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就這樣，娘倆個進進出出的洗了臉，提了出門的包袱，大大方方的告別李家眾人，和李春明一起往施小姨所在的林石村走去。

  林石村也是個大村子，從柳河村走過去得花一個半小時。不是多遠的距離，李夏芒走的是心力交瘁。

  這時候鄉下走親戚，基本靠走路，走個個把小時都不算事兒，就連施明芳都臉不紅氣不喘的。

  這個時候李夏芒是真的特別懷念後世的交通便捷啊！

  看著走在旁邊任勞任怨的扛著大部分的行李的李春明，夏芒在心底冷笑，就讓他再做會兒美夢，等到了施小姨家就讓他知道花兒為啥那麽紅了。

  她也是奇怪，施家三姐妹，施大姨和施小姨都是明快果敢的性格，遇事有決斷不退縮，和自己親媽施明瀾很像。就施明芳老實懦弱還有些自卑，要不是施家三姐妹長的很像，尤其是施明芳和施明華還是雙胞胎有著同樣的外貌，她都要懷疑施明芳不是這家人了。

  她們的父母還是那個年代少有的留過洋的，開明進步。即便就生了三個女兒也不遺憾，對女兒傾注了無數心血明。三個女兒打小接受的都是那時最好的教育，實在不明白施明芳是怎麽偏離軌道長成這個樣的。

  一路發散著，等李夏芒神魂歸位時，林石村到了。

  林石村背靠連綿大山，是個山穀裏的村落。

  已經下午三點半了，日頭已經偏西，施明芳熟們熟路的領著兩人穿著村子，直到了山腳下，都脫離村裏人家一段距離了，才到了伍家。

  村裏很少閉門鎖戶的，三人自己開門進了院子，聽到動靜的施小姨施明華打頭迎了出來。

  “二姐，夏芒快進屋，我這估計著你們這一兩天就要來正等著呢！”

  看到熱情爽朗的小妹，強撐著到這會兒的施明芳終於覺的有靠了，淚雖沒落下，雙眼立時就紅了。

  施明華看到姐姐要哭不哭受了大委屈的模樣，又見李家的小子也特特的跟著來，機敏的她馬上察覺到不對。

  不動聲色的摟住姐姐，打斷正在門口互相“小姨父”，“表弟”，“表妹”喊著見禮的眾人，嗔怪道；“都不冷啊，暖和和的進屋說不好嗎，非得在門口聚堆兒。”

  大夥兒這才嘻哈著進了屋。

  長輩在，施明芳和閨女並李春明自然先到施小姨婆婆馮老太太屋問安。

  等都寒暄完坐下來，施小姨才不動聲色的對兒子伍兆同吩咐道：“兆同，帶著你春明哥回你屋收拾說話吧，這一屋子女人，淨說些家長裏短的，你們大小夥子就別聽了。”

  這時伍家眾人也都察覺到今日事不尋常，伍兆同配合的站起來，樂嗬的拉起李春明，“春明哥，走！我攢了好些連環畫報，好看著呢！一起看吧！”

  李春明略一猶豫的功夫，已是被伍兆同連拉帶拽的拖走了。

  礙事的人走了，屋裏的人都麵色凝重起來！

  馮老太太雖老了，卻還是當年愛憎分明的性子。她當年被施家所救，母子兩個又得施家避護多年，不光對兒媳施明華有如親生，就對施大姨和施明芳也都當自家晚輩看待，護短得很。

  不等兒媳發問，老太太就先忍不住了，“明芳啊，大娘在這兒呢！有啥委屈說出了，大娘給你做主。”

  “是啊，二姐，夏芒，家裏這麽些人呢，都能給你們出頭，不怕啊。”

  這下施明芳再也忍不住，眼淚簌簌的往下淌。

  婆媳兩個也沒勸，由著她哭夠了，才拿起毛巾給她擦了臉，讓她說話。

  施明芳看了眼閨女，理好了紛亂的思緒，這才將事情從頭到尾講出來。其中不詳實處，李夏芒就再補充，等分說明白，屋裏已經暗下來了。

  馮老太太和施明蘭都氣狠了，施明華呼吸急促的擠出句“欺人太甚”，然後四處看著似要找個趁手的家夥什兒，被伍世良一把拽住，勸著“急啥，等商量好了再說”。

  可他摁住了媳婦卻忘了還有老娘，馮老太太才不管那些，錘著炕沿兒喊孫女伍寄梅，“寄梅，去叫你哥先給那李家的奸人小子給奶揍一頓出了氣再說，打完了就給綁起來，叫他也嚐嚐被關著出不去的滋味兒。”

  看閨女幹脆的應著真就往外走，伍世良連忙叫住，“寄梅先不去，最要緊的還是領夏芒去大隊部給她女婿掛電話，等那頭給了準話，咱再說別的不遲。到時你們娘幾個要打要殺的，我保證不管，行不？”

  馮老太太婆媳兩個這才作罷。這兩個婆媳是真投緣對脾氣，都是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的恩怨分明的性格，所以大概是為了取長補短，獨子伍世良卻是少有的寬容周密之人。

  他早年在施家跟著施家三姐妹一起上過學堂，又有那樣的出身，原該有個好前程，卻為了施明華都放棄了，一家人窩在林石村裏務農。

  他最是細心不過，就便是沒娶施明華，施家姐妹也是親姐妹一樣的寸存在，是要護著的。

  雖對李夏芒之前為個婚事不擇手段的事很不認同，可到底是自家孩子，他還是願意給撐著底氣。

  這時怕孩子心裏沒底，他保證道，“夏芒呆會兒掛電話，如果小靳能幫著給這事解決了，那就最好，夏芒以後就和人好好過日子。如果他不想管，夏芒也別怕，到時小姨父也能找人給你想法子解決，不會讓你嫁給那個禍害。不過和小靳的婚事也罷了吧，咱重新找個老實本分的行不？”

  李夏芒快感動死了。無論是昨天見到的施明淑一家，還是今天的施小姨一家，都給她一種我要是有姨媽姨父，能做的最好的也不過如此了。

  特別是施明淑和施明華的好些方麵真是和她親娘太像了，讓她有種這真是我姨媽的錯覺，看著她們兩個竟是比施明芳要來的親近想依靠。

  這時見小姨父處處為她著想，連不到萬不得已母子兩個從不去找的人，都要為自己的事兒破例去求了，自是知道好，忙乖巧的應著“我都聽小姨父的，以後再不敢任性了”。

  見夏芒這次來，和之前的任性乖張判若兩人的樣子，施小姨幾人都很欣慰，也替施明芳高興。

  要知道施家姐妹的幾個孩子，就李夏芒眼皮子淺認不清自己斤兩，其餘的孩子都是行止有度落落大方的。私下裏施明華還和大姐施明淑嘀咕過，被大姐拍了一腦門兒後，她就再不敢提了。

  現見孩子改好了，就連施明華都奇怪，這回見，她咋覺著這孩子就比以往更親了呢？

  按下心底的疑惑，她對伍世良交代“現在就過去吧，再晚了怕部隊裏也沒人接電話，我做著飯，等你們爺倆回來剛好吃飯。”

  伍世良點頭答應著好，就和李夏芒去了大隊部。

  時刻盯著院子動靜的李春明見了，忙扔下畫報就要跟出去。可伍兆同是誰啊？打小就練著，年後就要入伍的人，鐵砂掌一出，就給李春明拍回去了。

  “我爹領著夏芒你有啥不放心的，春明哥你今天咋古古怪怪的，倒像來盯梢的，咋著，我家是狼窩呀！”

  伍兆同很早就看不慣李春明自視甚高的可笑樣兒，礙著親戚，一向忍著。可今天這小白臉明擺著是來看著二姨和表妹的，雖不知是為啥，簡單想也不可能是好事。

  現在家裏長輩沒發話，他不敢發作，可暗著來點陰招還是行的吧。

  鐵砂掌的威力叫李春明胸口陣陣發疼，李春明心裏發苦直覺不好。才發現到了別人的地盤兒，事情就不由自己把控了。隻能安慰自己，大不了到時麻煩些，讓羅家出麵解決，看那姓羅的稀罕堂妹的勁兒，最後沒了法子也隻能配合。

  在他眼裏，就以為革委會是手眼通天的存在，羅家父子是無所不能的，是他做夢都想巴結上的大人物。而靳淮安呢，以為不過部隊的小幹部，在他爹他哥眼裏就以為時是多大的人物了。

  他自認為自己高中畢業，就比別人有見識，卻不知自己在真正的見識廣博的人眼裏不過是井底之蛙，可笑又可憐。

  這年月電話稀罕，也就柳河村和林石村這樣的好幾百人近千人的大村子給安上了，平時都鎖著，輕易不讓村民使用。

  村民伍世良能寫會算，原本是大隊書記最合適的人選，也是因為要保著施明華給讓了出來，在大隊就擔著會計的職位。

  他重信仁義，林石村上下都對他信服得很。這時到了大隊部，年底了，沒了活計，平日隊部裏就留一人值班，現太陽快落山了，也都鎖門回家了。

  伍世良是大隊會計，自然也有隊部鑰匙。

  大隊部是連排的屋子，伍世良先開了有電話的屋子，點了油燈。告訴夏芒怎麽撥打電話，怕自己在夏芒說話不方便，就避去了別的屋等著去了。

  這老式電話沒人教她還真不會，按著伍世良教的一個數字一個數字撥過去，總機通了又轉分機的，總算轉到了最終目的地。

  李夏芒莫明緊張起來，深呼吸，整理好要和偏宜未婚夫要說的話，對麵有人接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