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血雨
作者:雲在西湖      更新:2022-04-12 03:12      字數:3200
  張正眼看陳元豐的劍氣厲害,自己的長劍支撐不住,隨時有崩壞斷裂的危險,雙掌向上一提,使了一招“八麵來風”,霎時間,四麵八方俱是風聲掌影。

  陳元豐等三人都知他使的是虛招,但四周狂風怒號,鬼影瞳瞳,均不免分心戒備。陳元豐攻向坑內的真力減少,橫在坑裏的長劍不再向郭采瑩彎曲,並有漸漸彈直的趨勢。

  長劍的彎曲幅度最大時,劍身的中間部分已經貼近了郭采瑩鼻尖,嚇得她大氣也不敢出,生怕長劍折斷,劃破自己的臉。此時見劍身彈了回去,長出一口氣,叫道:“師兄,你的劍快被人家壓斷了!”

  張正已趁機躍回坑邊,大喝一聲:“好大膽!”左掌疾出,按向陳元豐後心。

  陳元豐不敢硬接他掌力,身形一晃,向旁躍開。張正挺身在坑邊立定,右手淩空下抓,橫在坑中的長劍向上跳起,被他一把挽住,使了一招“孔雀開屏”,五彩繽紛的羽毛,混著森森劍氣,向外極速延展。

  陳元豐等人見他這招劍法覆蓋的範圍甚廣,一邊舉劍招架,一邊向後退步。張正劍上的寒芒緊隨其後,繼續進攻,將三人直逼出丈許開外。

  他逼退敵人之後,不再跟進追擊,而是站穩腳跟,調理真元,將內力源源不斷的送出,七尺長劍上的光芒越來越盛,揮舞之間,猶如一麵上下翻飛的水晶鏡麵。

  陳元豐等三人心驚之餘,已攻不近張正身邊兩三丈的範圍,但三人的功力也極深厚,張正隻要稍一放鬆,便有一二人的長劍尋隙而入,直抵張正身前,是以他絲毫不敢大意,提足內力,招招連貫,式式連環,全力施為,已將本身魔道內功的功力發揮到極限。

  當張正使出那招“八麵來風”時,院中觀戰的人群已感到風力太大,紛紛向後倒退。張正全力以重劍攻敵時,院中人已禁受不住,武功高的暫時躍上院牆觀戰,武功低的跳上更遠一些房屋的屋頂,向這邊張望。內中有十幾人是得道的劍仙,相繼起到半空,既居高臨下觀戰,又防備張正和郭采瑩從上方逃走。

  此時天色已經大黑,但張正長劍上光芒四射,將院中照耀得如同白晝,因此誰也沒有注意到現在已經是晚上,也就無人點起燈籠火把,大家的心裏都在考慮同一個問題,萬一陳元豐等三人落敗,我們這些人是繼續向張正這個大魔頭進攻,還是保命要緊,一哄而散?

  張正身懷萬年魔道內功,以功力的深淺而論,稱得上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與之對陣的陳元豐等人在劍仙中本不出眾,每人連吃了七顆爆筋丹,使自身的功力翻了七番,這才勉強能夠與張正相抗衡。但爆筋丹的藥力過於霸道,像他們這種吃法,可以說是必死無疑,筋脈俱斷,爆血而亡,隻在頃刻之間了。

  陳元豐等人吃藥時隻知這樣的吃法九死一生,還不能確定一定會死,心裏都存著除魔之後,能多活一天是一天的念頭,因此初交戰時較為保守。此時與張正大戰了數百招,難以取勝不說,渾身炙如煙火,周身上下的血液如要沸騰一般,且鮮血大滴大滴的往下流淌,如此景況,哪裏還有活命的指望?

  他三人明知必死,心中哀痛的同時,急催內力,隻攻不守,向張正發起最後的進攻。四人的長劍攪在一起,張正劍上的光芒極盛,完全能掩住陳元豐等人劍上放出的寒光。但三人已無所畏懼,揮劍猛打猛衝,好幾次被他們衝到坑邊,又被張正硬頂了回去。張正手中的長劍和三人的長劍雙劍相交了無數次,碰撞出的串串火星,如同綻放的煙花,既絢麗又詭異。

  郭采瑩一開始抬頭觀戰,漸漸被亮光晃得睜不開眼,隻得低下頭,心裏麵默默禱告:“老天爺,保佑我師兄趕快取勝,殺死這三個渾身是血的壞人吧。”

  此時大坑邊上一圈一圈都是陳元豐等人流在地上的鮮血。三人的臉上手上已然血肉模糊,渾身的衣服也被鮮血浸透。其中陳元豐和雲銘璋各中了張正一劍,可二人就像是毫無感覺,依然發瘋般的舞劍狂攻。

  張正見三人已經豁出了性命,不傷到他們的要害,早晚要被他們衝近坑邊,自己倒是不懼,郭采瑩非遭凶險不可,這卻該如何是好?

  他一邊打,眼角的餘光掃向四周,隻見院中無人站立,牆頭和房上站著幾人,天空中有十餘人盤旋飛舞,更遠的房屋頂上站滿了人,但昏昏暗暗,隱隱約約的看不清楚。忽然心中一動:“現在是晚上,我劍上放出光來,這才亮如白晝,若是光亮驟然消失,給他們來個出其不意,就算殺不死敵人,我和師妹也能趁暗逃走。”言念及此,長劍上功力一收,四下裏頓時伸手不見五指,漆黑一團。

  陳元豐等人的攻勢正急,忽然眼前光亮消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雖然他們明知今日必死無疑,但看不見敵人,看不見同伴,如何對敵?萬一傷到同伴,自己縱然死在地下,於心何安?

  就在三人稍一猶豫之際,張正將長劍橫在胸前,自左至右,極速一揮,白光閃處,紅光崩現,陳元豐等人的胸前各被劃出一道一尺多長的大口子,鮮血立時向外翻湧。

  自從這招之後,張正的長劍忽明忽暗,神出鬼沒般攻向三人,陳元豐等人眼看支持不住,雲銘璋奮力擋開張正一劍後,口中鮮血狂噴,身子向後便倒。

  有人在空中叫道:“快,大家掌燈!”飛身而下,衝進一間屋子,再奔出時,手中已提了一盞氣死風燈,快步奔向與陳元豐等人大戰的張正。

  他的本意是給陳元豐等人照亮,以免其被張正神出鬼沒般的招數所傷,但人家動手的幾位是何等功力?他哪裏湊得到近前?距張正還有四五丈遠,已感到胸悶氣短,舉步維艱,心裏一慌,便欲轉身而逃。剛轉過這個念頭,張正的劈空掌力已到,將他打得直飛上天,手中的氣死風燈劃出一道圓弧,飛進另一重院子去了。

  雲銘璋重傷摔倒之後,穀大壽也是搖搖欲墜,步履蹣跚,眼看就要支持不住。陳元豐的功力比雲、穀二人更深一些,身法、劍法都還有些章法,腦子也還不是特別迷糊。

  他想自己一生的功業到此為止,臨死之前,無論如何也要再拚一把,就算殺不死張正這個大魔頭,隻要能打他一掌,刺他一劍,也是好的。急吸一口氣,飛身而起,右手長劍,左手鐵掌,齊向張正攻去。

  張正眼看他惡狠狠撲到,不敢怠慢,也準備以劍掌相迎,哪料自己的雙臂剛向上抬,陳元豐的身子已在空中炸裂,化為滿天血雨,傾瀉而下。張正心頭一驚,忙展開藥公所授的防風劍法,將撲麵而來的血雨盡數擋下。那邊穀大壽被飛來的血雨淋了一身,渾身血汙,猙獰可怖,雙臂亂舞了兩下,轟然摔倒。

  “嗤”的一聲,陳元豐的長劍插在了穀大壽身邊,劍身血紅,在充滿血腥味的夜風中微微搖晃。

  張正右臂一震,抖落劍上的鮮血,伸手把郭采瑩從坑裏拉出來。郭采瑩眼光一掃,見到了雲銘璋和穀大壽的屍體,卻不見陳元豐,問道:“師兄,還有一個呢?被你打跑了?”

  張正向地下一指,說道:“沒打跑,全在這裏了。”

  此時院中沒有燈火,星月的光芒下看不真切,郭采瑩隻感覺地下濕漉漉的,血腥味很重,也未多想,說道:“沒跑了就好,其他人呢?是真的逃跑了吧?”

  張正道:“是啊,那個提燈的一死,其他人都四散逃開了。”

  郭采瑩道:“天上的劍仙也逃了?”

  張正道:“往東南方去了。”

  郭采瑩的心中一動:“我在坑裏一禱告,師兄很快就取勝了。我需抓緊時間再許一個,讓他永遠不要離開我身邊。

  張正見她忽然雙手合十,低頭不語,以為她哪裏不舒服,忙問:“師妹,你怎麽了?”

  郭采瑩祝禱已畢,微笑道:“現在不能說,以後再告訴你。”

  院子裏死了多人,雖是江湖仇殺,不會有苦主報案,但畢竟人命關天,張正和郭采瑩不願多惹麻煩,快步出了客棧,向縣城外走去。

  二人順大路並肩往前走,一邊走,郭采瑩道:“師兄,咱們往哪裏去?還是去華山?”

  張正道:“當然了,他們已經發現了咱們的蹤跡,前麵應該還有阻攔,但不管怎樣,我都要趕往華山救母,表一表做兒子的一片孝心。”

  郭采瑩道:“對,一定要把伯母救出來,人擋殺人,仙擋誅仙。”

  張正想到方才的慘景,心中一陣難過,說道:“還是盡量少傷人命,我娘若知道許多人死在我手上,心中定然不安。”

  郭采瑩道:“是啊,伯母慈悲,見不得死傷枕藉,那你就收斂點兒,把他們打跑嚇跑就行,少殺幾個吧。”

  張正點了點頭,心中卻想:“化成血水的那人,像是內力太強,身體承受不住,真氣迸出經脈,摧毀骨骼,碾碎血肉而死。他之所以會這樣,應是服用藥物太多之故,再有這樣不顧生死之人,我殺不殺他,也毫無分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