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夫人神色有些疲累，她揉了揉眉心，看向小桃。

  “小桃，你如今還有何話要說？”

  簡單而平靜的一句話，卻猶如千金重。

  “……”小桃渾身一震。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姚夫人，自她六歲進府，姚夫人對她一直很好，幾乎把她當成半個女兒看待，曾經她很喜歡伺候這樣的主子，還為自己找到這樣好的主人家而慶幸。

  可是現在呢？

  自從小姐換回來後，夫人一心一意都隻考慮小姐的感受。就連她被小姐欺負，夫人也從未說過什麽。

  說到底，她隻是一個奴婢而已。

  小姐是夫人的親生女兒，她又怎能指望夫人相信她呢？

  小桃在這一刻也徹底認清了，隻淒慘一笑，深深地彎身磕頭道：“小桃無話可說，但憑夫人做主。”

  “你身為奴婢，卻惦記上了不該屬於你的東西，做出如此不幹不淨之事，我想，我們府中也容不下你了。”

  姚夫人話語微微一頓，對劉婆婆說道：“去把她的賣身契拿來，把這個奴婢逐出府去，永不再錄用。”

  小桃當年是被她的父母賣給牙婆的，姚夫人從牙婆手中把她買回來，當時簽的是終身賣契。

  現在她被逐出府去，像她這樣在主人家裏犯過錯的丫鬟，將來也很難再被好人家買去了。

  這樣一看，小桃這輩子也差不多毀了。

  劉婆婆的動作很快，她把小桃的賣身契拿來，交給姚夫人看了一眼。

  姚夫人示意她把賣身契給小桃。

  隨後道：“限你一盞茶的功夫，收拾好你的東西，走吧。”

  小桃接過賣身契，眼淚簌簌地掉，卻是極力壓製著情緒。

  她再次深深地磕了一個頭，“小桃……謝謝夫人這麽多年的教導。夫人保重！”

  說完，她起身，捂著嘴快速地跑了出去。

  出了房門後，她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在這個府裏生活了差不多八年，她早就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一樣。

  如今，她也不得不離開了。

  這裏從來就不是她的家。

  小桃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姚玉兒昨晚送的那些珠釵和衣裳，她一樣都沒拿。

  最後看了這裏一眼，她哭著轉身離去。

  姚玉兒在暗處盯著小桃離開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終於把這個煩人精趕出去了，以後再也不用看到她了。

  姚玉兒高興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當她看到那些珠釵和衣裳，她眼神微冷。

  伸手拿起來，仔細撫摸了一會後，她忽然拿起一把剪刀，狠狠地把那些衣裳和珠釵都毀了。

  對她來說，新的才是最好的。

  這些舊的，丟了棄了確實可惜，隻有毀了才是最好的。

  ……

  劉婆婆回到了姚夫人的房間。

  她低聲在姚夫人的耳邊說了什麽。

  姚夫人聽後，神情震動。

  “果真？”

  劉婆婆點點頭。

  姚夫人痛心疾首地捶打著胸口，眼淚一直流，“我究竟是做錯了什麽？老天爺為何要這樣懲罰我？”

  劉婆婆不忍心地勸道：“夫人，你何必自責呢？小姐她……自小不在您身邊，養成這樣的性子，這不是您的錯。”

  “可我是她的生母啊！”

  “……”

  劉婆婆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才好，自從那位小姐回來後，夫人一直處於自責和愧疚之中，對於小姐在府中的一些事，她很多時候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這不表示夫人她什麽都不知道。

  就像剛才的事。

  小姐那拙劣的栽贓技法，就連她都看得出來，夫人她如此聰慧玲瓏的一個人，又怎麽會不知道呢？

  她明白夫人的用心，她隻是不想揭小姐的短罷了。

  夫人她這是把這一切的責任都怪罪在自己身上，認為是自己的錯，才導致小姐變成如今這樣的。

  “夫人，你把小桃趕出府去，也是為了她好。她跟在小姐身邊，隻會一直吃苦受罪。小桃她總有一天會明白你的心意的。”

  姚夫人眼淚流得更凶，“那孩子，踏實、勤快、又能吃苦。我原想著，等她再大些，就找個好人家把她嫁了。可是如今……”

  “小桃她不會怪你的。”

  “都是我的錯，我的錯啊。”

  姚夫人心中自責難受，眼淚流個不停。

  可是今天他們所有人都要離開這裏，也沒多少時間留給她傷感。

  不多時，有下人過來催促，說是門外的馬車都已經準備好了，他們立刻就要啟程。

  劉婆婆勸道：“夫人，快擦擦淚水，別讓人瞧出來。”

  姚夫人點點頭，拿起手帕擦淚。

  身為一個當家主母，很多時候，她都是身不由己的。

  她唯一覺得慶幸的是，在離開這裏之前，讓小桃離開也算是好事。

  小桃自小就在這裏長大，她對南嶺縣好歹熟悉一些。

  要是到了昆州，她就沒辦法再幫她什麽了。

  臨走之前，姚夫人又問劉婆婆，“讓你給她準備的，都準備了嗎？”

  劉婆婆點頭，“夫人放心，都按照你的吩咐辦的。”

  姚夫人這才放心些，她轉頭最後看了一眼這座府宅，然後轉身進了馬車。

  隨著姚縣令一家浩浩蕩蕩的馬車離開，他們也即將開啟新的生活。

  ……

  小桃離開縣衙的府宅後，一邊走一邊哭。

  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直流個不停，怎麽擦都擦不完。

  她哽咽不止，茫然四顧，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她老家不是南嶺縣的，六歲被父母賣了之後，再也沒見過他們。如今她家在哪裏都記不得了。

  走著走著，路過東街。

  這裏是早市，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很多，街道兩邊有很多叫賣的聲音，此起彼伏。

  在那眾多的聲音之中，小桃忽然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賣菜咯，新鮮的蔬菜咯……各位大爺大嬸，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啦……”

  小桃抬頭一看，前方不遠的一處攤位，謝薇正擺弄著眼前的菜攤子，嘴裏還大聲地叫賣著。

  小桃忽然就鼻子一酸，淚如泉湧。

  她精心伺候著長大的小姐，如今，卻在街頭賣菜。

  嗚嗚嗚……

  她再也忍不住，在舉目無親、孤苦無依時，突然見到一個認識的、熟悉的人之後，那種激動又複雜的情緒幾乎淹沒了她。

  她猛地奔上去，哭喊道：“小姐！”

  【作者有話說】

  小桃：她精心伺候著長大的小姐，居然在賣菜！嗚嗚嗚……

  謝薇：……

  寫到這裏，莫名覺得有點搞笑，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