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用木板釘圍牆，再安個大門，四個壯勞力來幹，不過兩個來小時就利落的收了工。

  然後，眼看就到結婚的日子了，結婚的房子還沒租呢！施明芳倒是想女兒住家裏，可她也知道女婿寫信要求另找房子的事兒了，那就得聽人家的！

  而夏芒一心想單住好方便她拿空間裏東西，自然更積極，早都翻找原主的記憶，在村裏尋麽好地方，隻等著去租就行了！

  房子就離李家隔著條胡同，兩間屋，還是青磚房，是地主家收上來的。以前大隊用作接待下鄉幹部的屋子，這兩年因為下鄉幹部大多都住到了村民家裏，這房子就閑置下來麽。

  剛好姨父姨媽們都在，就一起去看了房，都覺著好！ 村裏還有土房給一元就能租下，可夏芒不想再住黑黢黢光線不好的房子了，這兩間青磚房，雖有些年頭了，可因用料好，闊大敞亮，做婚房再好不過了！

  滿意了就租，一家人又浩浩蕩蕩殺到大隊部，說了要租房子的事，李保盛沒往上湊，由著汪會計商量了其他人，定了一月二塊的房租，施明芳痛快的付了一年的房租，給閨女租了下來！

  中午由施小姨掌勺，做了頓豐足的午飯，熱熱鬧鬧的吃了，又幫著施明芳收拾幹淨，李夏芒結婚的事也商量妥當安排好了，約定初五再過來，兩家人才結著伴兒回去了。

  從頭至尾，李家人沒有過來探看。

  陸續的，過了小年，過了大年三十，破四舊也沒人敢祭灶神，送財神的。也就吃點好的包個餃子應個景就迎接新年了。

  年三十，李家原來都是要聚到大房一起吃頓年夜飯的。今年鬧成這樣，都不相往來了，飯是沒法吃了。

  施明芳思量再三，覺著李炳田夫妻還在，即便有錯，可看在往日對她們母女寬和的情分上，又有對李保豐的養育之恩，大年下的，她們不聞不問終究不大好。

  就和李夏芒商量，就不過去吃年飯，她們是不是給兩老人送些孝敬。

  李夏芒又不是原主，自打她來了，李家又上攛下跳的算計個不停，對李家連點麵子情都不想講了。

  也是她天真，之前看李炳田夫妻對原主母女處處維護，以為他們是少有的明理厚道的，雖做不到看待他們如親祖父母，可該有的物質補償她會不吝給予的。

  可現在再看，原來在家裏男孫的利益麵前，再是嘴上說著疼愛的孫女，哪怕是去世兒子的唯一骨血也是可以交出去換取孫子的前程的，她就覺著自己之前的想頭都是屁。

  原想拒絕，可看著施明芳不安焦慮的，她就很不忍心。

  最後同意送點東西過去。

  見她同意，施明芳果然歡喜不禁，開始翻揀起該送些啥過去。

  人的性格真是改變不了，哪怕這些日子李夏芒和施家姐妹時不時的給她洗腦說服，可她還是隻會念著別人對她的丁點好處，全忘了人之前的惡。

  太厚了又容易叫李家人多想，最後拎了一斤肥厚的花肉，一斤糖，一包桃酥，都是之前施小姨和施大姨幫著在村裏和縣裏幫忙采購的辦婚事和過年要用的，買了很多，省了母女兩多少事。

  繞路進了李家院子，大房和四房都在，廚房裏趙香秀帶著兩個兒媳忙著，王桂蘭和李春紛也都幫著殺魚洗菜的。

  看到施明芳兩個進來，趙香秀母女冷哼著，大概是被李保盛叮囑過，倒底沒說出啥不好聽的來。兩個兒媳在婆婆麵前也不敢過來示好。

  唯有王桂蘭臉色漲的通紅，似想過來說話，又怕被拒絕的紮著雙手，不知所措的眼巴巴瞧著施明芳，盼她能給個回應。

  李夏芒就怕施明芳又心軟，忙拉著她當沒瞧見似的直接進了李炳田夫妻的屋子。

  屋裏剛好隻有老夫妻兩個，見娘兩個拎東西進來，還以為她們回心轉意了，李炳田直喜的紅光滿麵的連聲道，“來了就好，一家人哪還有隔夜仇，等會兒你大伯過來，夏芒和他認個錯，就過去了，初六辦婚事，咱家還給你張羅的體體麵麵的。”

  施明芳嚅喏著不知該咋接話，李夏芒從她手裏接過東西放到炕上，替她接道，“沒別的事，爺您別想多了。就是大過年的，替我爹過來給二老問安，別叫他在下頭掂記。現在都提倡新事新辦，婚事我們就在家裏應個景就完了，不用誰幫著張羅。”

  說完，也不看老兩口痛心失望的表情，對施明芳道，“娘，咱回去吧，家裏還一堆事兒呢。”

  “哎，哎！這就走！”

  施明芳緊跟閨女，這時也怕叫李家人糾纏上，低頭誰也不看了。

  朱玉珍在後頭追上來直喊，還要說些啥，娘兩個也當聽不見。

  迎頭又被聽到動靜趕過來的李保盛父子撞上，李夏芒煩不勝煩，索性回頭對追在後頭的李炳田夫妻道：“初六辦婚事，爺和奶要願意，早上就到家裏來，我給您二老磕個頭全了咱祖孫情意再出門，省得我娘心裏總下不去。往後兒子該有的孝順我也都會替我爹出，孫女能做的隻有這些，其他的就都不要指望了。”

  說著再不停留，目不斜視的繞過李保盛幾個，和施明芳大步離開。

  留下李家眾人，是痛心疾首也好，張口結舌也好，悔不當初也好，全都和她不相幹。

  初五一大早，靳淮安又被師長叫過去耳提麵命一番，中心思想就是，事已至此，他要放下心態，好好配合著女方把這婚結順利了，有啥不快都要忍到回來再說。

  反正連哄帶勸的，讓他懷疑自己有那麽難搞嗎？這幾天從司令到團政委的，差不多都跟他來了番轟炸談話，讓他見人就想先躲了。

  好兄弟秦衛東也跟著來湊熱鬧，非說婚禮不讓他陪著去，送送他總是要的。

  反正他也不想早到，提了個隻裝著幾件換洗衣物的行李包，兩人閑晃著開車進了會城。

  又被秦衛東拉著百貨商店逛了圈，看他實在無趣，也沒啥要買的，硬給他塞了幾條好煙幾瓶好酒裝著，說怕鄉下地方也不會準備啥好的，他不想自己兄弟的婚禮太寒磣了，不然他心疼！

  靳淮安聽的直起雞皮，最後忍無可忍的拉著他去了國營飯店，點了幾個大葷才堵住他的嘴。

  就這樣混到了下午，再不走天黑前就到不了了，秦衛東再是不想好兄弟落村姑手裏，也得摧他趕路了。

  “淮安，就不說啥了，等兩年風頭過了，你就離婚，老一輩的多少都離了，憑啥咱這沒啥感情基礎的不行，就是你千萬悠著點兒啊，別整出孩子來，到時牽扯不斷。”

  越說越離譜，靳淮安也不理他，上車打火一腳油門，留下秦衛東追著尾氣跳腳。

  會城開車到柳河村不過二個半小時，靳淮安開的是不緊不慢的下午四點鍾也進了村，天剛好黑了下來。

  柳河村靳淮安沒來過，定親也是匆忙的在工程駐地完成的，完事他就回部隊了，所以進村後，他也不知該往哪開。

  好在天還剛微暗，村裏的孩子因著過年在外頭嘻鬧玩耍不愛回家的大有人在，看到稀罕的軍用吉普進了村，都呼朋喚友的奔了過來。

  一聽他問李夏芒家，都爭相給他帶路。

  都不用靳淮安自己打探，村裏的孩子都曉事早，路上七嘴八舌的就將李家的事給抖落個幹淨。

  等他拍著李夏芒家的新大門時，該知道的他已經是都了解了。

  屋裏，施家兩姐妹全員到齊，小一輩兒的陪著夏芒在她屋裏說話，長輩們則在堂屋廚房忙活著，看明天要用的該提前燉的燉煮的煮。

  看時候不早了，施大姨幾個見新郎官還沒個影，心裏都不免擔心。

  正焦急時，外頭拍門聲傳來，幾人不約而同的停了手裏的活，互相看一眼，還是施大姨發話，叫向遠山和妹夫一起去看看。

  果然，隨著寒暄聲，向遠山和伍世良讓著一個穿著軍裝異常英俊的青年進了屋。

  除了施明芳母女，雙方都是第一次見麵，可相互的觀感卻都比想象中要好得多。

  施大姨和施小姨兩夫妻，心底所擔心的是雙方門戶不對等，差距太大，終非良配，怕夏芒要受冷遇苛待。

  現看著這小夥子，雖通身透著矜貴又少言冷肅了些，可還算有問必答，也沒有端著高高在上的姿態，和長輩說話時還略欠著些身，看著就有教養。

  有那樣的前情，又有這樣的身份地位，卻能在女方長輩麵前保持禮數，幾位長輩稍放下些心來。

  靳淮安不動如山的應對著幾人的各種詢問，暗自評估，這幾人可比上次定親時出麵的李家人要得體有度的多了，如果都是這樣的，接下來幾天的相處就不那麽難忍了。

  軍婚審核是很嚴格的，他的結婚報告批下來前，李夏芒家的各路親屬關係他基本就都知道了，眼下一對號入座，就知道是施明芳的姐妹兩家人。

  再想到施家的身份，也就明白了為何這些人要比李家人高明的不是一點半點了。

  這些人眼中透露的都是對小輩的關心和愛護，沒有算計沒有貪婪，不卑不亢，讓他不由放下了戒備和漫不經心，禮貌應對。

  早在靳淮安進院子時，屋裏的幾個小的就爭相擠到門口往外探看。

  男生們都有軍人情節，看到靳淮安身姿筆挺，勁如蒼鬆的英武模樣，都讚歎欽羨。特別是伍兆同三月就要入伍了，心目中軍人的形象就站在眼前，要不是家教森嚴，長輩麵前不得放肆，早衝過去請教問候一番了。

  唯有向紅和伍寄梅心裏不滿，她兩個現在覺著自家表姐夏芒又美又有趣，誰都配不上她。見靳淮安一進門，對表姐不聞不問的，顯見的沒將表姐放在心上，不滿的嘀咕著“跟個冰碴子似的，哪兒好了，夏芒姐還是別嫁了吧！”

  向軍看兩個丫頭口無遮攔的，一手一個給揪一邊兒去，警告著，“膽兒肥了，叫我媽聽見，你兩個今晚就靠牆立著吧！”

  倆丫頭想到施明淑的厲害，做了個鬼臉老實的閉嘴了。

  其實李夏芒也很想湊上去看看，這位小靳同誌可是這個年代的高富帥呀！雖說在原主的記憶裏看到過，可就和看電影電視一樣，哪有直接麵對來的清楚。

  可她是好麵子的李大小姐，之前和他通電話時就落了下風，現在可不能急著出去，弱了聲勢。

  這時大人該問的都問過了，施明淑才恍若才反應過來似的，“瞧我這記性，光顧著拉著小靳問東問西的，也沒想著叫人小兩口說說話，向軍你和弟弟妹妹們快陪著夏芒出來見下她女婿，夏芒想是不好意思自己出來。”

  裏頭最大的向軍也不過二十歲，還都愛笑愛鬧的，聽著都哄笑著答應著，然後七手八腳的推搡著夏芒走出來。

  被施大姨這一打趣，本來還從容淡定的靳淮安，忽就想起了那天晚上電話彼端的嬌軟呢喃的嗓音，眼就不由自主的跟著出來的腳步聲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