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九章

  中午祖孫兩個和小石小嶽一起吃了個另類的團圓飯。部隊食堂大師傅手藝還好真不錯，做的是正宗的浦城本幫菜，微甜中帶著鮮鹹，很合寄梅的口味。

  因為很多外地人對浦城菜的甜接受不來，伍濟川還擔心孫女吃不慣，可又想著到了這裏，也該嚐嚐正宗的本地菜，就還是叫小嶽安排了。

  想著嚐一次如果孫女不喜歡，他也找個會做飯的老阿姨來家裏，這樣孫女來家裏也能吃上順口的。家裏多了口人，總算有了些家的樣子。

  雖說家裏還都是新布置的，很多不齊全的地方。可也得看跟哪裏比，跟宿舍一比，這裏就要舒適方便多了。

  從去年到二姨家準備高考開始，除了高考那兩天外，後來又到平城西內海的宅子，寄梅習慣了帶獨立衛生間帶暖氣的屋子，然後到了浦城是真不適應。特別是屋裏啥取暖設備也沒有，感覺比室外還陰冷，她都有種水土不服的感覺。

  而在伍濟川這裏，他本身就是北方人，最知道南北的差異，北方人到這裏的不適應。

  雖然南方屋子都沒取暖設備，部隊裏也不例外，可還是可以創造條件嘛。喊來部隊裏的後勤工程處的戰士，盤個土鍋爐安個暖氣還是分分鍾就搞定了。煤錢一付，暖氣一燒，家裏還真是溫暖如春。

  因為部隊裏好多老家夥在戰爭中都落下了病根，畏寒怕冷的也不在少數，所以家裏安土鍋爐土暖氣的人家還真不少，所以這兩天小嶽張羅動工時，人都當是伍司令也終於扛不住冷了，所以還真沒人多想。

  本來寄梅還想下午就回學校的，可這裏處處暖暖和和的，和回宿舍冷的嘶嘶哈哈的一對比，然後她爺爺又一再的留她住下，說大早上還是叫小石送她，保證不叫她遲到。於是寄梅小同誌就被爺爺處心積慮的糖衣炮彈給腐蝕了。

  見孫女應許留下，伍濟川再想想往後四年逢著休息日都可以有孫女陪伴，簡直是太美好未來，是他以前不敢想像的。

  下午伍濟川還要處理公務，寄梅美美的睡了個久違的安心踏實溫暖的午覺，醒來翻著從爺爺書房裏翻出的書，愜意悠閑的仿佛回到了那個有奶奶有父母的家裏。

  小石雖然來首長身邊時間還短，可就這麽短的時日，也足夠他知道他有多盼著這位孫女喜歡這裏了，私下攪盡腦筋費的各種心，他和小嶽每每見著都心底發酸，想著首長太不容易了。

  寄梅越呆的自在不外道他就越替首長高興，因為這樣就代表著首長的期盼不會落空不是？

  晚飯小石還要去食堂叫菜，寄梅沒讓，一來中午的菜還很多沒吃完，就四口人，也不是客人，熱熱，再簡單添兩個小菜，她自己就能搞掂。

  小石真是喜出忘外，孫女做的家常菜首長要是吃到不得歡喜不盡的？他忙說自己和小嶽也會點廚房活計，有時晚上首長看公文會餓，他們倆也都能動手做個宵夜，給寄梅幫忙完全不在話下。

  於是兩位小同誌商量好要添的菜色，可家裏除了米麵油還有簡單的調料真是啥也沒有，寄梅愁了。

  小石卻不當回事，說是軍區裏供銷點食堂後勤哪不能買？讓她列個單子，他跑一趟啥都有了。

  東西太多，車小嶽拉著伍濟川開走了，小石一個人拿可是有些費勁兒。寄梅想著和小石做伴兒幫忙，可又擔心自己就這麽出去會不會給伍濟川帶來閑話。

  小石也不是外人，寄梅就問他。

  小石聽了很有些匪夷所思道，“寄梅同誌，你咋能這麽想。你不知首長是恨不能領著你到處跟人說這是他孫女嘞！你放一百個心，大方的往外走，人問就說是首長的孫女，保證首長樂的嘴都會合不攏的。”

  見小石如此說，寄梅也沒了顧慮，跟著小石拎著菜筐布兜，倆就往出采買去了。

  下午三四點鍾，正是婦女阿姨們準備買菜做飯的時候，路上還有供銷店裏人都不少。

  看到伍濟川的警衛員領著一位水靈漂亮的不像話的小姑娘，提著籃子出來買菜，都好奇探詢的往過瞅。要知道伍司令院子裏可是常年沒見著生人了。

  大部分家屬和伍司令家警衛員搭不上話，軍區大佬家又都有做飯的阿姨，家屬很少自己出來，所以直到供銷店裏，倆都沒被人問上門來。

  最後還是供銷店的主任和誰都能說上兩句，揀齊了倆要的所有菜肉調料啥的，邊幫著給往筐裏布兜裏規整，邊似不經意的問道，“小石啊，我可是頭一回見咱司令家準備這麽齊全動西，咋？往後要開火了？還是要招待客人？咱司令招待客人一向不是都叫食堂大師傅準備嗎？還有這姑娘麵生？是你和小嶽家裏來探親的？”

  嘁！這話問的，小嶽雖比小嶽早來半年，可他和小嶽還都還沒到有探親假的資格呢。這是想打聽不好直問，在這兒拐彎等著呢！

  小石也不和他打機關，他還巴不得都來問，他好給首長宣傳孫女呢！

  “客人來了食堂叫菜是怕招待不周，家裏人還是家常菜更順口不是？這是我們首長孫女兒，這不想讓我們首長吃口家常的，她也不認識地兒，我陪著認認門兒，以後還得常往這兒跑不是？”

  供銷店這時裏頭的人還真不少，於是都支著個耳朵聽了個正著。

  伍司令兒子不是才二十多歲嗎？聽和他媽常年住在浦城市裏的，現在連年節都不帶團圓的。這孫女是怎麽一說？

  年輕些的都是一頭霧水的。可還是有在軍區呆的年頭多的，對伍司令的家事還知道些，馬上明白這該是伍濟川原配那頭的。當年很多人都知道伍濟川對原配是念念不忘，就是聽說人沒了都不肯再找，愣是一個人孤零零的過了兩年多。不管上頭領導咋勸咋說和，也沒同意結婚。

  後來也不知咋了，突然的，就娶了後來的，聽說結婚時伍司令連個笑模樣都沒有了，然後僵著的臉一直就沒鬆開過。

  要不說強扭的瓜不甜，後來的聽說結了婚生了兒子都不被待見。除了給生活費，衣食無憂外，那母子倆就跟沒男人沒爹一個樣。有不忍心的領導戰友開始還會這樣勸伍濟川，說孩子咋也不能有爹和沒爹一樣吧？

  可伍濟川一番，“那我老家的老婆孩子不更可憐，這麽多年我沒個消息，娘倆又是挨餓又是逃荒的，就那麽難也沒拋下我娘，替我這個不孝的兒子養老送終盡了本份，那才叫真吃足了苦。我最對不住的是她們。這裏有吃有喝的，啥也不用幹的，若還叫不滿意那我也沒辦法。我那頭妻兒也是沒男人沒爹的，這頭我跟人花好月圓的，良心上我是過不去。她要受不住，可以再找下家，我保證好好陪送。可再要別的，恕我無能為力”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清官難斷家務事，再往後就沒人過問他的事兒了。

  那這要是原配所出的，在伍司令這裏可就金貴了。有些住伍司令家邊上的保姆阿姨也想到前兩日，伍司令家裏又是置辦家具又是安鍋爐暖氣的，不會就是為這個小姑娘吧？想想伍司令對原配多少年的不能忘情，這還還真是大有可能。

  好在這些人也隻是心裏想著，倒底伍司令家裏沒個女主人，和別家都少了來往，再他那張硬臉也太具殺傷力，都顧忌著，縱是好奇死了，也還是沒人跟主任似的跟著過來問。

  也隻是等寄梅和小石買好東西都走老遠了，才三兩成群的議論開來。

  不過等伍司令傍晚下班回來時，下車和小嶽往裏走時，邊上不遠處就有和他還能開幾句玩笑的老夥計得了家裏阿姨的消息，探頭出來招呼道，“老伍！孫女來給你做飯，晚上你不得喝兩口？剛來讓丫頭先適應著，這樣大的好事兒，過些日子你可得擺酒給咱這些老家夥看看，讓我們也跟著沾沾你的喜氣不是？”

  伍司令雖沒明白是咋回事，可一提孫女高興勁兒就往外冒，隨和的都不像他了，連聲應著先給孩子緩緩，等時候到了自然要領著上門討見麵禮。要知道這麽多年隨份子他這裏可是隻出不進的。

  看他這樣子，偷聽偷看的鄰居們，還真給驚悚的夠嗆，這就一個孫女就能叫伍濟川轉性成這樣？

  等進了家門，見孫女真就給他做了家常的飯菜，菜色明顯的都是他家祖傳的。父輩給他做過，妻子給他做過，如今連孫女也給他做了，再忍不住，他當即轉過頭，直到把淚意壓下，才又笑容滿麵的對上孫女。

  這幾年伍濟川一直胃口不大開，中午有寄梅陪著吃的已經是難得的多了，晚上對著兩道家鄉小炒，竟是吃了滿滿三大碗飯，最後小嶽和小石都驚了，連問要不要吃些助消化的藥。

  寄梅這才知道爺爺這是吃過量了，而且他本就胃不好。不過也許是心情太愉悅了，病痛都不找上門了，伍濟川帶著孫女在書房練字看書，一直都好好的，寄梅的擔心才放下來。

  每個周日她基本都會和夏芒通次電話，知道表姐現在應該是在會城二姨家。有爺爺這裏的事兒她想和夏芒姐商量下，到郵局說難免不便，而且伍濟川連這些細節也想到了，還專門在她房間裏裝了分機，她就想在這裏跟自家表姐通個話。

  跟伍濟川說了，他就叫她放心的回房間打，還玩笑說他這個級別，電話是不設控的，叫她往後都回家裏打電話。

  寄梅這才知道部隊電話還設控。不過爺爺既然說了他這裏沒有，那她也沒啥可想的了。

  到了房間，她馬上往二姨家去了電話，果然夏芒姐在。

  私密的房間，很多不能在郵局說的，都沒有顧忌了。

  嘚吧嘚吧的，寄梅把一切這兩天發生的事兒都跟表姐傾瀉了個幹淨，還把她心裏的懷疑也毫不保留的講了。

  和單純的表妹不同，夏芒可是在她那個時代被多少狗血事兒塞過腦洞，聽完寄梅的學嘴，都忍不住倒吸口涼氣，“寄梅，你爺爺那個兒子估計不是他兒子！這要真是這樣，那咱奶奶咱爺爺可太冤了！無論是啥原因這都可太缺德了。不行，咱得弄明白，這樣不清不楚的，算怎麽回事兒！”

  之前還想叫伍老頭好看的夏芒，隻聽表妹說了這兩回的事兒，就知道伍老頭的事兒肯定有隱情，老頭很可能有苦說不出的。想想這麽多年的兩地蹉跎，夏芒對伍老頭的成見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