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離心(上)
作者:南風音      更新:2020-03-02 01:58      字數:2181
  血染江山離人歌最新章節

  一方園湖,湖邊一片茂林,林中樹木參天,灌叢密布,罕有人跡。

  這林子裏的樹看起來都有些年頭了,樹幹最細的也要一個人張開雙臂才能抱住,而許多粗大的樹根處都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樹洞,有些樹洞甚至可以容納下好幾個人。

  就在這許多的樹洞之中,有一個是特別的,進入到其中就會發現,樹下別有洞天,是一個可以容納下數十人的地洞。

  而這個地洞入口又混在無數個大小不一的樹洞中,極易被忽略,亦極難被發現。

  慕榮一行人便藏身於這地洞中。

  昏暗的地洞中,但見慕榮負手孤立於入口下方,右手臂被嚴嚴實實地包裹著,布條上滲出的些微血跡已經幹涸。

  他的雙眼深邃,望著入口沉默不語,幽暗的月光投射進來,正好灑在他身上,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都散發著一股濃重的悲傷。

  百裏乘風、歐陽烈以及六名親兵則分散在地洞各處,有坐有站,慕榮望著洞外,他們便望著慕榮。

  想來若非隻剩下這些人,這地洞或許還容不下他們。

  慕榮孤冷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但身後眾人都知道,他的心一定很沉重,因為這一路行來犧牲了太多兄弟,其中恐怕還包括跟隨多年他的心腹陸羽。

  誰都知道,在那種情況下,留下斷後的陸羽生還幾率極為渺茫。

  歐陽烈如坐針氈,因為他能感覺到,從他們最初遭遇追殺起,乘風看他的眼神就不太對,是那種防備敵人的警戒和敵意,或許還有怒意和仇火,但他卻自始至終不曾辯解過什麽,因為乘風也不曾開口問過他什麽。

  但此時此刻,乘風看向他的眼光似乎尤其犀利,那種忍無可忍的怒氣都好似要噴到他臉上了,歐陽烈知道,他終於忍不住要開口了。

  “歐陽將軍,對我們目前的狀況,你怎麽看?”

  不是歐陽大哥,也不是歐陽兄,而是歐陽將軍,多麽疏離的稱呼,仿佛又回到了他們初識之時。

  歐陽烈轉頭看向他,由心而生的酸澀牽起了他嘴角寫滿苦衷的淺笑,看向那地洞入口幽幽開口。

  “援軍不知何時能到,而我們的人已經折損得差不多了,若再遇上叛軍,隻怕凶多吉少。所以,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避免與叛軍遭遇,保存體力,以備接下來的血戰。而這個地洞如此隱蔽,想來叛軍一時半會兒應該找不過來,我們可以暫且在這裏休整。”

  一向待人親善溫和的乘風竟咧嘴冷笑了一下,看向歐陽烈的眼神更具深意。

  “但無論我們藏在哪裏,叛軍每次都能迅速而精準地追殺過來,仿佛對我們的行蹤掌握得一清二楚,歐陽將軍如何能保證這裏就不會暴露?”

  “相對來說,夜間對我們更有利,因為叛軍明火搜山,很容易就被發現,利於我們躲藏,可現在天就快亮了,天亮之後我們藏身便不易了。所以,我們必須盡快找到下一個藏身之所,在他們尋來之前轉移。”

  乘風又頗具深意地冷笑了一下,有些陰陽怪氣道:“歐陽將軍分析得極是,那……對於叛軍屢屢精準掌握我們的行蹤之事,歐陽將軍有何高見?”

  歐陽烈低眉一笑,乘風的態度已經再明顯不過。他心中雖了然,但嘴上卻不肯說,因為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

  他雖自問有愧,但這一次真的不是他,叛軍究竟是如何次次都能如此精準地掌握他們之行蹤的,對此他也感到很是疑惑。

  “隻能說明,我們之中有奸細,他一直在將我們的行蹤透露給叛軍。”歐陽烈坦然道。

  乘風目光更加犀利,進一步逼問:“那依歐陽將軍看,此人會是誰?”

  歐陽烈看了看始終背對他們沉默不言的慕榮,眼中浮現深刻的糾結與痛苦,沉聲道:“無論是誰,但凡想傷害懷霜的人,我歐陽烈必與他不死不休!”

  乘風眼中又變幻出濃重的疑惑,他在判斷歐陽烈這話究竟有幾分是真。

  心思細膩、洞若觀火如他,隻要將從前發生過的所有事情串聯,仔細回想,便不難發現個中關竅。

  他雖不確定雲歿說的這個人究竟是誰,但種種跡象都表明,歐陽烈的嫌疑是最大的,他雖有意試探,奈何沒有任何證據,且歐陽烈本人也表現得如此坦蕩,莫非真的是自己想錯了?

  他望向慕榮似有千金在壓的背影,眉心一皺,心疼便流水般溢出。

  他相信睿智如慕榮,肯定比他更早看透這些,但是他卻從始至終都不曾說過一個字,難道他就不怕真的會葬送在這深山裏嗎?

  此時,洛傾鴻和一名親兵各自背著一大包采摘的野果下來了。

  原本他們帶的幹糧是夠的,然而誰也沒預料到進山之後,他們會立刻遭遇叛軍那樣精準而頻繁地追殺,他們所帶的食物基本上都在與叛軍的初次交戰中就丟完了,之後他們所有人就都隻能靠采摘山裏的野果充饑了。

  而之所以不打獵,自是因為生明火會更易暴露他們的行蹤。

  兩日的逃亡竟都沒讓洛傾鴻現出半分的狼狽之像,甚至他渾身上下都還算幹淨,隻零星地點綴著一些汙漬。

  隻見他的碧色衣衫在幽暗月光下呈現朦朧的白色,即便是在這樣昏暗的環境裏也掩蓋不住他的絕代風華,讓他看上去渾身都泛著柔光。

  在這兩天的逃亡中,洛傾鴻這個異類一樣的存在仿佛是逃亡隊伍的調節劑,再難再不堪的情況,隻要看到他那風華絕代的碧色身影,看到他為受傷的弟兄處理傷口時的那份悲憫,看到他對所有人一視同仁的傾世溫柔,看到他麵對所有人時那自帶治愈人心效果的春風笑容,聽見他那溫柔磁性自帶安撫功能的聲音,籠罩在他們頭上的所有陰霾仿佛立刻都被驅散了。

  於那些已經逝去的和這些或許即將逝去的弟兄們而言,他的存在就好似救贖一般的存在,在他們生命的最後一刻,或者在他們的生命受到極大威脅的這一刻帶給他們的心靈和魂魄以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