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老人的屍體前蹲下。

  “是他麽？”沐鋒問道。

  “是他。”狂秋指著屍體胸腹間的漆黑孔洞道，“老頭兒身上就是被插了這麽多洞。”

  沐鋒微微有些動容：“屍體竟然變成了這樣……”

  二人麵前的屍體看上去根本不是正常死去兩三天的屍體，那分明是一具幹屍！

  屍體渾身上下不見一絲血肉，仿佛就是一具骨架套了一張人皮，就連身體下也沒有絲毫的血跡。屍體嘴部微微張開，雙唇皺成雞皮，眼睛所在的地方隻剩下兩個空蕩蕩的眼洞。

  整個人，竟是被吸幹了。

  然而屍體上最大的一個洞還在胸口，胸口的皮全部被撕裂，絲絲縷縷地粘在可怖的洞上，想象的出來應該是生前被人活活掏出了心髒。

  龍回派最後一任掌門浮鏡道人，死相十分淒慘。

  狂秋盯著那張已經看不出半點浮鏡道人影子的臉，久久沒有說話，她的雙手死死攥緊，通紅的眸子裏既有悔意，但更深的卻是恨意。

  狂秋低著頭，滿頭的長發將她的臉隱藏起來，沐鋒看不到她的表情，隻以為她是在愧疚，便開口勸慰道：“至少你活了下來，這便證明他的選擇是正確的。剩下來的事，便是我們的了。”

  “他本來可以不死的。”狂秋抿著唇，壓抑著嗓音，低低地說道。

  沐鋒一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有種狂秋說的這話裏麵並不隻有因為浮鏡道人為了救她而犧牲自己的內疚和自責。

  但還沒等他做過多思考，狂秋已經站了起來。

  她轉過身背對屍體，拖到地麵的長發隨著她的轉身輕輕掃過地麵，發出一陣細微的“沙沙”聲。

  “我要把老頭兒帶出去，給他找我能找到的最好的棺材，讓他入土為安。”

  沐鋒也站了起來，走到和狂秋並肩的位置，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就讓他留在他一生守護的地方吧，不要讓更多的人再難過，更何況我們要找白瑤算賬，萬一傷到他的屍體怎麽辦？

  “浮鏡道人一定更願意沉睡在這龍回山裏。這裏很安靜，沒有人再會背叛他。”

  若是讓王啟成看到浮鏡道人這副模樣，天知道會傷心痛苦到什麽地步，他的命已經很苦了，就不要更苦了。

  狂秋想到那孩子，動了動嘴唇，沒有再堅持。

  “走吧。”沐鋒說道。

  “等一下。”

  “嘩”

  白光閃過。

  狂秋滿頭黑發齊肩而斷，綢緞布匹般滑落，蓋在浮鏡道人的屍體上。

  乳白色彎刀握在手中，女孩轉過身來，眼神堅定而又冷冽。

  “老頭兒，你好好歇著，我這就去取那女人項上人頭！”

  ……

  一路向前，密室連接議事殿的通道階梯雖然也有損壞，但卻難不住修為大增的二人。

  很快，二人便出現在龍回派議事殿內。

  “看來白瑤已經帶著啟成他們出發去往落夢泊了。”沐鋒掃了一圈議事殿內的雜亂無章，開口說道。

  他雖然早已通過白霧空間得知王啟成一行人的去向，但直到此時他才能告訴狂秋，幸好從龍回山到落夢泊不足三百裏，而且落夢泊秘境真正開啟尚有兩日時間，留給他們追上白瑤的時間綽綽有餘。

  狂秋點點頭沒有說話，見過浮鏡道人的屍體之後她的心情便一直低沉著。走出議事殿抬頭看著晴天白雲，正是早上辰時，天空明淨地像秘境裏的落夢泊，而且這裏沒有秘境裏那麽茂密的樹林，陽光不會被分散抹勻。天空飛過一排飛鳥，一共三十一隻。

  越清楚的東西往往越痛。

  現實便是如此。

  狂秋沒有停留，直接朝山下走去。

  沐鋒看著狂秋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

  ……

  沿著議事殿往前走不遠便是龍回派主殿，沐鋒二人沒有逗留，一路下山疾走。

  就在快走到立著“龍回派”石碑的山門處時，一道粗獷囂張的聲音便從頭頂傳來。

  “哈哈哈，白掌門真乃神算，你二人果然還活著！”

  話音剛落，一道仿佛暗紅色岩石的精壯身影便背對著落在二人身前。

  一身紅色短打，裸露在外的皮膚暗紅如鐵鏽，雙手佩戴著深紅色的輕薄拳套，側回著頭，嘴角勾起，斜斜瞥著兩人。

  一張方臉像是暗紅版的紅桃老K。

  日炎門掌門，沈三炎。

  他的目光在沐鋒二人身上掃了掃，最後定格在狂秋身上，不僅因為狂秋誇張的身材，更是因為這姑娘的境界竟然和他相仿。

  眼中驚詫之色一閃而過，隨即是濃濃的貪婪。

  “小小年紀就能煉氣巔峰，必然身懷重寶。”說著沈三炎抬頭，朝上方山路某處扯開嗓子喊道，“喂老李頭，這小姑娘和她身上的東西都歸我了，別跟老子搶！”

  還有一個？

  沐鋒二人聞言回頭，隻見路旁的密林之中緩緩走出來一個身材矮小、肩背佝僂，卻罩著一件拖了一半在地上的寬大黑袍。隨著他從密林中走出來，拖在地上的黑袍如汩汩黑水般汩動，雖說是“走”，但肩膀卻完全沒有起伏，好似雙腳融入在那一片黑袍裏，隨著黑水翻滾就這麽平移了過來。

  黑袍之下不見嘴唇翕動，低沉如重水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沈三炎你真是個蠢貨！老夫藏在暗處，一會兒與你明暗合作，這兩小娃娃哪有活命之理？早一刻辦了這二人，便能早一分前往落夢泊。如今卻要憑空多費些周折。”

  沈三炎轉過身來，帶著拳套的雙手在胸前拍得“砰砰”作響。

  嘴角一咧，露出兩排黃牙，嘿嘿道：“想得美，讓你呆在暗處，真打起來天知道你會朝誰開炮。這小妮子雖然年輕，但境界可是實打實的十二氣境，老子可不會輕敵！”

  李玄水沒再說什麽，站在距離沐鋒二人大概十米開外的地方，一直攏在袖袍裏的雙手垂了下來。

  那雙手不似人手，就像是長了五指的雞爪，青黑色，仿佛在深淵淤水中浸泡了很多年。

  “罷了，也隻是多費些周折而已。”

  李玄水淡淡道：“不過這女娃身上的靈氣，老夫可不會全讓給你。”

  “能吸多少，你我各憑本事。”

  “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