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醒，已是夜晚，屋外又是一番熱鬧的盛況，“什麽尊卑有別，都是世人拿出來匡住自己思維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方為正禮。”憶月拿著書在廊上看著來往過客，其中一個包間裏麵的姑娘在與客人喝酒，二人相談甚歡，姑娘不顧對麵滿臉緋紅的客人眼皮子已經多次打架，“這位爺，今天喝的可痛快了？”

  “痛快！”客人把手伸向了姑娘的胸口，姑娘毫不在意，往他的酒杯中繼續添加酒水，“再喝一杯吧。”客人搖晃的手接過酒杯，還未放到嘴邊，終於支撐不住，趴在桌上睡著了。

  “爺，爺，是否要讓府中小廝將你抬回去？”姑娘對著他的耳邊喊著，未得到回應，卻傳來了響亮的呼嚕聲。

  姑娘看了一眼他，向著地上吐了口水，“這隻豬頭，每次手腳都不幹淨。酒品這麽差，活該爬不起來。”看著姑娘摔門而出，憶月苦笑，“真是什麽人都有。”

  “聽雨軒這樣的人不在少數，如若你名字不夠響亮，美姬榜上落在後位，隻能招呼這樣的客人。”

  憶月還未反應過來，徐弗已經站在了她的身旁，憶月趕忙行禮問安，“徐姑娘安好。”

  “聽雨軒中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每個人都是鉚足了勁想要過的更好，名節由他人定奪，此物在這裏一文不值，可氣節藏於心間，遠比名節更加重要。世人都是愚鈍的，在現實和精神層麵做出選擇的時候，往往會遵從現實的改造。活下來才有機會活成你想要的那樣。懂了嗎？”

  徐弗的話敲打著憶月，“多謝徐姑娘賜教。”

  “這是我新譜的曲子，聽聞你的琵琶不錯，可以回屋試著練一練。”徐弗遞給憶月一本曲譜，憶月雙手接過，“徐姑娘對憶月恩重如山，憶月無以回報。”

  徐弗內疚之情溢於言表，“好了，你我之間無須客氣。紫鳳的事，多少也是因我而起。”

  憶月來到屋裏，仔細研讀起來，音符自覺跳入憶月的心中，會心一笑，扶起橫在榻上的琵琶，手腕靈活轉動，手指在琴弦中翻飛，這曲子經過她的指尖，從開始的歡快變得充滿了少許哀愁。

  徐弗站在廊上，眼睛定在了廳中一個男子身上，她對著身邊的荷兒說道，“憶月丫頭來了聽雨軒就沒看見過她的笑容。這曲子叫她這麽一改，更為生動了。”

  “徐姑娘，憶月姑娘心中不痛快也在情理之中。”

  “是啊，我知道。她這一彈，徹底宣泄了自己的內心，曲聲悠揚，的確妙哉。瞧，樓下姑娘這會正在候場，正好趁著此刻間隙，一下就能傳遍整個大廳。”

  “徐姑娘安好，憶月姑娘是怎麽了？曲子聽起來讓人心中憋悶，豈不是要將客人趕走？”玉岑正準備下樓獻舞，經過徐弗身邊，不忘上前打個招呼。

  “沒事，你忙你的去吧。”徐弗看見玉岑，心中不悅，不願多說一句。

  “樓上的憶月是怎麽了？彈奏這種悲情的曲子，真讓人操心。”王媽媽一邊招呼著客人繼續開心，一邊準備上樓去製止憶月。

  剛踏入樓梯被徐弗一把拉住，“王媽媽，還好由她去吧。”

  王媽媽嗬斥起來，“什麽？這樣的曲調分明是要砸我的場子，我說徐弗，你為何要這麽偏袒她。”

  “就是，徐姑娘，你這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品茗萬事自然都要插一腳。看著徐弗看著王媽媽，想也沒想便往上湊。

  “憶月的曲調是哀愁了些，可今日在座的可有一位琵琶大家，王媽媽，你別忘了，崔國公家的公子可在大廳中坐著呢。”徐弗示意王媽媽朝著廳中看去，一位身穿暗綠，金絲斜紋外衫的男子搖著折扇。

  “他就是皇上的樂師？”品茗也朝著男子望了過去。

  “此人名叫崔中迎。國公府三公子，精通曲藝，善琵琶。王媽媽，憶月的這一曲，一夜間便可紅遍金陵城。”徐弗信心滿滿。

  “此話當真？”王媽媽眼睛直直的定著崔公子的背影。

  品茗嘲笑道，“徐姑娘，你的信心未免有些過吧？”

  “她壓根沒在看玉岑跳舞，看他伏在桌上的手，在跟著憶月的曲調打節拍呢，不信，你可以去樓上看看，此刻他的眼睛是否是閉上獨自沉醉？”

  王媽媽半信半疑，自己跑去樓上看個究竟，不想崔公子突然起身，“徐弗姑娘，樓上房中可還有人在？”

  崔公子今日腰間掛著一個古琴的玉墜，的確與常人氣度不同。

  “崔公子，樓上是我一個剛接過來的妹妹，不懂得陪客人喝酒聊天，你看，這哀怨的琴聲掃了您的雅興，她近來諸事不順，還請您不要放心裏。”徐弗笑著，有禮貌的回答著。

  “哦？原來是這樣，徐姑娘會錯意了。上麵那位沒掃了我的雅興，我隻是想過去看看，這樣悲切的心情，人與琵琶的融合很是微妙。”

  徐姑娘聽後露出禮貌的微笑，“看來這位姑娘找到知己了。”

  “徐弗姑娘可否為我引薦一番？”崔公子此舉正中徐弗心意。品茗看著徐弗滿臉驚訝。

  徐弗對著崔公子行了禮，“既然能得到崔公子的誇獎，自然是極好的。還請崔公子進包房等候。”徐弗在前麵引路，陪著笑容，“崔公子今日怎麽有興來聽雨軒坐坐了？”

  “靈感全無，近日在譜新曲子，很是頭疼，不想今日還真來對了，這位姑娘演奏的淋漓盡致，可謂大快人心啊。”崔公子依然沉浸在憶月的琵琶中。

  王媽媽滿臉笑意，“哎呦，這不是崔公子嘛，稀客稀客。我這個小店今日可是蓬蓽生輝啊。”

  “王媽媽，真是謬讚了。”崔公子擺了擺手，“鄙人哪有坊間傳說的那麽神乎，還是借著父親的光。王媽媽的聽雨軒才是臥虎藏龍的地方啊，徐姑娘的古琴可是城中頂尖級別的，未曾想多日不來，樓上還有位琵琶高手。”

  “崔公子真會講話，來來來，包間裏請。徐姑娘，有勞你先招待一下。”王媽媽眉開眼笑，步伐格外輕快。

  徐弗打開一間雅致的包間，“崔公子，你小坐片刻，我讓帶那位姑娘過來。”崔公子剛坐下，品茗身邊的翠兒端著點心就進來了，“崔公子，請用點心。”

  徐佛敲開了憶月的房門，拉著憶月的手，坐到床邊，“憶月，你彈的這首曲子驚動了樓下的一位公子，這位公子是城中有名的音律大家，叫崔迎中，想必你聽過這個名字吧？”

  憶月點了頭，“聽過。”

  “你剛剛彈的一曲琵琶將他打動了，他想見見你。”

  憶月有些為難，臉紅了大半，“這。。。我。。。”

  “當誌同道合的朋友就好。不要有太多心理壓力。”徐弗見憶月支吾不語，心中就明白了。

  “那我是不是要換身衣服？”

  “恩，讓蓮兒替你上妝更衣吧。在三樓包間，蓮兒會給你引路。放心，這位崔公子是個正經人。”徐弗說完留下一個慈愛的微笑。

  荷兒站門口候著徐弗，“姑娘，有人進了崔公子包間。”

  徐弗敲開房門，翠兒語態嬌媚，故意在崔中迎麵前搔首弄姿，好一副勾人嘴臉，崔中迎身姿正派，沒想正眼看她，徐弗盡收眼底，甚為不滿，“翠兒，剛回來伺候，怎麽這樣不懂禮數，我就出去交待件事的功夫，你這見縫插針的本事可是頗得品茗真傳。”

  翠兒‘撲通’一聲跪在徐弗麵前，“徐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誤會了，我看崔公子這無人伺候才進來的。”邊說邊用手帕抹著淚。

  徐弗未搭理她，示意荷兒將她打發走，“翠兒姑娘，徐姑娘可沒有為難你，你行得如此大禮，豈不是告訴眾人，徐姑娘不近人情？”荷兒扶起翠兒，把她送出了包間。

  翠兒瞪了荷兒一眼，“我說荷兒，當使喚丫頭不如當頭牌姑娘的好，你服侍她徐姑娘，也不見她對你多點照顧。”

  “翠兒，人各有誌罷了，你還是回去複命吧。”荷兒沒有接受翠兒的挑撥，站回包間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