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莽荒
作者:天下有春      更新:2021-10-13 20:11      字數:2222
  過了許久,我才回神來,自覺有點好笑,一時不知道說什麽,隻點頭道:“原來,你早就在了。”

  他起身走向我,伸手在我的臉頰上,輕輕抹去不知何時滑落的淚水,“現如今,你想怎麽做?”

  我退開一步,避開他,“既然早就來了,為什麽要化為折桂仙人的模樣,是要看我的笑話麽?”

  他的手指懸停在半空,“你的笑話,是什麽?”

  我冷笑道:“你都看過了,還來問什麽?”

  他也笑了一聲,伸手握住我的手腕,看著我手臂道:“有些事情,本座是有些好奇的。”

  我心中發虛,慌忙抽回手,“當日在青雀台前,你不是當著帝君的麵說與我永不相見了麽,這會又是在幹什麽?”

  宗荀歎了一聲,“我若不來,你隻怕要在心裏將我從上到下從裏到外都罵個遍吧?”

  我哼了一聲,“你說話不算數,還魔君呢!”

  宗荀現在用著折桂仙人這一副皮相,笑眯眯地看著我,下巴微揚,目光微眯,卻是十足的宗荀才有的欠揍模樣!

  他道:“你別顧左右而言他,我且問你,月老在你手臂上點的虩印怎麽沒了?”

  他當著我的麵問我這話,我真是又羞又惱,氣道:“沒了就沒了,我與搖光星君大婚之夜,你不是在窗外看著麽?莫不是桂子酒喝多了,不省人事了?”

  宗荀道:“那晚我卻真的不在,我的氣機不小心泄露,被帝君發現了,所以隻能與他老人家去敘敘舊。”

  “敘舊?還是打架?”我仔細觀察他,看不出有絲毫受傷的痕跡。

  宗荀伸出手臂,“阿芒,你來檢查一下我是否受傷吧?”

  說的是心安理得,我看他這一副逗貓似的表情,顯然沒有事,暗暗放下心,口中卻道:“誰管你有沒有受傷!”

  宗荀點點頭,道:“阿芒放心,我便安心。”

  我哼了一聲,恨恨道:“在大雪坪上,卻不見你嘻皮笑臉,你這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宗荀眯眼笑道:“是有點問題,一會兒是沉著冷靜的泓蕭將軍,一會兒是灑脫風趣的魔君宗荀。你比較喜歡哪一個?”

  我惱道:“跟我有什麽關係?我才不稀罕!”

  宗荀又歎息一聲,“昨夜在搖光星君府等了我一宿吧?既不稀罕,等我做甚?”

  我本想說等你是為了去三十三天,但陡然間想起爺爺的話,頓時心涼,過了半響,才淡聲道:“我不用等你了。”

  宗荀道:“適才的麵,再來一碗吧。”

  我扭頭一看,那案上的碗中空空如也,竟不知何時,宗荀將那一碗麵都吃完了。

  我皺了皺眉頭,“你在三十三天沒飯吃嗎?你那位嬌滴滴的梯雲公主呢!”

  提起梯雲,我心中又是一痛,心說你還好意思問我手臂上的虩印是怎麽回事!你不是早就和梯雲公主洞房花燭了麽!

  想到這,我心中越發氣惱,“要吃自己做,不伺候!”

  宗荀一把拉住我,“你要去哪?”

  “用你管,這幽冥是我的,我想去哪就去哪!隻是魔君殿下您身為不速之客,在外麵逛夠了,還是趕緊回三十三天陪你的梯雲公主去吧!”

  宗荀微笑看著我,“阿芒,你剛才煮麵時明明沒放醋,現在怎麽這麽酸?”

  我甩開他的手,“與你不相幹……哎呀,宗荀你要帶我去哪!你放開我!”

  我兩眼一抹黑,隻覺天旋地轉,狂風呼嘯,再睜眼看時,已經身處一片莽荒沙林之中。

  一間茅草屋孤零零地立在沙林中,宗荀溫聲道:“進去喝杯茶。”

  我遲疑了一下,那間茅草屋我很熟悉,這是我當年流落莽荒時住過的地方。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這茅草屋竟然還在。

  推門而入,我微微錯愕,不大的房間,靠牆有一張床,鋪著青花色的被褥,顯得整潔幹淨。窗戶旁放著一張木桌,兩把椅凳,桌麵擺著一隻玉瓶,瓶中,插著一截桃花枝。

  在滿屋的質樸景象中,這一截桃枝顯得十分雅趣。

  這屋外看起來是我當年住過的茅草屋,可這屋內,卻並非是我當年住過的模樣。

  我記得很清楚,那時隻有一張地鋪,破破爛爛,十分寒酸。

  宗荀憑空變出一個茶盞、兩隻小巧的茶盅,置於案上,一朵桃花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茶盞上。

  他率先坐下,對驚訝的我道:“現在隻有你我,你還拘謹什麽?”

  正因為隻有你我,我才拘謹呢!

  我並不落坐,隻問:“這是什麽地方?”

  他微笑道:“你連莽荒也忘了麽?”

  “我沒忘,隻是……物是人非了,心中十分迷茫。不知道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宗荀指著桌子上的茶,道:“喝點茶,潤潤嗓子。剛才你煮的那麵,味道實在是有些詭譎,我來漱漱口。”

  我皺眉道:“詭譎?那你還要吃第二碗!嫌難吃回去讓你的梯雲公主給你做好的去!”

  宗荀伸出三根手指,“梯雲公主,說了三次了,你那麽想她,我帶你去三十三天見她。”

  我別扭道:“我才不去,我……我不去三十三天了。”

  “為什麽?”

  “不去就是不去了。”

  宗荀看著我,緩緩道:“你不想去找月娥了,不想去勸說天樞星君了,也不想策反天界諸仙,請他們助你將帝君推下神壇了。”

  我沒說話,是的,我不用做這些事情了,當了淮亡我便可以牽製帝君,還舍近求遠做什麽?

  宗荀點頭,“是的,你的確不用做這些,這些事情本不該你來做。”

  頓了頓,他卻是話鋒一轉,“不過,你要想當那忘川之上的下一個淮亡,卻也先來問問我準不準。”

  這話,他帶著不容置疑的嚴厲口吻,絲毫沒有回旋的餘地。

  我不敢再看他那雙深邃的眼睛,慌忙看向別處,道:“我要做什麽,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說了,你不可能是下一個淮亡。你當我是在開玩笑?”

  一股力道向我襲來,我根本毫無反抗之力,便被牽引著撲入宗荀的懷中,他一手抱著我肩膀,一手環著我的腰,我隻好被迫坐在他的腿上,半點掙脫不得。

  我看著他的眼睛,驚詫道:“你的力量怎麽會……”

  宗荀也看著我,近在咫尺,我可以感受到他灼熱的呼吸。我的呼吸凝滯了,他的拇指撫摸著我的手臂,緩緩道:“虩印消失了,不給我一個解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