馬上的騎士一邊開槍射擊，一邊縱馬越過圍牆，衛九全身蜷縮在了圍牆下，待戰馬跨入小院時突然撲出，一掌將騎士震飛，落在馬背上，雙腿一夾馬肚子，單手一緊韁繩，策馬掉頭，越過圍牆，向村口奔去。

  他是全能的軍事人才，騎術比這些騎士隻強不弱，把狙擊*槍橫在馬鞍前，風馳電掣般奔到那輛倒在地上的電動車旁邊，矯健地側身彎腰，一掌震開儲物箱，伸手將箱裏的那袋子彈提了起來。

  突然一梭子彈向這袋子彈掃了過來，為了保住子彈，他隻好鬆開手，“啪“地一聲，這袋子彈摔回了儲物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