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秀把火點燃了，一邊扇風一邊聽趙芳在耳邊說話。

  “我們這次上鎮上來，就是想給建國找個媳婦兒。”

  “這是好事啊，大嫂你不早說，可是已經相中了人？”

  吳秀聽著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笑嗬嗬的和趙芳你一句我一句的。

  這個時候趙芳也是好脾氣，和顏悅色道：“小姑子啊，你看這事兒還得你出麵給幫個忙。”

  趙芳說著，就看了一眼自家男人，咧著張大嘴就笑了起來，“小姑子，你看看這什麽時候讓明彥來家裏吃頓飯唄，我和他大舅也很久沒見著那孩子了，這難得來鎮上一趟，這好歹得見一見不是？”

  吳秀腦子簡單，沒那麽多彎彎繞繞，隻是一聽就覺得有些奇怪，這好端端的，怎麽就扯到她兒子何明彥身上去了。

  “嫂子，莫非建國這對象還和明彥有關係呀？”

  這一句無心的問話，卻是讓趙芳無言以對。

  吳軍見婆娘東扯西扯也沒說出個子醜寅卯，就瞪了一眼婆娘，道：“你別聽她瞎說，我們這也是很久沒看見外甥了，想見一見而已，這建國對象的事，也想請他搭個線。”

  這話一出，吳秀更是蒙了。

  “建國都要二十了，明彥這哪兒去給他牽線啊，他怕是沒有這個能耐啊。”

  趙芳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一掐腰杆兒就又開始罵罵咧咧了：“我說吳秀你啥意思啊，我家建國咋滴就惹你眼了，這明彥不是也十九歲了，你這是嫌棄誰呢？！”

  “再說了，不過是想請他幫個忙牽個線介紹個女學生嗎，用得著磨磨唧唧在這兒隔著肚皮罵人？”

  她這一通劈頭蓋臉的罵，是罵也罵了，不該說的話也吐了出來，吳軍在一旁拳頭錠子都捏緊了，真是想給這婆娘幾下！

  吳秀愣住，讓她兒子給吳建國介紹個女學生當對象？

  “大哥大嫂，這現在會讀書認字兒的女娃娃都金貴著呢，這怕是看不上咱們這樣的人家……”

  “哎我說吳秀，你是不是皮癢了，到底會不會說話啊，啥叫我們這樣的人家，我們這樣的的哪兒差了！”

  吳軍見自家婆娘這要吃人的凶狠樣子，又看見吳秀那恐懼的神色。一巴掌就給趙芳打了過去。

  “你還來勁兒了，越說越不像話，你這是求妹子的態度，咋說話的！”

  趙芳那炮仗脾氣被吳軍這麽一收拾，立刻就蔫兒了，眼睛一紅開始哭了起來。

  “你還有臉哭，你信不信還要吃一頓打！”

  吳軍高高揚起巴掌，做勢要打人。

  吳秀看見大哥打人，忙要上前拉著，誰知她還沒走過去呢，吳軍也沒有再動手了。

  趙芳哭哭啼啼的，吳軍瞧著心煩，轉身出了門。

  吳秀不會安慰人，加上這個嫂嫂在她印象裏就沒有買過她的好，這當下她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隻好埋著頭認真燒火。

  熬了一鍋紅薯粥，有煮了幾個鹽蛋，見何明昭還沒回來，就去外麵看了一眼。

  吳軍蹲在門口抽旱煙，煙圈從他嘴裏吐出，然後散開，門口的煙比廚房裏的煙還大，聽見腳步聲，吳軍轉頭看去。

  “早飯煮好了？”

  吳秀點了點頭，朝外張望，“就等明昭回來了。”

  吳軍已經站了起來，剛才那折騰，他這會兒早就餓了，一聽還要餓著肚子等外甥女回來，吳軍臉色就黑了下來。

  “我說你這啥規矩，哪兒有一家子長輩等著個小輩兒的，吃飯吃飯，你這教的出什麽娃來，難怪何家不肯要你！”

  說完這剜心之言，吳軍倒是自個兒走了，吳秀愣在當場，心裏壓抑發悶，扶著門有些沒有力氣。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錯處多，可被人這麽直接指出來，她這心裏也是難受的。

  “建國建華！快點吃飯了，來，有稀飯吃，還有鹽蛋哩！快點來！”

  趙芳大嗓門兒的聲音從廚房裏傳來，吳秀抹了一把眼淚，想著趙芳那性格，怕把鴨蛋分完了，等明昭回來就沒有了，忙轉身回去了。

  吳軍趙芳一家四口已經坐好了，四方木桌，四個人坐得滿滿當當的，看見吳秀進來。趙芳臉上的笑就變得有些諷刺起來。

  “這如今你們進了鎮上，每日裏吃著細糧，怕是早忘了我們這些住在甜水村啃米糠度日的窮親戚了，你可別忘了，你也是吳家的人，可別做了白眼狼！”

  這話說的難聽，可吳秀更難聽的話都聽過，也沒有理會趙芳的話，去舀了一碗稀飯放著，看見桌上的鹹鴨蛋，走過去準備給明昭留一個。

  誰知她剛走過去，趙芳就把最後一個鴨蛋放在了吳建華碗裏。

  “這鴨蛋是一人一個的。”吳秀不知所措，對趙芳道。

  “啥一人一個，這當姐姐的還能和弟弟搶吃的不成，建華如今還在長身體，他多吃一個怎麽了！”

  理直氣壯的樣子，看得吳秀心裏說不出的委屈，眼圈兒一紅，“大嫂怎麽這樣，你生的孩子是人，我生的就不是了？這一人一個鴨蛋，我不吃無所謂，可是明昭她身子不好，你連她的也搶！”

  她這話倒是把趙芳說得愣住了。

  倒不是趙芳害怕這個小姑子，而是沒想到這個小姑子竟然敢和她在這兒爭個鴨蛋。

  趙芳是個在哪兒都霸道慣了的，無論是在娘家趙家，還是在婆家吳家，無論是兄弟姐妹還是妯娌小姑，誰敢和她扯這些，那就等著她把人罵哭吧！

  不過今兒她男人剛教訓了她，趙芳這會兒倒也不和吳秀吵，隻冷笑兩聲道：“你們家難道還缺兩個鴨蛋不成，反正在外甥女也還沒有回來，你再給她煮就是了，發什麽火啊！”

  吳建國一聽，就對吳秀喊道：“小姑，再給我也煮一個。”

  趙芳聽著就問小兒子，“建華，讓你小姑也再給你多煮一個？”

  吳建華滿嘴的蛋還沒咽下去，就囫圇點頭，吳秀轉身就出了門，留大哥一家子人麵麵相覷。

  何明昭正要回去，就看見她媽腳步匆匆的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抹眼淚。

  “媽？這是出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