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的時候，上河村的人都熟睡了。

  林家今日林大江和離都沒有影響到張氏的睡眠。反而在睡覺之前先是數落了柳氏和黃氏一番，又狠批了林大江一頓，無非就是怎麽這麽輕易就寫了和離書，應該給朱氏一份休書，不讓朱家好過。又斥責他作為一個男人連老婆孩子都管不好，以後地裏的活就讓他一個人做。

  林大江像個木頭一樣任她責罵。自從簽了和離書，他就再沒有抬起頭來，任誰說什麽都沒聽到。

  林大江走出院子門，往朱家村的方向走去，林家誰也沒有發現突然離開的林大江。原本去朱家村坐驢車都要一個時辰，林大江奮力步行隻花了一個半時辰就到了朱家門外。

  朱家院子門關了，林大江躲在一旁偷偷的往裏瞧去。

  “文兒，你的手還沒好，先去休息，剩下的舅舅來整理。”朱坤對著院子裏還在稱桃子的林文說到。

  “武兒你也先去。”朱坤轉個頭又對林武說到。

  “舅舅，不著急，先把桃子稱了，明天一早就能給青青家送去了。”林文說到。

  林武一切以林文為中心，所以林文稱一筐，他就搬一筐，並不去休息。

  “唉，那好吧，今日是去上河村耽擱了，不然也不用忙到這麽晚。你娘那裏，你們得好好安慰她。”朱坤又說到。

  林文林武一齊點點頭。

  “我爹他......”林文低聲問到。

  朱坤看了一眼麵前的兩個外甥，歎氣的說到：“唉，也是你爹願意寫和離書，就你們阿奶逼著寫休書。這回你爹倒是沒有聽她的，也算對你娘做了一件好事。”

  林文又點了點頭，林武卻說：“我阿奶太壞了，從前青丫頭受傷不肯請大夫，這回她以為文哥廢了，幹脆連文哥都不要了。我原以為阿奶隻是不喜歡女孩，今天才明白阿奶是所有的孫子孫女都不喜歡，隻喜歡五叔。”

  林武又憨笑到：“我知道阿奶也不喜歡我，每次我多吃一點，阿奶就瞪著眼睛看著我，不像舅媽，生怕我不夠吃，所以爹娘和離的時候我就要跟著娘。至於爹，等有空就去看他幾回好了。”

  林武這番話，惹得兩人都站起來看著他，林武隻得再次憨憨的笑著。

  朱坤點頭，“他怎麽也是你們爹，是得經常去看看他。他們林家隻是把他當牛使，可他一點都不明白。你阿奶是個狠心的，我還沒見過哪個當娘的整天鬧著讓孩子不好過的。”

  朱坤話剛落音，朱莫娘就從屋內走了出來。

  “我來把壞了的桃子挑出來。”

  “娘，明日白天再挑吧，這麽晚了，你去休息。”林文說到。

  “娘睡不著，來幫幫你們。”朱氏說完也不管其他人，搬個小椅子坐在筐子旁一個個的挑選著，踫到被蟲咬了的，踫傷的，就挑到一邊，便不再言語。

  林大江躲在院子外的草垛裏看得一清二楚也聽得一清二楚。心裏好像放下了什麽，又匆匆從草垛裏走開。

  “誰？”朱坤聽到外麵有些響聲便喊到。林大江聽喊聲，腳步走得更快了，他一點也不想讓人看到。

  朱氏起身走到院子外麵，隔著很遠，她隱隱看到一個身影，隻是她沒有張口。直到影子看不見了，她才進去又把院子門關了起來。

  林大江又匆匆往回趕，等再回到上河村的時候，額頭都湛出好多汗珠，他沒有回家，挑了一條上山的小路往山上走去。

  很快就爬到半山腰，找了一棵歪脖子樹，坐在樹下嚎啕大哭，驚得周圍的鳥撲著翅膀飛走了。

  哭了一會兒，他解了褲腰帶往樹上掛著，搬了一塊石頭，墊著腳站在上麵把頭伸到腰帶裏麵，就把石子踢翻了。

  “沐九，你快點！”林青青催促著沐九，兩人正躲在一想大樹後麵。

  沐九也不著急，慢悠悠的拿出一把匕手，朝歪脖子樹射去。“死不了！他都想死了，我們又何必救他，讓他多體驗一下死亡的感覺。”

  林青青懶得理他的廢話，匆匆跑了過去。

  “二伯，二伯，”林青青扶起林大江的頭，著急的喊到。

  林大江慢慢睜開眼，剛剛那一刻他以為自己死了。臨死的那一會，他見到的全是朱氏，記起剛成親的時候，朱氏溫柔體貼任勞任怨，又記起剛生文兒的時候朱氏幸福的笑容，隻是後來朱氏總是一個人偷偷的掉眼淚，又見到張氏斥責她的模樣。他好後悔，不過很快就要過去了，他真是無臉麵對他們，而死是他唯一的解脫。

  “青丫頭，二伯對不起你們，對不起你文哥武哥，二伯沒用，當初你們受那麽多苦，二伯都沒幫上你們，現在你二伯娘也不要我了，你文哥恐怕也恨死我了。”林大江說起這些眼淚都掉出來了。

  “二伯，我不怪你，你已經幫了我們了。我知道的盡力了。”林青青說到。“隻是二伯母那裏，你確實愧對他們，不管你信不信，林明煥真的沒有好好讀書，你賺的銀子也真被他拿出喝酒逛妓院了。”

  林大江雖然愚孝，但今日朱氏說起的時候已經對張氏產生了懷疑，現在聽青丫頭說心裏就確信了。

  “青丫頭，我，我真沒臉再見你二伯母了！”林大江又滾出一滴大眼淚。

  “二伯，你連死都不怕了，還怕沒臉？”林青青反問到。“二伯，你了解二伯母的性子，你要真是看明白了，以後自然也想得明白。”

  林大江坐了起來，除了喉嚨有一點痛，並沒有哪裏不適。

  “你二伯母隻怕恨死我了！”林大江又說到。

  “二伯既然知道，那定是要補償她的，至於要怎麽補償她，就該你自己想辦法了。二伯該不會還想死吧！”

  林大江訕訕的摸了摸鼻子，有一些尷尬，更有一些後悔。

  “沐九，我們回去吧！天都快亮了。”林青青站起來就朝不遠處的沐九說到。

  “青丫頭，你不要......”林大江在後麵說到。

  林青青回過頭說到： “二伯放心，我一晚上都在家睡覺，什麽都沒做也什麽都不知道，你盡管放心。隻是下次二伯再想尋死的時候恐怕沒有今日這般運氣了！”

  林青青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沐九撿起地上的匕首，看了一眼林大江，跟上林青青的步伐。

  “你可以不救他！”

  “曾經，他也給我們藏過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