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月恢複了些意識，淺睡時，腦中不停閃過紫鳳，辛少爺，還有阿隆的身影。

  迷糊中隻覺有人在拉扯她，再仔細想來，這感覺更像是有人在為她包紮傷口，手法嫻熟，動作輕柔，這個觸感太熟悉了，她睜開眼睛，居然是紫鳳，興奮之餘，想起身抱住她，“姑姑，真的是你？”

  她雙臂張開，不想撲了個空，紫鳳站起身來，有意避開，站在床邊望著她，滿臉寵溺。

  憶月以為紫鳳生氣，對著她誠懇認錯，“姑姑，憶月又犯錯了，一直讓你費心，都是憶月不好。”

  紫鳳仍然沒有回話，隻對著她靜靜的笑著。

  “姑姑，你為何不說話？”憶月問著紫鳳，紫鳳坐回床邊，伸手摸了她的臉頰，“憶月，你要照顧好自己，別讓我擔心。”說完便從她眼前消失了。

  “姑姑，你要去哪裏？”憶月想下床去追，無奈一絲掙紮的力氣也沒有，好似被綁在了床上，不能動彈。喉嚨也像被膠布封住了，任憑她使出多大的勁，也不能喊出聲音，憶月著急之餘，憋著氣，想傾盡所有氣息，使得她滿臉通紅，耳朵上也布滿了血絲。

  憶月在床上痛苦異常，夕寒抬手快速點了憶月的鎮靜穴，憶月立刻安靜了不少。

  見憶月胸口氣息平穩，起伏有序，夕寒瞬時鬆了口氣，輕聲喚著，“憶月，憶月。。可好些了？”

  夕寒的聲音在屋內回響，未見憶月有動靜，夕寒有些著急，伸手去探她的氣息，“如果再不醒來，會有危險。這丫頭怎麽喊不醒呢？”

  憶月並非昏迷，而是陷入了沉睡，連續幾日未曾休息的她此刻已是疲憊不堪。

  “憶月，憶月，你能聽到我說話嗎？”夕寒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熟悉的聲音回蕩在憶月的耳邊，憶月意識清醒了不少，她忽然想到紫鳳已經去世，剛才是個夢境，於是，兩行眼淚順著鼻梁滑落下來。

  憶月遲遲不願睜眼，夕寒看著擔心，“憶月，你醒醒啊，憶月。。”

  憶月被搖晃著，眼中有些朦朧，她抓著這雙纖細的手，定神望了半天，開口道，“夕寒姑娘，原是你。”

  “憶月，你終於醒了。”

  憶月晃悠著坐了起來，“剛剛，我使出了渾身力氣，無論怎麽用勁，也發不出聲來。”她摸著自己的喉嚨，“這會說話倒是容易了不少。”

  夕寒拿來了熱毛巾，給她擦了額頭的汗，“你剛剛夢魘了。瞧，流了這麽多汗，之前給你擦了身，這會又濕透了。仔細著涼。”

  憶月突然想起了什麽，“我看見姑姑了。”說著掀開被子，準備去客廳，“這麽久過去了，姑姑還未安葬吧？”

  夕寒上去拉住了她，扶她坐回床上，“安葬好了，你放心吧。”邊說邊將被子重新整理後給她蓋了回去，用熱毛巾給她擦了臉，看著腫起的眼袋，心疼不已，“你放心，過會帶你去拜祭一下。”

  憶月回到床上，“有勞夕寒姑娘了。這幾日發生的每件事都讓我應接不暇。從未有過的痛徹心扉，這些事逐一砸到我的麵前，我未能應付得當。”

  “傻姑娘，你們是上了別人的圈套了。與你無關。”

  憶月看著夕寒，“是啊，想來也是。”

  “可還有其他傷痛？你看看，臉上血色全無，讓人擔心。”

  “心中很痛，傷口也就不痛了。”憶月不想再多說什麽，側著身子，麵向裏側，“夕寒姑娘，我想好好地哭一會，這會想宣泄倒是哭不出了，心中堵的好難受。”

  “憶月啊，你心脈不穩，還需控製好情緒才是。”

  憶月扶著胸口，“怪不得此刻我胸口悶得慌。側身緩緩，的確舒服了不少。”

  夕寒見憶月情緒低落，想逗她開心，“想哭你便哭出來吧，這次輪到我照顧你了。你有什麽話都可以和我說，但是不要憋在心中。”夕寒說後，看了憶月沒有動靜，又接著說道，“對了，上次你做的點心可好吃了。有空可要好好教我做點心，就怕你嫌棄我蠢笨，不願教。”夕寒說了半天，也未見憶月笑容，隻好靜靜的坐在床上，陪著她。

  憶月沉默了許久，轉身坐起，“多謝夕寒姑娘。終究哭是個無用的東西，這幾日，這些個事一股腦的全部堆在了我的麵前，未讓我有喘息的機會。我想順一順思路，但是又有諸多空白之處。心中異常煩悶。”

  夕寒點了頭，從身後端來一碗粥，摸了碗邊溫度，“來，這溫度剛剛好。吃了才有力氣。”說著，拿起小勺放在憶月嘴邊。

  憶月張口吃了幾口，全身舒服不少，“夕寒姑娘，憶月沒有了親人。”

  “嗯，我知道。所以徐姑娘讓我過來照顧你。”

  “徐姑娘？”

  “對。還有，這房子後麵是住不得了。辛老爺同衙門商議的結果出來了，讓你用這個房子作為賠償。”

  憶月捂著胸口，“什麽？這辛府的人都是虎狼豺豹嗎？一個鐲子怎麽就能明目張膽的收了這個房子？”

  “憶月啊，這個房子本就建在辛府管控的地盤上。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徐姑娘也不敢貿然與辛老爺作對。”

  “可真連個住處也不願意給我，是一心想著把我趕盡殺絕了。”

  夕寒解釋道，“辛老爺痛恨紫鳳在他傷口上撒鹽，紫鳳中了計才惹來殺身之禍。其中緣由無非是府中爭寵加上權利的濫用罷了，何況金陵城本就是權利爭奪的中心。”

  “夕寒姑娘，你說的簡單易懂，但我一件件事經曆過來後，覺得辛老爺的往事沒有這麽簡單。他和王爺之間的關係千絲萬縷中透露著眾多陰謀。我當時應該聽姑姑的話，那個時候像被迷了心竅般，一心想去學堂。如果我聽姑姑的話，我和姑姑這會應該在院中換洗衣物。”憶月想著之前紫鳳的叮囑，又開始傷心起來。

  夕寒遞了手帕給她，“憶月，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想也是無用的。別埋怨自己，讓自己日後生活在內疚中，後麵的日子可就難熬了。”

  憶月擦了淚，將手帕攥在手中，手帕上的圖案露出了半個角，她打開手帕，原是水仙花。“這是紫鳳的手藝，我認得。”

  “紫鳳姑娘的一雙巧手讓人羨慕。憶月啊，這個給你留個念想吧。”夕寒用手抹去憶月臉上的淚痕。

  “恩。”憶月端詳著手帕，又一輪的淚水開始在眼眶中打轉。

  “好了，眼睛哭壞可就不好看了。”夕寒看著憶月，心中也跟著難過起來，“徐姑娘打一開始就沒想讓你進聽雨軒，如今也是沒了辦法，到底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你看，是否等你傷好了，就搬去聽雨軒？”

  “聽雨軒？”

  “對，聽雨軒。”

  憶月猶豫了，“姑姑一直叮囑我，不能入住聽雨軒，但照目前的情況看，我也隻能去聽雨軒了。”

  “紫鳳是不想讓你卷入是非。”

  “我一直不懂，原來隻覺聽雨軒是風雪場所，怕有損清譽，所以姑姑才不讓我去。可細細想來，應該不是，不然她也不會帶我入聽雨軒。現在總算知道了些原因。”

  夕寒笑道，“聽雨軒可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地方。”

  “恩，我知道。隻是這一進去，日後還能出來嗎？”

  “不知道。”

  “入了聽雨軒，可以不迷失自我嗎？”

  “憶月啊，你問的問題，我可答不了你，我隻知道，我們聽雨軒的姑娘，是這金陵城中不可缺少的一份子。外界的傳言，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隻要心中有大義，又何須在意身處何處呢？名節對女子而言故然重要，可總要保住了性命才能談名節，性命是自己的。名節卻是由他人口耳相傳。”

  憶月頻頻點頭，“夕寒姑娘，憶月受教了。”

  夕寒的話點醒了憶月，她與夕寒來到了聽雨軒，憶月停在門前，四處張望。

  這裏門前有著川流不息的人群，室內全是觥籌交錯的酒杯，還有色彩斑斕的華服和婉轉悠揚的樂聲，是無數男子夢寐以求的聖地。

  再探頭看向裏麵，那一個個婀娜的身姿，勾人的舞步，樣樣都透露著別有用心。

  “就這裏了。我今日便入了聽雨軒的門。”憶月鼓起勇氣，抬起右腳，跨過高立的門檻。脂粉香在臉頰旁蕩漾。“果真迷人心智。”

  剛邁入聽雨軒的大門，荷兒和蓮兒就迎了過來，荷兒拉著憶月的手，“憶月，這裏雖和外麵不同，但我們也算是一家子人。日後徐姑娘便是你的依靠。我們也是你的左膀右臂。”聽著荷兒的話，憶月心頭暖了不少。

  “對呀，以後我就專門伺候姑娘。”蓮兒一張小圓臉尤為可愛，蘋果肌上掛著純真的笑容讓憶月放下了憂慮，她跑到憶月的另外一側，扶住了她的胳膊，“姑娘可別嫌棄我才是。”

  “王媽媽那邊已經安排妥當了。姑娘還是先去給王媽媽請安後再去房中安置。”夕寒指著在廳中招呼客人的王媽媽，憶月看到她的身影，心中感慨，“原先最不喜歡的便是她，未曾想有一天她成了我的主子。”

  王媽媽回身看向憶月，眼中滿含笑意，“憶月啊，你可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沒想到有一天，你會住進來。”

  “多謝王媽媽照拂。”

  王媽媽上下打量著憶月，夕寒在一旁盯著王媽媽不放，王媽媽頓時明白，又笑道，“徐弗姑娘可是極為看重你的，紫鳳在時對我也是十分孝敬，我啊，斷不會苛待了你，你放心吧。”

  憶月對著王媽媽彎腰致謝，“多謝王媽媽收留。憶月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