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

  靈燁趁震波後的平穩期兩條胳膊發力翻過欄杆，就地借勢一滾來到女孩身邊，擔憂地詢問道。

  “好痛，哥哥我腳扭到了。”小女孩沾滿灰的臉上滿是淚痕，她鼻子也磕到了，殷紅的血滴落在衣服上。

  靈燁看了眼女孩的腳踝，腫的很厲害，局部出血浮現皮下瘀斑，但並未畸形。他捏了一把感受骨骼的形狀，憑所學的醫護知識判斷出隻是軟組織受損。雖然不是骨折，但嚴重的腫脹顯然讓孩子無法走路。

  不能在樓上繼續呆著，太過危險，得趕快把她帶下去。

  “抓緊。”

  靈燁把女孩扶到背上，讓她用胳膊環住自己的脖子，四肢撐地以貓爬的姿勢維持穩定，小心翼翼地向樓梯口爬去。

  得益於平時自律的鍛煉塑造的身體素質和在科考隊中訓練過緊急避險的經驗，靈燁帶著女孩有驚無險的回到樓下。

  一些居民樓裏的住戶跑了出來，此時正聚集在空地上給各自的親人打電話互道平安。見到靈燁背著孩子出來，認識女孩的人連忙迎上來噓寒問暖。

  靈燁拉開固定在皮帶上的便攜包的拉鏈（科學考察時隨身攜帶），取出彈力繃帶，將女孩的腿擱在自己膝蓋上墊高，除去鞋襪進行8字包紮。

  “不要怕，沒事的，等地震過去我帶你去醫院做一下檢查。”

  “哥哥，青鳥……”

  女孩手指著樓頂，靈燁順著她所指方向看去，沒帶下來的鳥籠不偏不倚卡在變形的欄杆處，一團青影在裏麵撲騰著。

  “小顏哎，這時候就別管鳥了，地震還沒過去呢，咱們站在這兒也不安全，還是趕緊到街心公園去。”一位認識女孩的大媽喊著她的小名勸說道。

  “可是……那是我媽媽……”小顏抽噎著說：“我媽媽送我的……”

  大媽安慰道：“沒事，鳥會飛，掉下來也不會死的。”

  “是啊，小顏別怕，醫院都是加固過的建築，哪怕停電也有備用電源，不會耽誤你媽媽手術的。”一位知曉女孩家裏情況的大爺勸說道：“你不要擔心，來和我家小小一起看視頻。看你們喜歡的，爺爺的手機裏存了不少動畫片，看個幾集這地震也就過去了。”

  不，好比電梯失控控墜落到達地麵前人跳起來能否無傷的問題一樣，純木製作的鳥籠的重力勢能比鳥飛行的承重力要大，真要從六樓掉下來隻怕凶多吉少。

  靈燁並沒有把這段話說出口，感性上他明白青鳥對女孩的重要程度，小小的鳥兒寄托著對母親平安的祝願，故而孩子不願意看到它出事。他萌生出想替小顏去救青鳥的想法，但理性又告訴自己不值得為了一隻鳥以身犯險再爬一次六樓，如果地震幅度繼續增加的話，大樓碎裂掉落的石塊就能砸的人頭破血流。

  還是勸小顏聽大爺的話，看點動畫片轉移注意力吧。

  靈燁打定主意便要開口，可又聽見一位老人哭了起來。

  她佝僂的身體拄著拐杖，白發蒼蒼，手裏提著籃子，裏麵放著剛買的奶粉和紙尿褲，顯然是剛從超市回來要上樓照顧家裏的嬰兒。

  一個沒有行動能力的嬰兒在樓上沒下來！

  “我的乖乖啊！”

  老人顫巍巍地摸出老年機給自己的兒子和兒媳打電話，無法接通。她又撥打報警和火警電話，還是無法接通，似乎因為地震的關係影響通訊，老人束手無策，急得六神無主，拄著拐杖便要往樓上衝。

  眾人連忙拉住她，七嘴八舌地勸慰她孩子一定沒事，可沒人敢打包票。樓裏的青壯年都出門工作尚未回來，跑下樓的不是老頭老太就是小孩，即使有上去打救嬰兒的心也沒這個能力。想要在不斷來襲的震波中再度跑上樓去成功救人，身手矯健是必要條件，在場唯一滿足這項條件的人凝視著高樓，將老人的哭喊聽入耳中卻遲遲沒有動作。

  【你害怕嗎？】

  誰在提問？或者是我自己在問自己？我的道德在詢問我的良心？

  【是的，我害怕，現在腿腳還在發軟，踏在地上像踩著一層厚噗噗的棉花。光是把那扭傷腳的小姑娘帶下來就夠驚心動魄的了，我救了一個和我聊過幾句話的孩子，足以對得起師長對我的教誨和社會道德的標準，而樓上的嬰兒我從未見過他，或是她，我和這位老太太更是八杆子打不著的關係，為了我的安全考慮，袖手旁觀是最好的選擇。

  更何況，周圍的這些人，這些認識可憐的老太太，也許還逗弄過那位粉嘟嘟嬰兒的人們，他們都沒有行動不是麽。有沒有那份力量是一回事，有沒有那份心是另一回事，我的所見所聞都告訴我他們隻敢拉住老太太安慰她，卻沒有一個肯往樓道邁出一步。一群……懦夫！】

  【你是懦夫嗎？】

  【我不知道，目前來講明哲保身是最好的選擇不是麽。我還沒找到一直在尋找的東西，為了拯救素不相識的嬰兒賠上性命什麽的，才不願意呢。從危險中守護脆弱的美好之物，那是英雄該做的事啊。快去找一個英雄來呀，穿五顏六色緊身衣的，腰裏帶著條騎士腰帶的，或者會從衣服裏掏出變身器變身的。我可不是什麽英雄，頂多也就是在貼吧老哥詢問一張色｜圖是哪個本子裏的時候回複一下作者及書名，然後被網友戲稱一聲‘天朝式英雄’罷了。】

  【道理你明白的吧，世上沒有從天而降的英雄，隻有挺身而出的凡人。】

  【漂亮話誰都會說，可有幾個能做到知行合一的。每個人都知道應該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但看了三分鍾書做了五道題就懶惰地躺在床上玩手機，健身教學視頻的收藏從未停止行動從未開始的人一抓一大把。我是懂很多道理，熟讀《論語》能表明我是孔丘嗎？救人還是讓專業的來吧，警察、搜救隊、消費隊之類的，那是他們的職責。】

  【時間不等人，那孩子等的到專業人士前來嗎？你有這份能力，在科學考察隊裏你學過應對各種惡劣環境隊知識，你訓練過跑酷技能，能更好的在樓道中掌握平衡，運動神經和身體素質的測試結果都是優秀。瞧瞧旁邊的這些老弱病幼吧，這裏就數你最有能力了。】

  【別道德綁架，我又沒有一個對我說‘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然後死在匪徒槍下的叔叔。】

  【那你為什麽還不走，為什麽還站在這裏凝視？要走不是很簡單嗎！抬起你的左腳，轉向邁出就行了，沒人攔著你，也沒人攔得住你！】

  “拜托你了小夥子，救救我家小寶！”

  靈燁忽覺手一沉，一股力量捉住自己的手。

  他低下頭。

  老人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枯瘦如雞爪的雙手緊緊握住在場唯一一個青年——靈燁的手。那希熠灼灼的目光燙的靈燁心慌，不敢正視她的眼睛。

  “我……”

  老太太握得很用力，但正如“我”所說，她攔不住我，我隻要用一點力，就能甩開她的手。

  隻要一點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