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作者:杳杳雲瑟      更新:2021-10-13 00:30      字數:3579
  016

  而這邊。

  容鳳笙深呼吸了一口氣。

  她用力地掐著手心,試圖用疼痛來讓自己清醒……

  片刻後,容鳳笙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今晚遇到的,都是什麽事啊……

  忽然,空氣中飄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血腥味?

  她悚驚,回頭卻看到一人佇立樹下,身姿如鬆柏般筆挺。

  一雙眼淡淡瞧著她,不知在那裏凝望了她多久。見她看到了他,方才緩步走來,作揖道。

  “容夫人。”

  容鳳笙不禁一怔。

  “丞相大人。”

  來人正是荊幸知。

  他是哀帝二年的狀元郎。

  當初在狀元宴上,得溫儀公主贈仙鶴圖,遂當場揮毫潑墨,以詩文盛讚公主。

  她與他算不得相熟,上一次見麵,還是在祭神台上。他是要燒死她的前朝舊臣、新帝寵臣。如今再見,卻不比當初好上多少。他依舊是禦前紅人,前途無量,她卻是一個可笑的“夫人”。

  荊幸知的視線在她麵上停留得有些久,久到容鳳笙覺得有些怪異。

  他忽地勾起嘴角。

  “微臣要向夫人請罪。”

  荊幸知相貌生得周正,即便是笑,眼底仍有清寒不褪,如有碎冰漂浮。

  高山名士、芒寒色正。

  “請罪?請什麽罪?”

  她有點不明所以。

  荊幸知道:“微臣要請罪。當初,對魏華公主那般粗魯,並非微臣的本意,”

  他優雅欠身,“事後,微臣也重重懲治過那個士兵了。夫人若是還不解恨,微臣可以帶上他的項上人頭,親自來向夫人賠罪。”

  “不必了。”

  容鳳笙立刻說道。

  若是沒有荊幸知的授意,小小兵士,如何敢對靈允動手?

  好歹也是謝絮親封的公主!

  容鳳笙得過謝玉京的保證。

  迢迢也說,如今靈允人在東宮,安全無虞,她哪裏需要荊幸知來請什麽罪。

  遂淡淡道:“丞相大人若是沒有別的事,我就不奉陪了。”她喝了那杯酒,現在頭痛喉嚨也痛,急需下去歇息。

  “夫人當心。”

  手臂忽然被人握住。

  男人大掌緊貼著肌膚,濕膩的感覺宛如被毒蛇纏上。

  容鳳笙抬目看他,卻聽他道,“夫人難道就不想知道,您弟弟到底是怎麽死的?”

  繁衣?

  容鳳笙大驚,“你都知道什麽?”

  荊幸知眼裏散發出幽暗的光芒,他清清嗓子,低沉道,“請夫人明晚亥時三刻,到鳴鸞殿一聚。微臣必定一五一十,悉數告知與夫人。”

  鳴鸞殿,是冷宮的所在。

  如今顧仙菱亦是身在那處。

  他這樣說,難道是知道了什麽?

  還是單純的巧合?

  容鳳笙攥緊了手,冷著臉,既沒回應,也沒拒絕,繞過他要走。

  直覺告訴她,這人來者不善。

  身後卻有輕歎聲幽幽響起,“夫人對太子殿下投懷送抱,如何對微臣,便這樣冷淡呢?”

  容鳳笙心頭大震,幾乎是立刻反駁,“你胡說什麽?我與太子清清白白!”

  “摟摟抱抱,也算清白嗎?”

  他看到了,今日那場大雨,荊幸知就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將腦袋依靠在太子的胸口!

  他當時隻覺側顏有些熟悉,以為是某個宮女,直到在西燕宮,才確認了是容鳳笙。整場宴會,荊幸知將太子和陛下的臉色看得明明白白,同為男人,他哪裏不知道那樣的目光代表了什麽。

  真是好手段啊,勾得父子為她神魂顛倒……

  “夫人就沒有想過,您可能,親手養出了一匹狼?”荊幸知眼底有暗火跳動,還要再說,卻被一巴掌抽在臉上。

  “放肆!”

  “本宮與太子,也是你可以編排的?

  容鳳笙放下手,冷道,“荊幸知,本宮從前是你的君,太子將來,亦是你的君。你為臣子,當守臣綱,如此言行,將陛下置於何地?”

  “又將祖宗禮法,置於何地?!”

  女子迎風而立,紅裙飄擺,風鬢霧鬟。麵色酡紅,眼底卻冷如冰霜。

  她這一耳光打的極重。

  荊幸知舔舔唇,口腔裏彌漫著血腥味兒。

  他抬手輕觸,疼得嘶了一聲。目光瞬間陰沉下來,像是擇人而噬的毒蛇。

  容鳳笙咽了口唾沫,掌心有微微的麻意傳來,她看著男人臉上的巴掌印,感到有些後怕。

  荊幸知轉動著指上的玉扳指,眸光加深,正要近前一步。

  “丞相大人。”

  一道溫潤的聲音倏地響起。

  二人循聲看去,但見少年紅袍如火,負手而立。

  月光照得他臉色白淨,額心朱砂鮮紅。

  “不知丞相大人,在與夫人聊些什麽呢,這樣好興致?”

  他眸光輕轉,流連在二人身上。

  容鳳笙隻覺那眼神,比刀子還要鋒利。

  良久,荊幸知笑道:“沒什麽,隻是覺得今晚月色甚美,遂與夫人感慨幾句罷了。”

  他徐徐地扶住額頭,側著腦袋,眸光十分隱晦地看了容鳳笙一眼。

  “微臣不勝酒力,便先行告退了。”

  世上男女關係,無非就那麽幾種,太子再怎麽不近女色,說到底也是個男人。何況是麵對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整整六年。

  看來那些傳言,未必是假,

  這位長公主啊……

  荊幸知擦去唇上的血漬,玩味一笑,向太子作揖告退。

  直到人走遠,謝玉京才踱步到容鳳笙的身邊,“有意思得很。您何時與丞相大人這樣相熟了?”

  走了一個,又來一個。

  “恰巧碰上罷了。”

  容鳳笙心髒跳得飛快,急忙解釋道。

  謝玉京笑了一下。

  他這笑,令容鳳笙覺得有些恐懼,這與麵對荊幸知的恐懼又不一樣。因為遺奴是她很熟悉的人,可現在他給她的感覺卻極為陌生,宛如置身在茫茫海麵之上,安定感被剝離,找不到可以停靠之處。

  果然,他說,“方才,夫人所說那兩個字。瓊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您可能給瓊好好解釋解釋?”

  謝玉京一步一步逼近,他剛剛才見了血,現下氣血湧動、心潮澎湃,渾身藏不住的暴戾。

  容鳳笙努力回想自己說了什麽。

  謝玉京卻已替她回憶道,“忘、了。一句輕飄飄的忘了,您就要將錦園的那六年,盡數抹除嗎?”

  容鳳笙一退再退,背部抵住了樹幹。

  她覺得自己是說錯了話,卻也不知該怎麽圓過去。隻好低著頭,小聲囁嚅道,“我頭好暈,胸口也悶。你莫要再靠近了……”

  看著她抖動的睫毛,謝玉京冷笑一聲。

  “方才,夫人不是還好端端的與人談笑呢?怎麽輪到孤,便又是頭暈、又是胸悶的了?”

  他抵得越來越近,幾乎將她壓在樹幹上。

  逆子,這個逆子!

  容鳳笙幾乎想找個洞鑽進去。

  她又氣又羞又急,不禁渾身發起抖來,卻感覺體內的力氣流失得飛快,變得越來越虛弱。

  她咬著牙,努力迎上他的視線,“有話就不能好好說嗎?非要鬧得這樣難看?”

  他一默,“好,那我就好好說。”

  謝玉京垂眸看她,嗓音平淡,“你我之間,根本沒有血緣關係。而且,你進宮也不是為我父皇。就算是為了他……他這樣薄情寡義,見一個愛一個的,你也該早做打算,另尋歸宿不是嗎。”

  歸宿?

  容鳳笙有些迷茫。

  難道這個歸宿,指的是他自己?!

  謝玉京咬牙。惱她不開竅,他都暗示這麽明顯了,“我說過,以後你可以依靠我。”

  “難道,你就一點都不喜歡我嗎?”

  他壓低身子,鼻尖幾乎與她相碰。

  “不,絕對不可以……”

  容鳳笙的腿都被他嚇軟了,不明白為什麽突然之間,遺奴就變成這樣。

  難道不是自己醉了。

  而是遺奴醉了?

  “夫人若是不肯應允我,”謝玉京輕嘖了一聲,耐心耗盡,“隻怕魏華公主的性命——”

  容鳳笙猛地抬頭,“你……”

  “你怎麽可以用這樣卑鄙的手段?!”

  竟然威脅她?!

  “是您先不仁的,那也休怪我不義。”

  他說的,自然是容鳳笙利用他回宮這件事。

  原來他一直都銘記在心,現在是找到機會跟她算賬了!

  容鳳笙氣得夠嗆。

  他們這到底算什麽?

  算什麽?!

  “你實在是放肆!”

  難道真如荊幸知所說,自己親手,養出了一匹狼?

  謝玉京忽然將下巴靠在她肩上,像隻貓般蹭她鬢發,聲音有些發顫道,“你那樣利用於我,利用我的信任,狠狠傷透了我的心,”

  “你就不覺得虧欠嗎?”

  “你就不想補償我嗎?”

  他連珠炮般的語句說得容鳳笙心虛不已。

  “我,我自然是……”

  他又忽地截住她的話頭。

  “你答應過的,生辰禮我要什麽都可以。那我如今便說了,我的生辰禮不要旁的——”

  “我就要你。”

  劈頭蓋臉的四個字,砸得容鳳笙眼前一黑,差點暈死過去。

  這比聽到謝絮賜她三尺白綾還要可怕,

  不不不比這可怕多了,這簡直是……

  她喃喃,“可我一直把你當……”

  “當什麽?”謝玉京語調森寒,她要是敢說出兒子兩個字,他絕對會當場——

  憋了半天,容鳳笙才憋出一句。

  “當成一個好孩子。”

  “……”謝玉京難得沉默。

  甚至想說聲抱歉,讓您失望了。

  他從骨子裏就壞透了。

  容鳳笙也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說起來有些窘迫,但,她一向是拿自己當他長輩自居的。她長他六歲,又看慣世上男子的薄情寡義,如謝絮,如她父皇,早就沒了少女的懷春心思。

  是以像這樣的風月之事,她也不甚應付得來……

  謝玉京忽地抬手。

  他手腕間傳來一股血氣。那是一股極為特殊的味道,似花非花,似藥非藥。容鳳笙一瞥,看見他手背上有幾道抓痕,正隱隱往外滲出鮮紅……

  她喉嚨一緊,隻覺那血漬格外誘人。

  甚至想要湊上去,舔舐一口。

  她被腦海中冒出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她在渴望那鮮血?

  不,不可能……

  見她臉色發白,眸光震顫,謝玉京一愣,低頭去看,“你怎麽了?”

  容鳳笙肩頭一縮,搖頭道,“沒什麽,你,你離我遠一點。”

  他不聽,反而更加逼近,陰影籠罩下來,灼熱的呼吸噴到麵上,容鳳笙連忙揚起手來。

  “啪!”

  清脆的一聲響,兩個人都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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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Double Ki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