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掙紮
作者:拂弦      更新:2021-01-16 15:18      字數:3662
  屋內之人靜靜看,屋外之人不知究竟在樹蔭說了什麽。總之,可以肯定的是雲行雨鬆開了素鶴。

  素鶴將微亂的前襟略作整理,道“人雖不是我所殺,然究其根本,是我連累了他。

  雲兄若要替他報仇,鶴無怨言。”

  說罷,坦然視之。

  雲行雨並非不通情理之輩,他當然知曉錯不在素鶴。隻是,人因他死卻是不爭的事實。

  良久,像是下定決心一般,道“師父要我跟隨你,自有其用意,所以我不會去違背他老人家。

  但我會用這雙眼睛,親眼見證你的做所所為。

  倘若今後你有半分行差踏錯,屆時雲某必取你性命。”

  素鶴聞言,肅整衣袍,卷起兩袖淡然“願受雲兄指教。”

  “回去吧,想必他們也等急了。”雲行雨不意在此事上糾纏,雖有心找花中影、雨酥兒報店小二的仇,但目下並非良機。

  遂眉眼掠向正屋,看不出這些人還有幾分真心。

  隻是這樣的真心,又經得起幾分的搓磨?

  素鶴不是沒有聽出弦外之音,隻是腳步稍頓後,虛引道“雲兄請。”

  回到正屋,雲行雨早已察覺鄒寂人和槐尹之間氣氛有異,但他沒有點破。如果素鶴連這點事都處理不好,那也就沒有跟隨的必要。

  倒不如,一刀了結。

  而素鶴含笑不語,隻字不提兩人因何生隙,轉與眾人將柳心齋方麵的細節一一敲定。

  雲行雨就這樣倚座靜觀,目光不經意的與缺雲子撞至一處,頓時有所明了,遂不多言。

  至另一處,範四等人被素鶴、鄒寂人暗中壞了計劃。正聚在涓涓溪水旁稍作歇息,忙活半天眾人也都口幹舌燥的厲害。

  三兩個已經趟進溪水,直接把臉埋在水裏,半晌才抬起頭,

  狠狠的在臉上抹了一把,趟回岸上道“四哥,六哥,咱們現在怎麽辦?

  眼看太陽也快下山了,再不緊著點,隻怕回頭齋主饒不了我們。”

  範四蹲在岸邊,兩手拘了一捧水解渴,然後用袖子擦了擦頭上的汗水,睇著波光粼粼的水麵,呲牙帶著熾熱難耐道“說的對。”

  側眸問六口章“老六,你有啥想法沒有?”

  六口章有氣無力從臉上扒拉下遮陽的草帽(樹枝編的),歪頭朝範四道“要我看啊,都啥時候了,咱就不管她老的少的,隻要是女的就成,是個雛兒就行。

  再耽擱下去,別說雛兒咱們撈不著。說不定,雌的都沒份兒。”

  可不是麽?現在他們已經被白葫蘆那幫莽夫發現身份,想再得手無疑癡人說夢。

  白葫蘆山本就不乏好手,此番驚動了,他們還能有好果子吃?

  莫說方圓十裏,隻怕百裏也抓不到幾個人,更別提還差十個。

  想到這裏,六口章就躺不住了,一骨碌坐起來,道“你當初怎麽就想著往白葫蘆山跑?這要是去了別的地方,說不定就沒那些破事了。”

  說好在路上解釋,結果盡顧著抓人跑路,啥也沒說。

  說到這裏,別說他覺得晦氣,在座的有幾個不是心裏憋著一口氣的?

  範四挽袖,掌心舀了一捧水潑在臉上,起身至六口章身旁,道“你可知,玉臻峰是何人所為?”

  “誰?”

  一提玉臻峰,六口章也立馬收了七七八八的雜念。

  “我寫,你看。”範四取了一根樹枝,在草地上比劃。

  寫完,再看向六口章,道“看明白了?”

  六口章僵在原地,好半晌才把自己的魂給拽回來,捋直打結的舌頭,道“真……真、真的?”

  說罷,看看眾人,有些後怕的摸上自己脖頸。

  還好,吃飯的家夥還在。

  “錯不了。”

  “這事好理解,那你為什麽別的地方不挑,又挑了個白葫蘆山?”

  “那是因為玉臻峰離白葫蘆山最近,白葫蘆山不乏女仙,兩地之間素有往來。

  咱們幹的這些事,他們能沒防備?”

  “你的意思是,他們兩家早就暗地有往來?所以你讓大家去白葫蘆山抓人,便是算準他們會聞訊查看玉臻峰?”

  “不錯,玉臻峰主要都是女仙。出了事情,白葫蘆山必定大部分都會前去助威,那空下來的,便是我們的機會。

  隻是沒料到,亙辭那匹夫竟然回帶人突然殺回。”憑白的,壞了他們的大事。

  委實可恨,惱人的緊。

  “對啊,咱們也算在白葫蘆山得手不少回。以前怎麽就沒見他們有這份能力?還是,真的吃一塹長一智啦?”

  “哼,誰曉得?”範四冷哼一聲,瞅著墜入山穀的夕陽,眼底倏然射出狠辣之光,道“走,咱們去抓人,天黑之前務必將祭品湊齊。”

  “成。”六口章起身鼓著手掌,道“起來了起來了,都準備幹活。幹完這票,咱們好好去快活快活。”

  “好嘞,走了走了,你們都快點跟上。”

  “成,等等我,我穿個鞋子……”

  夜幕降臨時,林卯端坐在花廳無聲等候。

  實際上,從範四等人出門時,他便一直是這個坐姿,到他們回來,也不曾改變過。

  “齋主。”範四、六口章試探性的上前喊到,各自偷眼看向身為那參差不齊的祭品。

  毛頭小娃娃有之,無鹽之女亦有。連那雞皮鶴發,滿頭白雪的也被他們擒將過來。

  一眼望及,橫看成嶺側成峰,少小老幼各不同。

  沒辦法,這不能怪他們。眼前的,以是他們極力擄來。

  出乎意料,林卯沒有發火。反而很平靜的點頭,讓他們將人送進滿月拱門,立即獻祭。

  至於為什麽如此著急?一來是魔子下了死令,二來也是獻祭需要時間。

  平時最多不過一次數人,這回是倍數,所費時間自然也較之要長許多。

  而獻祭之事,對範四等人實在稀鬆平常不過。

  人置與其手,不過是貨物之別。

  首先就挑了個身材壯實,容貌普通的。用他們的話來說,這樣的血氣充足,獻祭起來費時,所以先來。

  而那年長和年幼的,一個是年紀大了血氣淡,一個是太小不禁放,沒得幾個功夫便完事。

  那女子自是不肯,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縱有無限恨火與不甘,可它救不了自己的性命。

  再被粗暴收拾一頓後,便送上了斷頭台。

  血滴下的那一刻,也意味著最後的較量已經開始了。

  隻可憐那餘下的九人,無不是滿目悲戚。誰也不曉得,自己會不會成為下一個?

  如果淚有盡時,那一定是人心死之時。

  如果沒有,那一定是她對這世間還有不舍……

  可是被困在這不見天日的神女殿中,除了觸目所及的魔頭,誰鄒聽得見她們的呐喊?

  天嗎?是天不曾應,若應她們又怎麽遭此劫難?

  地嗎?地也不敢答,若能答,又何須相擁而泣?

  六口章被她們哭的心煩,曆聲道“哭什麽哭?誰在哭,下一個就是她。”

  登時那年老體邁的老嫗立馬捂住了旁邊小丫頭的嘴,渾濁的老淚無聲二下,戰戰兢兢的道“幾位大爺,小孩子不懂事,你們別往心裏去。

  下一個,就讓老婆子我去吧。

  我活到這個歲數,該看的看了,該享的享了,去得。”

  “急什麽急?有你去的時候,都給爺我安安靜靜的坐著。”不知為何,老嫗的淚讓六口章心裏湧起了不知名的浮躁。

  將眾人都嗬斥回去後,便專心與範四靜等。

  老嫗緊緊捂著小丫頭不敢鬆手,隻用極低的聲音道“莫怕莫怕,不會有事的。”

  聞言,小丫頭的淚旋即翻出眼眶,“吧嗒”滴在老嫗的手背上,摔的七零八碎,更燙得她心口陣陣疼。

  造孽啊……

  再看餘下之人,無不是麵色淒淒,神皇萎靡。

  淚有千千行,更結愁中腸。

  與此同時,亙辭、刀疤三趕回白葫蘆山。

  召來眾多仙者,先替素鶴澄清真相,再說出今夜的打算。

  眾仙者聽罷,俱是怒發衝冠,當即就要找林卯清算,可恨這廝一直欺騙他們,還害他們處處與百裏素鶴為難。

  放著真凶逍遙法外,反將自己置於他人手上為刀。

  這是何其不能容忍也?

  亙辭見這情勢,忙使刀疤三攔住眾人,道“諸位稍安勿躁!

  既以定計,便容不得他再為非作歹。

  且有一事,尚請諸位出力,不妨先聽辭言,然後再做決定。

  諸位,以為如何?”

  眾人止步,有人急道“什麽事?你快說。”

  “我這裏有寫給除白葫蘆山其他受害仙友的信,勞諸位差幾個人替我把信送達。”說罷,從袖中取出一疊信。

  說是幾封,其實目測少說也有十來封。

  田漢年幾人跳出,道“交給我們吧。”

  亙辭大喜,忙將信托付,盯囑“務必要快,切記!”

  “放心,我們曉得輕重。”田漢年拍拍心口,將信分派下去,忽道“怎不見玉臻峰?我記得此峰的嵐仙子,蓉蓉姑娘亦是苦主。

  主事何故獨獨漏了她們?”

  刀疤三道“漢年有所不知,玉臻峰……已經沒了。

  嵐仙子、蓉蓉姑娘她們,都、芳魂已逝。”

  田漢年登時踉蹌往後退了兩步,驚詫的看向亙辭“怎不見大家提起?”

  亙辭剛想解釋,即被卞清打斷,道“你在修煉緊要關頭,我知你對嵐仙子素有情意。

  怕此事對你造成不利,故讓大夥兒先瞞著你。非是故意不告訴你,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你……”田漢年說不出責怪卞清的話,細論起來兩人也是發小,清楚他這麽做也是為自己好。

  隻是、隻是,嵐仙子,唉……

  卞清接過其手中的信,塞入其懷中“你若不想嵐仙子枉死,當速速送信,待了結柳心齋一事,我在與你解釋。”

  “好。”

  田漢年轉身,拖著沉重又急切的步伐與眾離開。

  亙辭看事情差不多,讓眾人都上前些,先挑出今夜前往柳心齋的人選。

  再將剩下之人,稍作安排固守白葫蘆山。以防萬一,不能自己去攻打別人老巢,反過來叫他人端了自己的窩。

  道“你們都過來,今天晚上我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