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房中，憶月急急開口，她跟在徐弗身後，都快貼上了她的後背，“徐姑娘，那日我請姑娘去辛府，撞的姑娘是玉岑，我在後麵緊追不舍，沒想在院牆外發現了那個耳墜，今日足以證明，玉岑才是那個隱藏最深的人。”憶月還想繼續說點什麽，徐弗回身用手放在了她的嘴唇上，對著她搖了搖頭。

  本以為徐弗會和她一樣大驚。怎料徐弗不急不慢地打開窗戶，來到榻旁，側身斜靠在榻邊。

  徐弗未有一點詫異，看著憶月輕聲道，“玉岑是契丹人。是通過辛老爺舉薦給王爺的。”

  憶月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什麽？徐姑娘，你說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絕無虛言。”

  “徐姑娘，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這是漣漪探查出來的。”

  “怎麽會？”

  “如今回頭看去，脈絡也就清晰了不少。”

  “徐姑娘，你一直都知道，對不對？”

  徐弗沒有正麵做出回答，“想來一直給漣漪下毒的就是玉岑，而漣漪發現玉岑的身份後中了毒，蓮兒告訴我，那個毒解不了，要去契丹當地尋找解藥。”徐弗目中沒有淚水，淡定從容的樣子讓憶月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徐姑娘，如果這個是事實，確實可怕。”

  “各為其主罷了。”徐弗冷笑了幾聲。

  憶月盡顯天真，“為何你知曉此事後還能藏在心中這麽久？”

  “憶月啊，很多事情並不是一定要說出來的。有些說出來也是無用，白給別人增添了煩惱。今天晚上王爺會帶辛少爺來聽雨軒。你好生準備一下。”徐弗交待完，側臥在榻上，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是，徐姑娘。”憶月心中暗下決心，日後的情緒管理一定要學習徐弗姑娘。“徐姑娘，我先回屋了。”

  夜晚，一輛馬車行駛在去聽雨軒的路上，四匹駿馬威風凜凜，轎身上紅色油漆加之金線銀絲的綢緞使得轎身格外引人矚目。

  馬車在聽雨軒門口停下，王媽媽帶著眾位姑娘早已在大廳等候多時。轎門打開，一雙金色鑲玉的馬靴踏在了轎旁的台階上，隨後一位穿著華麗，腰間佩有皇族盤龍玉墜的男子走下馬車，隻見他鬢邊已生出不少銀發，方形的臉龐上滿是正義俊朗，步伐快速不拖遝，身後的士盛略顯謙卑，年紀輕輕卻失去了以往的朝氣，與憶月之前認識的辛士盛完全不同。

  王媽媽主動迎了上去，“王爺吉祥。今日可還是在往日的包間嗎？”

  “讓徐姑娘和憶月侍奉，品茗和玉岑就不用過來了。”王爺的聲音充滿磁性，從進門到上樓沒有多說一句廢話。

  “是是是，我這就是交待。”王媽媽屁顛顛的忙活起來。

  品茗看著王爺上樓，眼中閃過無數顆明星，挺拔的背影淹沒在隨行的侍從中，她墊著腳尖，手中的帕子險些被她撕扯成布條。

  “姐姐，王爺讓徐姑娘和憶月姑娘過去侍奉。”玉岑見品茗一副癡呆模樣，臉上嫌棄的表情或許隻有品茗沒有察覺。

  “徐姑娘，憶月，王爺點名讓你們二人侍奉。你們可要小心伺候。”王媽媽叫來徐弗和憶月，叮囑了一通。

  憶月抓著徐弗的胳膊，慌張不已，“徐姑娘，王爺為何會選我？”

  徐弗按住了憶月的手，輕拍了兩下，“這次得全靠你自己了，從容應對就好。我是不能幫你說話的，你莫要驚慌。”

  徐弗雲淡風輕般地說了兩句，讓憶月的心更加慌亂不安，她跟在徐弗身後，包間門打開後，不自然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臉上的笑容僵硬無比，但總比不笑更加自然些。

  “王爺，吉祥。”徐弗對著坐在包間中間位置的王爺彎腰行禮，徐姑娘鎮定自若，行完禮後，從荷兒手上接過一杯茶，雙手舉起，放置額邊，低頭恭敬地來到王爺麵前，雙膝跪地，“王爺，這是您最喜歡的峨眉雪芽。”

  王爺接過茶杯，先放在鼻邊聞了一下，雙眼隨著入碧的香氣閉上片刻，吐出氣息，語氣溫柔了許多，輕聲道了一句，“還是你懂本王的喜好啊。”隨後，扶起徐弗，“起來吧，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王爺抬愛了，能為王爺效勞，徐弗甘之如飴。”徐姑娘的語調較往日大為不同，柔聲細語，嫵媚動人，這一麵是憶月從未看到過的。

  “來，士盛，你也嚐一嚐吧。”王爺看向身邊的士盛，士盛在一旁雙手作揖，起身答道，“多謝王爺。”

  憶月從蓮兒手中接過茶碗，學著徐弗的模樣，來到士盛身邊，雙手有些顫抖，“大人，請用茶。”

  士盛看了一眼低頭的憶月，接茶杯的時候，趁王爺不注意，先握住了憶月的手，憶月抬頭，眼中盡顯恨意，她看著士盛不願多語，士盛趕緊將手縮了回去，端走茶杯，“多謝這位姑娘。”

  “士盛啊，不用拘束。這就跟自己家一樣。”王爺一副主人風範。

  “是，王爺。”他嚐了一口，看向王爺，“這茶很是特別，不知用了什麽秘方，竟能回味如此甘甜。”

  王爺笑道，“士盛啊，想來你是懂茶的，你喝出了什麽盡管說來。”

  士盛有品了一口，眼睛微閉，“徐姑娘是費了不少心，我喝出了鬆針和竹葉的味道。”隨後，士盛睜開眼，起身對著徐弗拱手作揖道，“徐姑娘，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徐弗笑而不語，看向旁邊鼓掌的王爺。王爺爽朗的笑聲在包房中回響。

  “士盛啊，果然厲害。徐弗，你跟他講講你的秘方吧。”王爺聽後讚賞了辛士盛。

  徐弗膝蓋微彎，“想必辛少爺一定是個心細如塵的人。煮水的時候，我先將鬆針放入水中，待水有些冒泡，我放又放入了竹葉，待水完成沸騰後，我便倒入器皿，待溫度降到適合衝泡茶葉之時，我再放入茶葉。這峨眉雪芽對溫度極為敏感，較之紅茶，此茶更為清爽。以鬆針和竹葉可以提升茶葉的清香，也可加重入口後的回甘。”

  “妙啊，徐姑娘當真是行家。隻聽聞徐姑娘的古琴了得，沒想到徐姑娘的茶藝也如此不俗，士盛佩服。”士盛聽後，大聲誇讚。

  王爺很是驕傲，坐在一旁，指著徐弗對士盛說，“這個徐弗啊，從小跟在我的身邊，我當女兒一般養大。如果她的古琴在金陵城中排行第二，那想必一定無人敢稱自己排名第一，這一點，你父親可是了然於心的。”

  士盛在一邊聽著沒有答話。

  王爺又想起了什麽，“對了，我記得你還專門請了徐弗去你府上獻曲，想來你很懂你父親的喜好。”

  王爺這麽一說，士盛有些緊張，“王爺過獎了，確實聽說父親喜愛古琴，那日是家父的二夫人過壽，二夫人頗愛音律，士盛投其所愛罷了。”

  “是嗎？我倒是聽說有個叫憶月的，和你情意相通，還顯些讓你放棄了曹家二小姐。我今日想來看看這個憶月是何方神聖。”

  王爺說完臉色忽然大變，神情嚴肅，雙手自然垂放在腿上，“憶月呢，上前來讓我看看。”

  憶月從一旁快步來到王爺麵前，雙腿跪下，先給王爺磕了頭，“王爺，民女就是憶月。”

  跪在地上的憶月隻感歎，王爺變臉之迅速。都說伴君如伴虎，這還沒有稱帝就已經捉摸不透，別說君王了。

  “抬起頭來。”

  憶月緩緩把頭抬起，麵部一下沒了笑容，她不敢直視王爺，雙眼微微低垂。

  王爺單手托起憶月的下巴，伸頭靠近。憶月難以辨別下一秒會發生什麽。隻能故作鎮定。

  士盛在一旁，一手放在腿上，緊緊握成拳，一手放在桌上的茶杯處，腰板挺直，看著地上的憶月不敢出聲。

  沉寂了一會，王爺開了口，“甚好。果然是徐弗帶出來的姑娘。”

  徐弗趕緊上前搭腔，“本就是王爺英明，哪裏是我的功勞了？”

  王爺快速打量著憶月，“長的倒是不錯。很像她的母親。那個丫頭啊，可惜了，不嫁王侯將相，非要嫁與商人。”王爺看著憶月，露出了慈愛的笑容。

  憶月瞬間受到了刺激，跪在地上，抬眼盯著王爺，沒有一絲畏懼，“王爺可是認識我的母親？”

  王爺鬆開了放在憶月下巴上的手，似乎陷入了無限的回憶中，隨後，他開了口，“季月瑤，我是相中了她做我的妾室。未想到她心有所屬，我便成全了她。可是你的父親做生意不太老實，好好的一個生意人卻要插手朝廷的事。”

  王爺說到這裏便停了下來，“聽說你的琵琶不錯，不如奏上一曲，讓我和士盛好好放鬆一下。”

  “王爺，我父親。。。”未等憶月說完，徐弗打斷了她，“憶月，王爺麵前豈能放肆，快去奏上一曲，切莫掃了王爺的興致。”

  王爺的話勾起了憶月探聽舊事的決心。她起身扶起琵琶，單手在琴弦間順暢的彈奏起來。

  一曲奏罷，王爺拍手叫好，“徐弗啊，給你訓練的不錯。這麽些姑娘，還是你最能幫我分憂。士盛啊，你不會怪我奪人所好吧？”

  “王爺，哪裏的話，士盛豈敢。憶月是在我府上侍奉過，我從未對她有過半分逾越，外界傳聞不足為意，我對曹婉小姐早就愛慕多時，能在王爺的促和下，娶到她，乃是辛府和士盛的榮幸。”

  憶月把士盛的話左耳進，右耳出，早已不足為奇，沉著冷靜的回應著，“承蒙王爺關照，憶月感激涕零。”

  “哈哈哈，那就好。我三日後便會出使契丹，雲鶴也會回金陵述職。對待邊境，並不是非戰不可，趙家向來主戰，我倒覺得大可不必。待他回來後，有空，你們年輕人倒是可以多聚聚。今日也不早了，散了吧。”王爺說完，對著徐弗看了半刻。

  徐弗心領神會，微微點頭，“王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