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軒仍處於閉門謝客中，漣漪的事情，府衙已著手排查完，王爺心中清楚，循例把王媽媽叫去府中，盤查，問責，懲罰，樣樣不落。

  徐弗在窗邊撫琴，王媽媽從王爺府回來後，直奔徐弗房間，沒打招呼，推門而入。

  “不知王媽媽有何要事？徐姑娘在練曲，”荷兒在門口攔住了王媽媽，王媽媽火冒三尺，見荷兒有意攔著，舉手就想朝著她的臉上打去，“聽雨軒向來是我說了算，我來這裏什麽時候要經過你的同意？真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荷兒側身後退，抬手抓住了王媽媽的胳膊肘，陪著笑臉道，“王媽媽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王媽媽未打到荷兒，反被製服，更加惱火，“你這個小蹄子，竟然敢與我動手？”

  荷兒手上帶著勁，“王媽媽說的是哪裏的話，荷兒是萬萬不敢與王媽媽作對。”

  王媽媽掙脫著胳膊，“你這個丫頭，何時變得這麽厲害？”

  琴聲驟停，徐弗按住了琴弦，“讓王媽媽進來吧。荷兒，你先下去。”

  “是，姑娘”荷兒甩了王媽媽的胳膊，“王媽媽，裏屋請。”隨後帶上了門。

  王媽媽尋著徐弗的聲音，徑直向屋內走去，“徐弗，這事是你動的手吧？我看你是壓根不把王爺的話放心裏。”說著，一屁股坐到徐弗旁邊的椅子上，抖動起翹起的二郎腿，“這整個聽雨軒就屬你膽子最大。”

  徐弗從王媽媽進門至今都未正眼瞧她，“王媽媽，王爺可有讓你帶話？”

  “還是徐姑娘聰穎。”王媽媽說著從衣袖中拿出一封信向徐弗桌案上扔去，“王爺讓我給你的，還是按老規矩來。”

  徐弗看了一眼桌上的信，未打開，又看了一眼王媽媽，這會倒是安分了不少。

  王媽媽發了一通火後，覺得不該得罪了徐弗，賣乖的樣子，被徐弗一眼看穿，她起身來到徐弗耳旁，“王爺可把我一頓臭罵，如今是非常時期，趙老將軍的喪期未滿，我勸你還是消停點。擔的事太多容易傷神。”

  徐弗沒想領王媽媽的情，冷笑道，“王媽媽，你可消消氣。”指了指旁邊的茶桌，“來，王媽媽，這邊請。”徐弗把她扶到桌旁，輕聲說著，“漣漪是王爺讓我除去的。你大可放心，王爺喊你過去，也隻是循例訓斥而已。”徐弗看著王媽媽所有所思的樣子，繼續說道，“如果王爺真的怪罪，官爺為何不將聽雨軒查封，讓我直接入獄，而是草草了事？還請王媽媽仔細想來，再責問徐弗。”

  看著徐弗穩操勝券的樣子，王媽媽眉頭緊鎖，半個身子靠在桌邊，“我可不懂你們做的那些事情，我隻求這個飯碗別給我砸了，你們呐，總是為難我一個老婆子。”從袖中那出手帕假裝拭淚，手帕中藏了個小粉包，她偷看了徐弗一眼，趁徐弗不注意，在茶中灑了些藥粉，畢恭畢敬的端了過去，“徐弗姑娘，這事吧，說來也奇怪，你不是跟漣漪姑娘關係挺好的？怎麽就。。。”話還沒說完，徐弗的眼神似刀劍般鋒利，頗有一劍封喉的氣勢，“哦，對了，徐姑娘，喝杯茶吧，涼了不好入口。”

  徐弗接過王媽媽的茶，不願多看她一眼，“王媽媽，在聽雨軒裏，我跟誰的關係都不好，我隻聽命於王爺，我做的事情，你知道的太多，恐有生命危險。你是聰明人，還需要我再說下去嗎？”

  “是，老身知道了。”

  徐弗看了一眼茶，放在鼻邊聞了聞，從容的眼神正好與王媽媽鬼祟的眼神相碰，王媽媽緊張的低下了頭，又補充道，“徐姑娘說的是。我不問，不問了。”王媽媽一直陪著笑臉，眼神落在茶杯上，偷摸的又看向了徐弗。

  徐弗心中有數，端起茶杯，盯著王媽媽看了幾秒，隨後將茶杯抬至王媽媽的眼睛，繞經鼻子，最後放在她的嘴邊，王媽媽隻能屏住呼吸，身體本能的往後躲，“徐。。。徐姑娘，你這是。。”

  “王媽媽害怕了？”隻聽“嘩啦”一聲，腳麵一陣涼意，王媽媽團起的五官分散開來，低頭看去，原是徐弗將整杯茶倒在了她的腳旁。“說，是誰讓你這麽幹的？”

  “沒，沒有。徐姑娘，你說什麽呢？我不明白啊。”王媽媽苦笑道。

  “王媽媽，你將東西丟進我的茶裏了。”

  “徐姑娘，瞧你說的，我不知道你在講什麽。”王媽媽說話的聲音漸漸變小，雙手不自然的踹進了袖子中，眼神飄忽不定起來。

  “那我將杯子放在你麵前的時候，你緊張什麽？”徐弗氣定神清，語調平穩，“做這等事可是需要膽子的，王媽媽你向來膽小如鼠。還是講出來比較好，不然休怪我對你不客氣。”徐弗將茶杯舉起，透過光線可以看到茶杯底部未化開的粉末。這些粉末將她的記憶拉回到還在王府當樂妓的時候。

  二十年前，徐弗的父母弟妹被仇人殺害，滿府都是遍地的屍體，她被母親藏在廚房的灶台下，從紛亂的柴火中，一雙受驚的眼睛看著外麵，提著刀進來的王爺滿身盔甲，方形臉龐顯的正義十足，溫柔的眼神讓人放下戒備，他一眼便發現藏在灶台下的她並帶回來王府，給了她衣食無憂的生活，錦緞胭脂皆是上品。悉心教導她的琴技、用毒、收集和傳遞消息等技能，這個藥粉便是王爺第一次教她下毒使用的藥粉。

  那一次，她信了王爺並喝了下去，肚子疼了多日，昏睡了兩日。王爺狠狠懲罰了她，並將她關入牢房一月有餘。回憶就此止住，徐弗閉上了眼睛，那些日子對她來說如噩夢一般。王爺借著王媽媽的手試探她，讓她一下亂了心神。無論她支持哪一方，聽雨軒始終都是她逃脫不了的牢籠。

  王媽媽雙手不安的相互搓著，沒有之前進來的那般底氣十足。“這。。確實王爺。王。。爺說，看看徐姑娘的功力還剩幾分了。如。。。如果誤傷，也無妨，徐姑娘自會有辦法。這藥。。藥也不會致死。”

  徐弗放下茶杯，走到王媽媽身邊，一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不急不慢的說著，“王媽媽，我要看信了，話已帶到，還請王媽媽回去歇息吧。想來日後煩心的事會更多。”

  “好，好。”王媽媽聽後，一溜煙的出了門。“徐弗姑娘，門我給你帶上了。”她深吸了一口氣，長長的吐了出來，拍了怕胸口，“這日子還讓不讓人過了。我的命可真苦啊。”

  品茗從門縫中看著出來的王媽媽，轉頭問道，“玉岑，你可知道，原來徐弗是王爺的人。”

  “辛老爺從來沒和我們提起。”玉岑趁品茗專心從門縫中看熱鬧，一邊嘴角微微翹起，裝出一無所知的樣子，“姐姐，漣漪是你動的手？”

  品茗搖了搖頭，“沒有王爺和辛老爺點頭，我哪有這個膽子。”

  “那就奇怪了，莫非是徐弗？徐姑娘好狠的心啊。”玉岑坐在桌邊看著品茗，從頭上取下一根銀釵，對著品茗的脖頸比劃起來。

  品茗從窗紙上注意到了玉岑的舉動，有些吃驚，急忙開口道，“對了，玉岑，上次徐弗讓我簽了份認罪書。日後王爺說不定會棄用我。”

  玉岑停住了手，藏起了發釵，“王爺可是一直都很信任姐姐的。”

  “信任？原先我對王爺隻有崇拜，通過辛老爺搭線，我才能有如此局麵，而今想來，卻是年少無知。玉岑，如果有一日，我保護不了你了，你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品茗拉氣玉岑的手，“徐弗這個人，很難揣測出她的內心。你萬不可跟她走的太近。”

  “姐姐，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