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呼！”

  卡利亞悠長的呼吸，吐氣。

  在冰冷漆黑的儲藏室裏留下一道道白色的霜痕。

  這時候，這個海盜臉上已經沒有了剛剛踏入英靈殿時那副誌得意滿，蒼白到沒有絲毫血色的臉蛋上，唯有散不開的惶恐。

  他蜷縮著身體。

  慢慢將自己塞入到儲藏室角落裏中的隔間裏。

  這個儲藏室的麵積不大，裏麵亂糟糟的，布滿了灰塵，四周到處都是看不清作用的雜物。

  儲藏室外是一道長而寬闊的走廊。

  英靈殿中的應急燈光，哪怕是在三百年後，依舊在持續不斷的燃燒。

  暗紅色的燈光，忽明忽暗。

  透過儲藏室大門上破碎的特種玻璃，落在海盜的臉上。

  一滴滴冷汗。

  順著海盜的腦門向下滑落。

  饑餓、幹渴、失血帶來的冰冷折磨著他。

  支撐他堅持到現在的，並非是瀕臨絕境時所爆發的求生勇氣，而是恐懼。

  ——滲入骨髓的恐懼。

  “恐懼是人類最真實的情感…”卡利亞想到曾經自己剛剛成為海盜時，跟隨著自己的船長在深海上航行時。

  那個白胡子的海盜，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

  那時候。

  廣袤的深海漆黑一片，在深沉晦暗的海麵下，似乎有什麽巨大的東西宛若深淵般張開層層疊疊的利齒，對準了海上的那艘不太堅固的木船。

  然而…

  即便是那個時候。

  卡利亞也未曾像是如今這般，如此透徹的感受到恐懼的滋味。

  嘭！

  嘭！

  他聽到外麵的走廊中傳來腳步聲。

  一種悠久的哀嚎伴隨著腳步聲一同傳來，而後便是巨大的陰影，遮蔽了走廊中忽明忽暗的燈光。

  在聽到聲音的一瞬間。

  卡利亞的瞳孔收縮如針，渾身不受控製的痙攣。

  他嚇壞了。

  冷汗如同雨水般順著腦門落下，將內襯的衣物濡濕。心跳聲是如此的劇烈，讓卡利亞不得不伸手用力按著自己的胸膛。

  紅光流淌，腳步聲越來越近…

  終於！

  他看到了！

  從走廊中緩慢走來的，赫然是一個畸形扭曲的人形生物。

  卡魯、約恩、老麅子…一個個熟悉的麵容，出現在怪物的身體上，他們扭曲的肢體和麵容，共同構築成怪物的軀幹。

  那個家夥…

  赫然就是上百個人拚湊在一起後，所形成的褻瀆之物。

  腳步聲越來越遠。

  那個將自己同伴吞噬的怪物似乎並沒有發現自己。

  卡利亞慢慢的俯下身體，將自己的耳朵緊緊貼在地板上。

  確定周圍沒有動靜之後。

  卡利亞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他不知道那個怪物到底是從那裏冒出來的，但如果當時不是自己反應迅速的話，現在，很有可能，自己的身體已經成為那個家夥的一部分了。

  刺啦！

  卡利亞將自己身上柔軟的襯衫給撕下來一部分。

  包裹住左側大臂上的傷口。

  用剩餘的另外一隻手，和牙齒咬緊，用力一拉。在簡易繃帶所提供的壓力下，傷口慢慢不再滲出鮮血。

  接著。

  卡利亞從褲子裏摸出來一個T字形的匕首。

  匕首的刀鋒是用某種可以發出熒光的寶石製作而成，基本上沒什麽大用。

  但現在。

  刀鋒上散發的微弱光芒，正好能夠給卡利亞提供些許視野。

  他在儲藏室中摩梭著。

  不久後。

  卡利亞在牆角的地方找到了通氣格柵。

  用力把格柵踹開之後。

  卡利亞將自己的身體稍稍蜷縮，而後順著格柵鑽入其中。

  在剛開始進入通氣管道的時候，還顯得有些擁擠。但隨著越來越多的管道匯聚在一起，周圍的空間便變得寬闊起來。

  卡利亞從一開始的匍匐爬行，漸漸的，已經能夠弓著腰在管道當中小跑。

  沒過多久。

  卡利亞麵前出現了一道亮光。

  他心中一喜。

  之後的事情，卡利亞已經不敢再去想。

  現在，這個被嚇壞了的海盜，唯一的心願便是能夠從這個詭怪的鋼鐵飛船當中跑出去。

  卡利亞寧願自己的身體成為海妖們的午餐。

  也不願意，成為那個怪物身上的掛件。

  嘭！

  走著走著。

  一個不注意。

  卡利亞一個踉蹌，感覺到自己的腳下似乎是絆倒了什麽東西。

  他低頭。

  勉強站穩，看到自己腳下是枯柴般的白骨。

  白骨身上披著一層鏽跡斑斑的甲胄，一隻手還握著型號老舊的動力槍械，另外一隻手，則從中間開裂，彎曲成奇怪的角度。

  被卡利亞這麽慌不擇路的一踢。

  屍體頓時歪斜，倒在地上，露出背後一行暗紅色的字體。

  字體像是用鮮血所書，淩亂無比。

  卡利亞眯著眼。

  勉強辨認出上麵書寫的內容。

  “不要往前！！！”

  嘶…

  卡利亞心中咯噔一下，陡然間，升起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抬起頭。

  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通道盡頭的光芒已經消散。

  一個滿是膿包，看上去浮腫泛白的笑容，像是有無數道麵孔拚接而成，就這樣直愣愣的懟在他的麵前。

  彼此之間的距離，不超過三十厘米。

  借助寶石匕首散發的微弱光芒，在那道麵容正中。

  卡利亞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在他失去意識之前。

  海盜才恍然大悟。

  原來…那張臉，正是自己的。

  ……

  “艾尼蔻恩，說說看，蟲巢當中，到底都有那些單位需要我們慎重對待。”

  在海盜們全軍覆沒的同時。

  亞當一行阿塔斯修士，也進入到了英靈殿內部構造當中。

  因為艾尼蔻恩曾經在英靈殿上實習過，哪怕是時隔三百年，智庫依舊保留著戰艦的很大一部分操作權力。

  亞當、麥克尼等人，也不用隨著海盜們一般。

  不體麵的從通風管道當中，像是賊一樣想方設法的進入到戰艦內部。

  亞當一行人光明正大的乘坐電梯，進入到英靈殿內部的一個巨大房間當中。

  這裏看上去像是生活區。

  左側方向是巨大的水池和華麗的假山，穹頂上還有破碎的吊燈，一道道長桌擺放在大廳裏，潔白瓷磚在漫長歲月的腐蝕下，已經變得暗黃開裂。

  一切事物，都蒙上了一層微微的塵土。

  地板上。

  殘留的血跡哪怕是曆經數百年的時間，依舊未曾幹涸。

  亞當停下腳步。

  看到在不遠處，一個身穿動力盔甲的戰士正將手中的利刃刺入異形的胸膛當中。

  但與此同時，異形身上那十多道鋒利的節肢，也拋開了戰士的動力盔甲，將他的骨骼切成一段段的碎片。

  戰士的血肉已經化作一片暗紅色的汙垢。

  但怪物的屍體倒是保存的還算良好，布滿尖牙的環形口器以及暴突而出的複眼，都讓人感到陣陣的不適。

  “太多了。”

  艾尼蔻恩有些感慨的回答道：

  “蟲群…以一個個蟲巢為單位，每一個蟲巢當中，都有自己獨特的兵種。但所有的蟲巢之間，彼此的意識又通過我們難以理解的方式，聯係在一起，形成蟲群這個集體。”

  “如果硬要說的話，每一個蟲巢的結構，從上到下可以簡單分為，蟲巢領袖、蟲巢精銳、主戰部隊以及巨獸種和間諜。”

  “蟲巢領袖，是蟲巢的主體意識。它們往往擁有著龐大的身軀、靈能。負責采集基因，孵化下一代，指定戰略等任務。”

  “蟲巢精銳則是蟲巢領袖意誌的執行者。”

  “再往下的主戰部隊，數量眾多，有刺龍那樣體型的巨獸，也有能讓人一腳踩死的爆彈蟲。”

  “最後的巨獸種和間諜。

  前者是對一些體型格外巨大個體的稱呼，比如說蟲巢暴君、蟲聖泰坦等…一般情況下，這些單位的體型要在百米之上，才能被稱之為為巨獸種。

  至於蟲巢間諜，在最開始的時候，我們用來指代潛伏到人類社會當中，進行破壞活動，采集信息的基因竊取者，但後來，隨著蟲群的不斷進化，間諜的形態也變得多種多樣，成為了一個泛用類型的稱呼。”

  艾尼蔻恩解釋的很詳細。

  而且。

  因為阿塔斯修士間的通訊是在靈能頻道當中進行的，所以，整個大廳靜悄悄，沒有絲毫的動靜。

  阿塔斯修士們身高最少也在三米開外。

  機械身軀沉重無比。

  但在嫻熟的格鬥技藝以及對身軀的精準操縱下，他們卻沒有發出任何細微的腳步聲。

  哪怕是幾人當中，身披重甲，體型看上去最為笨重的肯尼。

  也是如此。

  對於經常執行特種任務的阿塔斯修士們來說。

  如何隱藏自己的氣息，這是必修課。

  所以，在這樣空蕩蕩的大廳當中，一串突如其來的腳步聲，就顯得格外引人注意。

  “腳步聲…是那些海盜嗎？”

  麥克尼壓低聲音道。

  腳步在大廳當中跑動的聲音，輕巧且急促，看上去並不像是某種難以名狀的怪物。

  不過，哪怕如此。

  麥克尼依舊沒有放鬆自己的警惕。

  他已經將手上的爆彈槍放在胸前，一根手指輕輕撫摸在扳機上。一旦麵前出現任何異動，麥克尼都會毫不留情的將隱患解決。

  反正這些信仰邪神的家夥們。

  在阿塔斯修士們的眼中看來，已經和異形間並沒有什麽區別。

  對待自己人。

  阿塔斯修士足夠寬容，能夠做到惺惺相惜。

  但是。

  如果被阿塔斯修士們認定為人類之敵，那麽，等待他們的將會是毫不留情的毀滅。

  嘭！

  就在大廳當中，氣氛漸漸變得緊張的時候。

  大廳盡頭，不遠處的木門，被人用力一腳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