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兒遵照徐弗的指示，揣著字條來到漣漪房中，屋中門窗緊閉，淡香陣陣，漣漪此刻拿著曲譜，半個身子靠在榻上半睡半醒。荷兒繞過屏風，見漣漪神思倦怠，麵若土色，大吃了一驚，趕緊打開窗戶，讓空氣流通起來，“姑娘這是怎麽了？”

  “姑娘這兩日噩夢不斷，心悸發作的次數也多了不少，大夫說寒氣入體，不讓我開窗。”蓮兒把荷兒帶到屏風外，輕聲說道，“也不知怎地，許是上次落井之後留下的病根。”

  “看姑娘的樣子，心事重重的，你在旁邊勸著點。”

  “我也勸了，姑娘就是不聽。”蓮兒隔了屏風看了下漣漪，“姑娘這性子上來了，我哪裏攔的住。”

  “細窄的榻上休息不好，還是扶去床上吧。”荷兒說著把字條遞給蓮兒，“這是徐姑娘給漣漪姑娘的字條，不要留下痕跡。”

  蓮兒接過字條放入袖中，“姑娘說近來每晚都有些居心叵測之人在門口晃悠，榻靠門口近一些，方便拿人。”

  “唉。。。我去告訴徐姑娘。你好生照顧她。”

  漣漪從睡夢中醒來，她打開字條，“事已敗露，當心自己”，來回讀了半響，將紙條點燃放在眼邊，雙目緊盯火苗，沒眨一下眼，見著紙條在火光中慢慢燒盡，快燒到底部時，隨手把帶有火苗的紙條放進了水盆，“滋。。。”一聲很快成了灰色粉末。

  她扶著桌角獨自來到窗前，太陽被團團的烏雲淹沒，黑沉沉的天空使人感到壓抑，“太平盛世不好嗎？為何非要助紂為虐？”不一會，空中開始飄起了雨滴，淅淅瀝瀝，愈下愈大，樓下來往的人們紛紛抱頭前行。

  布料鋪中，辛府二夫人帶著侍女挑選了不少佳品，“這雨真是說下就下，二夫人身嬌體貴，不能受寒，我們得馬上回府。剛剛定下來的布料是二夫人親自挑選的，受潮了我可擔當不起，你們待雨停後直接送去繡房吧。”二夫人已在車上坐了片刻，身邊的丫頭頂著雨，特意回頭交代。

  次日，紫鳳正在辛府的後院浣洗衣物，背後傳來一聲嗬斥聲，聲音洪亮且語速極快，“管家，這就是你調教的人？這人此月工錢扣半，小施懲戒。你以後找人可要仔細些，若還有下次，連你一起罰了。”

  紫鳳丟下手上的衣物，在圍裙上擦著手，回頭看去，原是二夫人身邊的侍奉丫頭在責備管家。

  “姑娘，實在對不起，全是是我的錯，請不要責罰管家。”旁邊跪了一個丫頭，丫頭聲淚俱下。

  “你犯了錯，還一心護著別人，你且把自己護好再說。”

  在紫鳳身邊浣洗衣物的李姐告訴她，這個丫頭是繡房專門安排伺候二夫人的，二夫人出門親自挑選的布料剛送到，就讓她給弄壞了。”李姐說完，用胳膊肘輕撞了紫鳳一下，示意讓她別好心管閑事。

  紫鳳笑著感謝李姐的提醒，回身繼續浣洗衣物。

  “是，是，是。。請姑娘幫忙帶話給二夫人，我下次一定小心，還請二夫人息怒。”管家彎著腰，低頭賠禮，隨後又怒斥了一頓犯事的丫頭。

  那丫頭年歲應該比憶月還小一些，紫鳳在邊上看著她，猶如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低頭望著水中的衣物，出了神，如果可以得到二夫人的青睞，留在繡房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後院做粗活是接近不了辛老爺的，探查消息也沒有院內方便，二夫人最得寵，接近二夫人也算是和辛老爺的距離又近了一步，可以為漣漪和徐姑娘分憂，何樂而不為呢。想到這裏，她放下盆中的衣物，快步走到管家身邊，“我是繡娘出身，如果二夫人願意給我這個機會，我應該可以補救一下。”

  “你能補救？”二夫人的丫頭看著紫鳳，雙目充斥著懷疑，“是，我可以盡力試一試。”紫鳳說著，跪了過去。

  管家連忙在旁邊附和著，“這個紫鳳的手藝很是了得，不如讓她試一試吧。若二夫人高興起來，姑娘可是頭一份功勞啊。”

  “這個。。。”

  憶月碰巧路過，聽到這裏有動靜，從假山後麵偷偷望去，見地上跪著兩個人，一個是犯事的丫頭，還有一個背影看著像紫鳳，“這是怎麽了？”想著揉了揉眼睛又探頭仔細望去，還真是紫鳳，她開始擔心起來。

  “哦？你可以修補？”二夫人得知消息後從繡房方向走了過來。

  紫鳳磕頭回話，“是，紫鳳可以試一試。”

  “姑姑那發生了什麽？”憶月心中開始嘀咕起來，最好的辦法就是過去打聽一下，紫鳳見她端著少爺的粥走了過來，本不想讓她管這事，但現在也無計可施，隻有一直低著頭。

  “給二夫人請安。二夫人萬福。”憶月看了一眼跪地上的紫鳳，臉上保持著微笑，她想著，過於急躁容易壞事，還是先問出個緣由再想對策。所以這次她先穩住了焦急不安的情緒，上前畢恭畢敬的先請安，待有了眉目再行動。

  二夫人有些不耐煩，“這個丫頭是誰？我怎麽沒有印象？”

  管家湊上去陪著笑臉給二夫人介紹，“這個是憶月，專門在書房伺候少爺的。”

  “憶月，憶月。”二夫人口中反複默念著名字，努力回憶著，“這名字倒有些耳熟。身邊的侍女提醒道，”回二夫人的話，是請徐弗姑娘上門獻曲的憶月。”

  二夫人恍然大悟，“哦，對對。。憶月。。。我說怎麽聽著耳熟。”她圍著憶月從頭到腳一番打量，“這丫頭看著挺機靈的，身形不錯，長相也眉清目秀的討人喜歡，你剛剛說她是哪裏的？”二夫人看向管家。

  “少爺書房裏的。”

  “哦？哈哈哈。。。”二夫人聽後大笑了起來，“原是士盛房中的，果然不俗。姐姐知道嗎？”

  管家在一邊回答著，“知道，知道，少爺講過了。”

  “姐姐沒反對？罷了，這丫頭我喜歡，憶月，你可要好好把握機會才是。”二夫人說著伸手從憶月的頭開始摸起，一直摸到了她的腰部，“辛府可是金陵城中的大戶人家，妖媚的可進不來，沒想你這清雅嬌嫩的也手段了得，知道先討好了我。姐姐呀姐姐，你也就空有個正妻的名頭而已。”

  憶月低著頭，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二夫人體香撩人，話語刻薄，手上戒指的棱角在憶月臉邊肆意挪動，憶月不敢多語，“多謝二夫人誇獎。”

  二夫人察覺出了她的緊張，把手抽回，對著亮處看著自己的指甲，“這也不是去少爺書房的路啊？士盛沒讓告訴你，進了辛府不能隨意亂逛嗎？”

  憶月雙手緊緊扶著盤子，生怕把粥灑了，恭恭敬敬的回答著，“回二夫人的話，大夫人賞了少爺一盅粥，奴婢剛從廚房那邊出來，不小心迷了路，看到二夫人，便上前問安。”

  “原是這樣，管家，你給她指下路吧。”

  管家領著憶月往旁邊走，瞧著有些距離了，憶月得空開了口，“管家，這是怎麽了？”

  管家輕聲回應，“有個丫頭繡壞了二夫人的布料，紫鳳上去求情，說自己可以試一試。”

  “哦，原來是這樣。”

  憶月聽後，點了頭，“還好，還好，我以為紫鳳犯了事。可把我嚇了一跳。”說著，回頭看了紫鳳，紫鳳微微抬頭，看了一眼憶月，眼神中滿是從容和淡定，憶月放心了不少。

  “行了，我也不想折騰，你帶紫鳳去繡房，繡好了拿給我看。竟是些廢物，我也乏了。你們都退下吧。”二夫人說完便走開了，眾人鬆了一口氣。

  “紫鳳，真的謝謝你，都是我不好。一下分了心。”犯事的丫頭看著紫鳳，帶著哭腔。

  紫鳳安慰道，“我來想想辦法，你這小小年紀的，犯錯也難免。別哭了。”

  李姐看著紫鳳，“哎呀，我說你就別插手這事了，二夫人可沒那麽好伺候。你可長點心吧。既然你應下來了，千萬要仔細慎重。”

  “謝謝李姐。”紫鳳跟著丫頭去了繡房。辛府的繡房除了幾張桌子外，也就一個小丫頭和一個年紀稍長的嬤嬤，與從前的楊府可比不了。

  紫鳳走到繡花台邊，摸著桌上五色繞好的針線，好似回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