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螢計劃進行的如火如荼。

  一縷縷青螢群如溪流入海，從宗門許多地方匯聚而來，進入滅螢大陣。

  大陣由莫雷長老和幾個雷法弟子一同掌控，一波波青螢灰飛煙滅。

  李湘峰主的排查行動很快也有了進展。

  柳琴，外門弟子，昏睡在自己屋裏，屋內被查出有致幻性茶水。

  其小院內有大量青螢幼蟲，以及一些正在燃燒的藥粉。

  其丫鬟王燕兒的屍體被發現在同院子的一間客房中。

  屍體經過確認，已死亡月餘時間。

  假的王燕兒，那個臥底已經跑了。

  藥老仔細檢查過茶水和藥粉，確認藥粉正是來自三青堂內，有培育毒物生長之效的青藜藤的花朵，青花。

  而茶水有致幻安神入眠，以及放大內心欲望的功效，是一種設計的很巧妙的混合茶毒，讓人防不勝防。

  柳琴被藥老救醒，經過眾人盤問，供出了“特使”這一稱謂。

  柳琴說自己隻見過特使兩次，但沒見過特使的真實樣子。

  外門弟子每月隻有兩次可以出入宗門，丫鬟出入宗門比自己更方便，所以平時傳訊都由丫鬟王燕兒幫忙。

  混合茶毒就是特使送給自己的，說那是一種有助於修煉的靈茶。

  柳琴說自己並不知道王燕兒何時被人替換了，自己資質普通，接觸不到內門的功法。

  之前隻是想從特使那裏得到一些好的功法。

  但自己對宗門從未產生過半點兒加害之心。

  柳芸長老當時也在現場，深感愧疚，沒想到柳家出了這樣的後人。

  柳芸長老向掌門告罪，自己那裏就有柳琴孝敬的“靈茶”，因為有安神之效，自己已經喝過多次。

  現在想想，自己這一個月似乎做了不少出格的事情。

  不管如何，柳琴犯了大罪。

  柳芸長老當場廢掉了柳琴的一身修為，將其交給宗門發落。

  並請罪，自己甘願承擔任何懲罰，且要求宗門對青火城柳家所有人員仔細排查。

  衛塵腦中恍恍惚惚，剛剛發生過的一些事似乎都索然無味。

  “嘀嗒”

  “嘀嗒”

  ……

  衛塵在往麵前第六個茶杯裏放血，這是要用來煉製弱靈散的。

  “小塵，夠了，夠了。

  不需要血了，你提供的這些夠多了，之前的還沒用完。

  你服下丹藥，趕快恢複。”

  藥老的聲音在耳畔想了起來。

  “哦。”

  衛塵有氣無力的答道。

  “你怎麽了？我發現你之前和掌門出去了一圈，回來後怎麽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藥老關切問道。

  “哦，沒事的，藥老您將這幾個茶杯給許師兄他們送過去吧。”

  “好，那你先休息一下，別著急。

  許丁一他們都在煉藥，我們已經煉製出來不少了。”

  “哦，那就好。”

  ……

  “不好了！不好了！”

  丁雯邊跑邊喊，臨近藥老煉丹室，直接撞門而入，“藥老，不好了，衛塵師兄出事了！”

  “發生什麽事了？你慢點兒說。”

  一道帶有靈壓的聲音強製丁雯安靜下來。

  “啊~，掌門也在。那個，衛塵師兄出事了，那邊煉丹室炸了，地脈火沸騰，衛師兄滿身是血。”

  呼~，一陣強風吹過。

  丁雯搖了搖頭，自己剛才是不是眼花了。

  好像什麽東西一閃而逝。

  “你別著急，我和藥老這就過去。”

  臨近衛塵所在的煉丹室，藥老已看到從丹室湧出來的地脈火，周圍還有好幾名弟子。

  藥老快步上前，卻發現煉丹室內空無一人。

  空氣中彌漫著一些藥粉，而地上散落著一些丹爐碎片以及一大片血跡。

  那代表了不久之前發生過炸爐，有人受了重傷了。

  藥老眼睛頓時一紅。

  不待藥老發問，一旁的許丁一立刻上報：“藥老，對不起。

  剛才閃過一位白發老者，他直接將衛師弟帶走了，弟子們沒能看清是誰，也沒能留下那位老者的信息。”

  “嗯？白發老者？”

  看到藥老沒反應過來，掌門提醒道：“藥老，應該是太上長老。

  剛才太上長老不是正在聽你我二人的匯報嗎？

  丁雯說衛塵受傷了，太上長老沒打招呼就跑了出去。

  現在看來，應該是太上長老把衛塵帶走，幫其療傷去了，你不必擔心。”

  “哦。”

  藥老反應過來，神色略有緩和。

  此刻周圍，許丁一，丁雯等幾位在場的弟子卻都傻住了。

  太上長老？！

  宗門的太上長老？！

  真的嗎？

  宗門的太上長老，這可是自己第一次聽到。

  許丁一第一個調整好情緒，問道：“掌門，您剛說的那位白發老者是宗門的太上長老嗎？”

  幾位弟子都把目光投向掌門這裏，期待著。

  “嗬嗬，是的。

  你們不必慌張，也不用擔心。

  太上長老是我們宗門最大的支柱，他會盡全力救治衛塵的。

  你們現在趕緊調整狀態，堅守自己的崗位。

  如果這時千毒教攻打過來，你們這樣慌亂，成何體統？是戰是降還是逃？”

  “我們當然與宗門同進退。”

  幾位弟子異口同聲。

  “很好。行了，你們先下去吧，各司其職。”

  “是。”

  幾位弟子各自離開，許丁一和丁雯卻沒走。

  “你倆有什麽事嗎？”藥老問道。

  許丁一猶豫了一下，道：“藥老，剛才弟子初步檢查了衛師弟的傷勢。

  衛師弟全身是血，胸口塌了一大片，還有多處骨折，主要是……，是，弟子”

  許丁一越說聲音越小，“弟子沒有……，沒有感應到衛師弟的……呼吸。

  不對，應該是弟子剛才太緊張，感應錯了，太上長老一定能治好衛師弟，對吧？”

  “這……，”

  藥老知道許丁一一向心細如絲，應該不會感應錯，衛塵應該真的受傷不輕。

  “你放心，宗門會盡最大努力救治衛塵的，我現在就去幫忙，你們先下去吧。”

  “是。”

  周圍弟子都散後，藥老臉上依舊掛著愁容。

  掌門開口道：“別擔心，受傷不假，但應該不會危及生命。”

  “嗯？掌門什麽意思？”

  藥老發現掌門這次有點兒太過平靜了。

  平時弟子如果受傷，掌門絕對沒有這麽安靜。

  “藥老，之前我帶衛塵出去了一次，就是見太上長老。

  太上長老和衛塵單獨聊了許久，具體內容我並不知道。

  之後沒過多久，太上長老就來這邊，聽咱們的匯報。

  恰巧衛塵煉丹室炸了，衛塵受了重傷，太上長老出手相救。

  你細品一下。

  我不知道太上長老和衛塵演的哪出戲，但咱們就和普通弟子一樣，當觀眾就好了。”

  聽完掌門的話，藥老眼睛微微一亮。

  仔細打量著掌門，似乎要看出一個答案。

  “別問。問，我也不知道。

  我和你一直呆在一起，沒接到什麽指示。

  現在是備戰的關鍵時刻，太上長老若另有安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何況咱們本來就什麽都不知道。”

  “明白，我繼續煉藥去了。”

  說完，藥老向自己的煉丹室走去。

  ……

  洞府內太上長老給衛塵服下一枚療傷丹藥，並運轉靈力幫其療傷。

  數息過後衛塵醒來。

  “你小子對自己夠狠，下這麽重的手，不嫌疼。”

  太上長老打量著衛塵，這個稍顯稚氣的弟子，一身血漬還未擦掉。

  衛塵嘿嘿一笑，聽出了眼前這位青衫白發鶴須，略帶佝僂的太上長老對自己的關心。

  慢慢舒緩著身體，道：“老祖讓弟子演戲，弟子自然全力以赴，不敢有絲毫怠慢。

  何況有老祖在一旁，弟子一萬個放心。”

  “嗬嗬，你倒是嘴甜。”

  太上長老從桌上拿起一杯茶，遞給衛塵。

  衛塵趕忙接過，道：“謝謝老祖。對了，老祖我昏迷後，藥老和掌門他們什麽反應？”

  “他們？應該沒事，隻要帶點兒腦子，很快就能反應過來咱倆是在演戲。”

  “……，哦哦~，那就好。

  不過，這回弟子估計騙了不少宗門弟子的眼淚。”

  “嗬嗬，有你心疼的人？”

  “哪有，老祖說笑了。可是……”

  衛塵忽然一改玩笑的樣子，認真道：“老祖，弟子是演假死，可老祖你真要那麽做嗎？”

  太上長老滿是皺紋的臉上帶著笑容，“嗬嗬，你不用為我擔心。

  為了宗門，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而且我老頭子一個，已經活了很久了，早知足了。

  這次如果能解決宗門危機，也算善報。

  更何況，說到底這次危機也是因我而起，他們的目標是我，那就因我而終吧。”

  “老祖不能這麽說，都怪那些貪婪的家夥，為了修煉資源不擇手段。”

  “嗯……，其實修煉界就是這個樣子，強者為尊。

  沒有強大的實力，有時候隻能待人宰割。

  你這樣的年紀應該還未曾深入接觸過修煉界的真相。

  一般宗門裏的修煉氛圍是最簡單最緩和的，而在你們羽翼未豐之前，也都有師傅嗬護。

  但當你在外獨自闖蕩之後，你很快就會聽到這個世界上的一種聲音：弱小即為原罪。

  甚至你會聽到‘毀滅你與你何幹’這樣的話。

  所以，到時不必驚訝，不必奇怪。

  你要做的就是盡快讓自己強大起來。

  隻有強大起來，別人才不敢對你說那樣的話，而你自己也就有了話語權。

  當你有了話語權，你才有能力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

  衛塵眉頭一皺，問道：“老祖，宗門這次危機，真正的背後之人就是具有話語權的人嗎？他們是誰？”

  “嗬嗬，你想找背後的人算賬？”

  “沒有，弟子知道自己幾斤幾兩。”衛塵連連搖頭。

  “嗬嗬，看你那眼神，別裝了。”

  太上長老指著衛塵，笑著說道：“在化神修士麵前，眼神、恨意等一些微妙的魂力波動，都會很容易被感知的。

  你小心一點兒，以後要管理好自己的魂力波動，否則容易被當成靶子。

  你尚年輕，如今正是修煉的黃金時間，抓緊時間修煉，強大起來才是首要目標。

  如今星移出現，妖亂隻是早晚的事，宗門此時需要安定的環境進行發展。

  所以，弱小的時候不要去挑戰某些人的底線。

  畢竟自己的生命隻有一次，你卻並不知道他人的底線在哪裏。”

  衛塵連連點頭，心中敬仰。

  麵前這位老祖，宗門的太上長老，和藹的老者。

  在他最後的時光裏，依舊在為宗門發光發熱。

  “嗯嗯，弟子謹記，謝謝老祖指點。

  可……，老祖，萬一這次千毒教三青堂一心要殺出他們的威風，怎麽辦？”

  太上長老輕輕搖了搖頭，笑著說道：“嗬嗬，不會的。

  這次危機，三青堂隻是一把刀，為了完成別人發布的一個任務而已。

  若真的起了大戰，贏也是我們贏。

  隻是結果可能是慘勝。

  折了三青堂這把刀，但我們宗門會失去很多弟子，這不是我想看到的。

  而且……”

  太上長老忽然語氣一變，歎氣道：“隻要我活著，就代表任務未完成。

  後麵還會有其他人來繼續執行這個任務，那對宗門來說更是災難。

  所以，這次如果能成全雙方，自然是最好的。”

  “……”

  衛塵低下了頭，忍住心頭的不甘。

  輕輕抿了一口茶，好茶。

  站的高度不同，看的角度不同。

  之前自己和掌門藥老等人都以為千毒教要紮根大夏州，要威懾大夏州。

  所以認為這次危機是威懾、是傷亡、甚至滅宗之戰。

  然而太上長老卻直指本質。

  一句成全雙方。

  笑然麵對。

  衛塵心裏感覺到委屈。

  好一個成全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