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內。

  周嬤嬤正伺候劉老夫人用點心。

  一碟桂花糕，一碟山藥棗泥糕，配上上等的碧螺春。

  精致又可口。

  劉老夫人卻沒什麽胃口，輕啜了一口茶，她的眼神中帶著一抹沉思，“阿靈，你有沒有覺得，今天玉兒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周嬤嬤的閨名叫周靈，是劉老夫人的陪嫁丫鬟。主仆二人相處多年，感情非同尋常。

  沒有外人在，劉老夫人也沒避諱什麽。

  周嬤嬤也是實話實說，“確實是有些不一樣了。”

  “到底是哪裏不同呢？”劉老夫人一臉疑惑。

  樣貌沒變，聲音沒變，也跟以前一樣溫順乖巧，但總覺得好像哪裏又變了。

  周嬤嬤動作輕緩地斟茶，微微笑著寬慰道：“估計是女兒家長大了些，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了。”

  經這一提醒，劉老夫人恍然大悟，“對，就是覺得她好像有些心思沉沉的樣子。”

  這一整天，她很少主動開口說話，基本上是她問什麽，她答什麽。

  看似恭順，實則讓人有些看不透。

  “是不是最近姚家出了什麽事？”劉老夫人不放心地問。

  周嬤嬤詢問道：“要不要老奴派人去打聽一下？”

  劉老夫人考慮了一下，輕輕搖頭。

  “罷了，那孩子不願意說，想必是有她的理由。你還記得去年這時候嗎，我也說過要給她做主許一門婚事，當時她雖然有些羞怯，卻是點頭同意的。但是今天，不論是我提出要帶她進京城，還是再提婚事，她和姚夫人都拒絕了。”

  劉老夫人一雙看透世事的老眼閃過一抹精利，“今天的姚夫人也跟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是啊，老奴也覺察到了。”

  劉老夫人擺擺手，心底是有些失望的，“罷了罷了，她若不願，我又何必強求？”

  周嬤嬤認同地點點頭，“哪怕是長得有些相像，可她終歸隻是一個小小的縣令千金，不是當年的那個女子……”

  劉老夫人似想到什麽，眼中充滿了惆悵和惋惜：“是啊，當年的那個女子，可是名冠京城，真是可惜了……”

  話說到這裏，主仆二人都沒閑心繼續說下去了。

  一個沉默地喝茶，一個沉默地隨侍在則。

  ……

  謝薇今天是自己一個人趕著牛車來的，秦湛本來想跟著她一起來，她拒絕了他，叮囑他一定要在家裏等消息。

  此時她的牛車還在同福客棧，她走之前交代給店小二，讓他幫忙看著的。

  走了一會後，她突然想到什麽，停了下來。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衣裳和鞋子，淡粉色的衣裙秀美而精致，粉色的鞋麵上還繡著一朵朵漂亮的芍藥花。

  這身衣服是“她”以前穿過的。

  鞋麵上的芍藥花，她記得是姚夫人親手所繡。

  謝薇猶豫了一下，覺得還是有必要把衣裳還給姚夫人。

  這是屬於姚玉兒的，不是她謝薇的。

  其實她心裏知道，就算還回去，可能也是丟之、棄之。

  但謝薇更沒必要自己留著。

  她很快轉身往回走，想看看姚夫人離開了沒有。

  等她走到劉老夫人的宅院門前，哪還有什麽人影？

  謝薇隻好先回同福客棧，店小二收了她的錢，幫她把牛車照看得很好。

  謝薇換回了自己的衣服，正準備換鞋子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那雙舊布鞋裂開了很長的一道口子，不能再穿了。

  想了一下，她便沒有換鞋。

  心想著：要不然等會就找姚夫人買下這雙鞋算了。

  收拾好東西後，謝薇趕著自己的牛車去了縣衙。

  到了縣衙大門口時，她突然想到，這件事最好還是私下交給姚夫人。於是，她憑著記憶中的印象，來到了縣衙後麵的小門。

  這道小門平時隻有一個人看守，除了府內的人知道，外人並不知道。

  謝薇正準備上前去敲門，突然敏銳地感覺到身後有危險靠近，她下意識地想轉身去防備，可還是太遲了！

  一把匕首抵在她的腰間。

  “別動！”

  低沉冷厲的男聲傳來。

  謝薇乖乖地沒有動。

  男人的呼吸似乎有些急促，但他手中的力道一點也沒鬆。

  壓低嗓音，他道：“上車，送我出城。”

  謝薇乖乖地照做。

  同時心裏也在思索對策。

  謝薇轉身的時候，男人也跟著轉身，他有意不讓謝薇看到他的麵容。

  謝薇隻看到一抹黑色的衣角。

  她坐上牛車後，很快男人也坐上來，兩個人一前一後，距離極近，剛好可以掩飾男人拿刀抵著謝薇的樣子。

  “快點！”男人催促。

  謝薇驅趕著牛車，全身神經緊繃著。

  像這樣近身挾持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乖乖聽話，再尋找機會脫險。

  這些她前世非常熟悉了，隻不過她通常是挾持別人。

  像今天這樣被挾持，還是第一次。

  這男人究竟是誰？

  看他手握利器，還想出城，會不會是犯了什麽事的罪犯？

  牛車不緊不慢地朝城門而去。

  城門口有駐紮的守城士兵，兩邊還有士兵在核查進出城百姓的身份。

  眼看城門就快到了，謝薇猶豫著要不要告訴那些士兵。

  忽然間，她聞到一股陌生又奇異的香味，仿佛寒冬臘月時盛開的蘭花，沁冷幽香。

  奇怪，冬天蘭花怎麽會開呢？

  與此同時，還伴著一股血腥味。

  他受傷了？

  意識到這一點，謝薇心中一喜，就在她微微放慢了速度，想製造一點動靜時，身後的男人仿佛察覺到什麽，手中的力道又加重幾分。

  “別耍花樣，直接過去。”

  男人低聲警告。

  謝薇便知，這男人很聰明，很機敏。

  她若不聽話，下場必定是死。

  可她若是聽話，出了城門，估計也活不成。

  想到這，她忽然開口：“城門就在前麵了，等會盤查的時候，你就說是我哥哥，我們倆一起進城賣菜。”

  她車上剛好有買好準備帶回去的菜。

  男人微微“嗯”了一聲。

  “這位大哥，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送出城的，你不必那麽緊張。”謝薇聲音冷靜。

  男人有些詫異，這才意識到這個女子從一開始就沒有驚叫和反抗，現在還能這麽冷靜地說話。

  她連他的麵都沒看到，竟然也知道他很緊張。

  男人的警惕心更重了些。

  這女子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