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月和蓮兒把漣漪扶到床上，“不，我去那邊榻上緩緩就好。”漣漪臉上恢複了血氣，麵容還是略顯疲憊，憶月將新做好的鞋子放到了漣漪姑娘的塌邊，“憶月，你等我幾天，也許三天就夠了，我會把欠你們的工錢補給你們。”漣漪看著塌邊的鞋子，“不能讓你姑姑白費了精神。”

  眾人也都悉數散去，憶月知道，之前那個樂觀、溫婉的漣漪姑娘很快就會回來的。“多謝漣漪姑娘，身體重要，如無別的事，我就退下了。”

  “好，你去吧。”

  憶月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出了聽雨軒，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書攤邊閑逛，憶月定睛一瞧，那不是辛士盛嘛，順著他的方向走了過去。

  辛少爺的貼身侍從阿隆在一旁提醒著他，“少爺，憶月往你這邊走了。”

  “行，別盯著她看，顯的太過明顯。”辛少爺側著臉對著阿隆說，隨手拿起書攤上的一本書，翻了幾頁，生怕憶月知道他在此等了她許久。

  辛少爺用餘光目測著與她的距離，心中默默數著，“3、2、1”隨後，一個自然的轉身，朝著憶月的方向走去，裝作偶遇的樣子，“憶月？你怎麽在這裏？有好幾日沒去府上了吧？”辛少爺看到憶月便眉開眼笑的樣子著實嚇到了阿隆，“這少爺今天也太奇怪了。”阿隆心中疑惑著。

  憶月上去行了一個禮，“少爺吉祥，貴府最近不缺做雜活的，我和姑姑就沒去了。”

  辛少爺將憶月上下打量了一番，“說來也巧，我書房正缺一個負責灑掃的丫頭，我看你合適。”

  “我？”

  “對，讓你姑姑每天來領你的工錢，也可以看看第二天有沒有雜活，順道帶你回家。”

  阿隆在旁邊聽著，默默的把臉埋了下去，捂住嘴巴偷笑了一下，不想被辛少爺發現，用腳踢了他一下，識趣的他知道，他需要往後退兩步。

  憶月在旁邊沒有察覺，“辛少爺，你當真的？”

  “真正的，我從不糊弄人。我書房有很多藏書，這些小子笨手笨腳的，使喚丫頭也不識字，我看你挺合適的。快要會考了，先生會經常過來提點我，多個丫頭伺候，可省不少心。”

  辛少爺講的理由充分，合情合理，憶月起初內心是歡喜的，隨後覺得哪就能碰到這麽巧的事，辛少爺看出了憶月在猶豫，所以還未等憶月張口，他便補充到，“母親前段時間讓管家找丫頭來著，管家當時也推薦了你，可想你確實是個合適人選。怎麽？你不願意？”

  憶月聽著士盛的話，打消了心中的顧慮，“願意啊，當然願意。”心想著，可以旁聽，也可以看書了。

  “這麽開心啊？回去問問你姑姑吧。”士盛雲淡風輕的表情下是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笑容，用手指戳了一下憶月的額頭。

  憶月摸著額頭，“恩。。對，都將姑姑忘記了，我姑姑答應了才可以。”

  “我知道你是願意的，每天給你結工錢。前提是，你姑姑來領，省得讓你揮霍了去。你姑姑同意了，讓管家帶你來找我。”士盛看到憶月頭上有著汗珠，便打開扇子，明麵上是為自己搖著，實則這扇子已經湊到了憶月的麵前。

  “你這小丫頭，就不能慢點走路？額頭上都是汗水，姑娘家家的，你也學著稍微嬌柔點吧。”

  憶月對士盛行了一個禮，“憶月不會掩飾，高興便是高興，不高興便是不高興，遮遮掩掩不累嗎？”

  辛士盛聽後，給了憶月一個讚賞的目光，“恩，挺有道理。”

  “哦，對了，剛我給漣漪姑娘送了鞋子的，順便給漣漪姑娘想了一個好點子。一開心就走快了些。你的這個差事，我看甚好。我回去說服姑姑就行了，謝謝少爺。想必明天，我就可以去管家那邊報道了。”

  辛少爺看著憶月，“你這麽自信？”

  憶月自信滿滿，“那肯定的。”說著，蹦蹦跳跳的回去了，還不時回頭看了下還在原地的辛少爺，對著他揮著手，“多謝少爺。”

  辛士盛又一次望著這個背影，這次比上次還要好看。這姑娘和別的姑娘不一樣，做事坦蕩，不懼怕權貴，灑脫中有著規矩，有自己做人做事的風格。奇女子一位。

  “看，我就知道這個丫頭會開心，她資質還是頗高的。”辛少爺對著阿隆說著。

  阿隆倒是提不起興致，垂頭喪氣的搭著腔，“是，少爺，我們該回府了，你在街上轉了很久了，老爺知道你為了這個丫頭大費周章的，又該懲罰我了。”

  辛少爺一聽，臉頰泛紅，紅到了耳朵根子，“瞎。。。瞎說，小心你的腦袋。”說著合起扇子放小廝的腦袋上嚇唬了一下，還不忘解釋到，“這天確實熱。”

  憶月回到家中，紫鳳正在生火，“姑姑，我回來了。”邊說，邊去水井邊，洗了手後還不忘對著水麵整理了頭發。

  紫鳳看了一眼心情不錯的憶月，“是不太順利嗎？你今天可是足足去了三個時辰。”

  “還行吧。”憶月心不在焉的回著紫鳳。

  “對了，漣漪姑娘沒把錢給你？”

  憶月擦著手，把想要起身的紫鳳按在小凳子上，“姑姑，今天確實遇到個事。你慢慢聽我說。”紫鳳停下手中的活，看著憶月，“漣漪姑娘那邊遇到個小賊，把她的家當偷了，她跳了井，好在給救了上來，她想把鐲子給我抵工錢，我沒要。”

  “什麽？漣漪跳井了？”紫鳳一驚，手摸到了燒燙的鍋邊，“姑姑，你小心些。”憶月拿起紫鳳抽回的手檢查了起來。

  “沒事，沒事。”說著坐到了飯桌旁。

  憶月坐到紫鳳的身邊，“是呀，我可沒編故事。今天這事，我可是看的真真的，也是著實把我給嚇了一跳。”

  “恩，看來金陵城最近不踏實，漣漪前幾年可算是名譽滿城，她相貌不算出眾，性格可算聽雨軒中拔尖的，這段時間曲譜也沒有更新，點她的客人越來越少。那個鐲子，是她之前母親留給她的念想。”紫鳳說著，來到灶台邊準備炒菜。“你今天做的對。”

  憶月也跟著站了起來，湊到紫鳳麵前，“是吧，我今天做的是對的。不過看到漣漪姑娘這麽難過，我心裏也跟著不舒服。”

  “恩，我知道，漣漪對我們一直挺好的，人也不錯，這事沒準就是聽雨軒自己人幹的。”紫鳳隨嘴一說。

  憶月接著話茬，“姑姑，你知道了什麽？”

  “我隨嘴一說而已，你別問了。聽雨軒裏麵本就是一個是非之地，更何況女子偏多的地方從來都不會太平。”紫鳳說著，把菜倒入鍋中。刺啦一聲，憶月趕緊躲開。

  紫鳳看著憶月，笑了一下，“傻丫頭，誰讓你靠這麽近的，油沾手上了沒？”

  “沒有，幸好我躲的快。哈哈，對了，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辛少爺，辛家少爺說書房缺一個灑掃的丫頭，問我願不願意去。還說工錢每天結給你，如果第二天有活，就給你安排，這樣我們每天可以一起回家。”

  “晚上一起回來？”紫鳳問道。“辛少爺可謂用心良苦。”

  “是啊，白天打掃一下書房，先生上完課，伺候他完成功課，伺候他背書，溫習。下了學就可以回來，白天去的早，就可以在門外聽先生說課。工錢每天結給你，說怕我揮霍了去。”憶月一字不落的轉述著辛少爺的話。

  紫鳳有些犯愁，“這辛家少爺到底在想什麽，府中丫頭很多，怎就選了憶月。莫不是看上了憶月？”這時候一股糊鍋的味道，“姑姑，菜糊了。”憶月喊著，對著鍋裏放了一碗水。“姑姑，你想什麽呢？”

  紫鳳臉上多了些愁容，“沒，沒什麽，辛少爺信任你是好事，但是辛府畢竟也是大戶人家，你跟辛少爺可得保持好關係。辛府的夫人可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主。憶月，你知道我在講什麽。”

  憶月聽後，安慰著紫鳳，“不會的，辛少爺待我很真誠，我這樣的家境，想必辛少爺也不會多想。況且，我相信辛少爺的為人。主要我是想著可以光明正大的聽先生上課，真的很開心。”

  紫鳳點了頭，“我知道了，先去試試吧，我們憶月從小就喜歡讀書。要不是楊府沒落，你也是大家閨秀。你小的時候啊，跟著兩位少爺上學堂，你雖然年紀最小，但是天份最高，你二哥還羨慕你呢。”

  “一場浩劫席卷了楊府，每每想起我們在城外拜別磕頭的場景，就如昨日之事。往事不堪回首。”憶月說著，把還沒有糊鍋的菜給盛了起來。嘴巴裏嘟囔著，“也不知道大哥，二哥現在怎麽樣了。”

  “什麽？”紫鳳沒聽清楚憶月說的後半句話。

  “好了，姑姑，別想了。那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都與我無關了。”憶月拿起筷子，“現在我們過的也挺好，不是嗎？”

  紫鳳看著憶月，她不禁眼眶濕潤了。“姑姑，誰欺負你了？”

  紫鳳抽了一下鼻子，“沒什麽，剛剛被煙熏著了。你想去，便去吧。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姑姑每天同你一起回家。”

  “就是，我們也沒有簽賣身契。”憶月說著，給紫鳳夾起了魚肉，“姑姑辛苦，多吃點。今天的魚好新鮮。”

  “好啦，你把魚肚子都給了我，你吃什麽？我喜歡魚尾巴。說著，紫鳳又將魚肉給了憶月，自己夾起魚尾巴。

  “姑姑，魚尾巴上沒肉，而且刺多，你總是騙我，小時候就算了，現在我都知道了。我們別這麽謙讓了。”憶月看著碗中的魚肉。

  “姑姑父母都是漁民，從小就長在船上，吃魚從來都是最厲害的，但是家中老人生病，沒錢看病，就把我賣給了楊府當丫頭，一開始，我也是在書房伺候的，後來你母親進了門，老爺就把我安排在了她房裏，她還教了我寫字讀書。”

  “姑姑，我母親是個什麽樣的人？”憶月看著紫鳳，夾起一塊魚肉往嘴巴裏塞。

  紫鳳給她盛了一碗湯，“月瑤啊，是蘇州城中最美麗的姑娘。”紫鳳跟憶月說著之前的事情，屋子裏蠟燭的光線稍顯暗沉，這愉快的笑聲倒把屋子裝飾的敞亮暖人。而此刻的聽雨軒中，卻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