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初六一大早，李夏芒就被施明芳給叫了起來。

  昨晚上除了她，小一輩兒的都跟著靳淮安過去新房那邊睡了，這時也都很自覺的回來了。

  昨天靳淮安的一係列表現,賺足了幾位長輩的好感，施明芳更是對女婿越看越滿意。

  見閨女大喜的日子還犯懶，上來直接掀了被子，冷氣一灌，這不就起來了。

  對跟進來的伍寄梅和向紅說，“快幫二姨看著些，讓你夏芒姐趕緊著打扮起來。”

  說畢，也不等兩個答應就又風風火火的出去忙了。

  被兩個妹妹盯著，李夏芒終於清醒了，從櫃子裏翻出為結婚新做的衣服，開始穿上。

  這會兒結婚不管城裏還是農村都愛穿整身大紅的，當時施明芳還想給她也弄身來著，被她死命給攔下了。

  不過一點紅沒有是不可能的，就連施大姨都不準，說結婚著紅是多少輩子的傳統，雖說現在是新社會了，可就為圖個將來日子美滿也得遵重習俗。

  多方重壓下，她折中的買了紅毛線，她畫了樣子，叫施小姨幫著織了件高領毛衣，才算是通過。

  這不，今天裏頭穿上這件寬鬆的麻花股的紅毛衣，外套駝色燈芯絨的下頭兩側貼明兜的休閑式的無領棉衣，腿上是黑色的比較修身的長褲，這一身都是她畫好樣子由施小姨幫著做的。

  等下炕，腳上再穿上施大姨在縣城找鞋匠按她的樣子做的黑皮短靴。都不用照鏡子，隻是看著兩個表妹發亮欽羨的目光，她就知道效果是該不錯的。

  果然，看呆了的伍寄梅連連誇道；“夏芒姐，可太好看了這一身兒，比畫報上的演員還好看，將來我結婚，姐你也要給我這樣弄一身。”

  “不知羞，寄梅姐我要告訴小姨你想女婿了”，向紅取笑完了，轉頭卻對夏芒求到，“夏芒姐，你畫的衣服樣子看著簡簡單單的，可穿起來真好看，等回頭我媽要給我做新衣時，夏芒姐你來給我畫樣子行不？”

  “那有啥不行的，你們兩個要喜歡，啥時找我畫都行。”

  要不是知道今兒自家的媽都忙著表姐的婚事，倒不出空，兩人都恨不能馬上去找自家老媽，給找布做衣裳。

  穿好衣服了，伍寄梅翻出不知自家大姨在哪裏尋麽來的眉筆，胭脂，散粉啥的，看著夏芒眉目如畫的精致五官，白的瑩透的小臉，猶豫到，“這些還用嗎？我咋覺著用上這些會叫夏芒姐變醜了呢？”

  向紅探頭過來，裝模做樣的端詳一番，“還是別用了，就夏芒姐這張臉，多畫一筆都叫糟蹋。”

  夏芒叫她兩個笑死，搶過伍寄梅手裏的眉筆，對著鏡子順著眉型掃了幾下，又拿過胭脂盒，打開，見是新的沒用過的，才用手指沾了些出來在唇上點了點，唇瓣上下抿了抿將那抹豔紅給氳開，鏡子裏一看，整張臉立馬明豔張揚起來。

  “媽呀！就這麽眉毛嘴唇抹了兩下，咱夏芒姐就和那禍國的妖妃似的，我這心都噗通噗通的跳起來了！”

  向紅捧著心口，激動的有些口無遮攔起來。

  被伍寄梅推了一把罵道，“瞎說啥呢，叫人聽見可了不得，再不聽，我可叫大姨把你嘴給縫起來了！”

  向紅這才發覺自己大意亂說了，因著自家媽的身份，家裏一向都是謹言慎行的，這是這幾天玩得太放鬆，又常和表姐開慣了玩笑，就順嘴瞎說了。

  忙低頭老實認錯。

  這時外頭鞭炮聲響起，伍兆同和向陽都是個張揚性子，大嗓門老遠就傳過來，“新郎官來了，這新娘子趕緊著出來吧！”

  反正就這麽點子人，這兩貨是又充著伴郎的角色，回到這裏又轉換回娘家人身份，端的是切換自如！

  門外，靳淮安停好車，穿著筆挺的新軍裝，氣宇軒昂的由向軍幾個陪著進了院子。

  早在車子開出新房時，村裏人就覺出不對勁兒來，等愛熱鬧的跟著到了這邊兒，才大吃一驚的發現這李夏芒竟是今天要辦喜事。

  再看李家院子裏也靜悄悄地，沒點子反應，好信兒的忙都湊過來打探起來。

  這時伍世良裝了一袋子糖出來，看著人就抓上一把遞過去，看差不多了，才抬高了音量說道，“這不是兩孩子都說要新事新辦，不想搞大的，說是自家人熱鬧下就行了，咱們也拗不過，就依了孩子們。這不，酒席沒有了，糖和瓜子管夠，等回頭都叫孩子們過來拿上一把，也算沾沾喜氣了！”

  伍世良在林石村可是能耐人，就在這柳河村也不少人都認得他，就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問著，“伍會計，這自家辦不打緊，可這瞧著咋都是你這兩個姨家出頭，這李家人都躲哪兒去了？”

  伍世良依舊笑著，輕描淡寫的化開了，“新社會了，都不興包辦婚姻了，這沒有三大姑八大姨的一樣辦婚禮，咋你還有意見？”

  見他不接招，且新郎看著就威嚴得很，雖看著年輕，可冷眼掃過來，就讓人緊張有壓力。又是開著氣派的汽車來的，部隊上能配上車的得是多大的幹部呀！

  小老百姓天然的對官兒就帶著敬畏，怕惹上他不高興，倒也沒人敢挑事了。

  而李家人這時都躲在屋裏，李炳田屋裏，李保旺一家歇了心思後就不大過來了，隻李保盛一家都擠進來，聽著後頭鞭炮喧鬧著，各自都沉默著。

  本來朱玉珍那天聽夏芒叫她和李炳田今早過去受禮，有些意動想去，可叫李保盛拉著老頭子不知說了些啥，李炳田就叫她不要想著過去了。還說多早晚二房的娘兩個來認錯了，才許她和那頭來往。

  朱玉珍卻覺著老頭子和老大幾個怕是白想了！這些她隻敢藏在心裏，誰讓都是男人當家呢！

  簡單的儀式還是要有的，靳淮安被伍兆同幾個推搡著進了夏芒的屋子，即便昨天已是見識了女孩兒直擊人心的美貌，可這一進屋照麵，也沒見她描眉畫眼的痕跡，那張宜嗔宜喜的嬌顏還是瞬間驚豔了他。

  沒有一身豔俗的大紅，駝色的簡單大方的棉衣，隻在領口處露出裏頭的紅色高領毛衣，這一點紅色映襯的她雪白的臉也含了抹嬌粉，如滴露的海棠，美的讓人挪不開眼。

  黑色合體的褲子穿在她修長筆直的腿上，再搭上別致的黑皮靴，真是亮眼又得體。

  哪怕常被那幫子哥們兒說他眼光毒辣又挑剔，今兒個他也不得不承認，就這姑娘這長相，這身條，這穿衣品味，叫他那些同樣眼高於頂的兄弟們看到，也隻有讚歎的份兒。

  想到也許現在那幫子人正為他這娶了村姑長噓短歎呢？他就有些隱秘的自己都沒察覺的小得意，誰會想到新娘子會是這樣美的驚人眼球的時髦女子呢！

  他也沒發現，從昨天見到這一家子開始，他對這婚禮已是沒那麽排斥了。

  目視著女孩兒，他端正行了個軍禮，又在伍兆同幾個的起哄下，拉起女孩柔膩如無骨的手，出了房間，來到了正堂等候的幾位長輩前。

  施明芳看著拉著手的兩人衝著她行禮喊娘，激動的淚睫於盈，連著喊了數聲“好！好！好！”

  抖著手拿出紅包塞到兩人手裏，才接著往下說道“往後你們就是一家人了，娘沒別的要求，就盼著你兩個能互敬互愛，白頭偕老，娘就知足了，也能和你爹交代過去了。”

  旁邊施小姨笑著接到，“你看著兩孩子郎才女貌的，多般配，過不差，一定能和和美美的！”

  李夏芒見了在靳淮安手心撓一下，示意他接著給各位長輩行禮喊人。

  於是兩人配合默契的轉著行了禮，叫了人，接了紅包，大冬天的出了層細汗，總算是結束了這婚禮的儀式。

  看時候不早了，施大姨叫兩人趕緊回新房坐會兒就去公社領結婚證，一定要在十二點前趕回來才行。

  兩人連忙領命，看著向軍幾個抱著被子，衣服，暖壺，臉盆啥的，一堆施明芳給她準備的嫁妝，往靳淮安車上搬著裝好，她忙跟著靳淮安上了車。

  到了新房放下東西兩人就要走，這會兒就沒人跟著過去。

  到了新房，靳淮安扔下句“你進去，東西我來搬就行”，就開了車後門當起了搬運工。

  夏芒撇了下嘴，想著也沒多少東西，就先進了屋。

  這新房也是堂屋兩側帶著兩間房的本地標配，東邊做了主臥，西邊就放了些雜物，暫時閑置著。

  也不知這人這次要呆幾天，夏芒愁的是晚上，她該不該到西邊兒來睡。

  可當時是她要死要活的逼人結婚的，現反要和人分房睡，是不是太不符合原主之前的人設？

  她就這麽立在那裏亂想的功夫，人家已經把所有的東西都搬進來且歸位了。

  看她在站在那裏神思不屬的，靳淮安猶豫了下，過來問她，“你是要歇會兒，還是現在就去？”

  夏芒這才從亂麻般的思緒裏□□，“不歇了，現在就走吧！不然回來晚了我大姨她們的念叨死我！”

  想到昨天女孩被施家姐妹目光威脅立馬變臉的慫樣兒，靳淮安嘴角微彎，“那就出發吧！”

  率先走到了前頭。

  先後上了車，原想避免尷尬坐到後頭，可夏芒覺著很不禮貌，仍是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

  實在無話找話的，“去公社的路你知道吧？”

  “知道，我來時就是從那裏過來的。”

  “哦，那就行！”

  “你要是累，就閉眼歇會兒，開車半小時就到了，到了我叫你。”

  看女孩兒費勁兒的想也不知該說啥的囧樣兒，常被秦衛東幾個嘲諷不懂憐香惜玉的靳淮安，難得的心軟了。

  可惜，都是母胎單身的單身狗，兩人的頻道都不在一個位次上。

  聽在夏芒耳朵了卻是，這貨竟敢嫌我煩，這是叫我閉嘴吧！

  當即鼓著腮，氣哼哼的果真閉眼不吱聲了。

  這是生氣了？靳淮安作為觀察力驚人的優秀軍人，這還能看不出來？

  摸不著頭腦，小丫頭不虧是練過變臉絕技的，說翻臉就翻臉！

  像他爹說他媽，女人生起氣來實在讓人搞不懂！可不打仗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