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作者:江暮無塵      更新:2021-09-22 01:02      字數:3470
  “提點?”

  周鈺敏銳地抓住了這個關鍵詞,好奇問:“你指的是什麽?”

  “當然是她加入聯盟了。她那樣的身體,怎麽配和許扉比?許扉都失敗了,更不要說她。”沈照回答。

  “遲早有一天她會灰溜溜地離開聯盟,我是在幫她規避風險。”

  雖然隻是新聞部的助理,但周鈺也略有耳聞,翟星眠在業界實在是個名人,最近因為她,各個球隊爭論不休。

  她的履曆比許扉優秀得多,許扉除了大學時比她早一年進校隊,沒有任何優勢可言。

  可是有許扉這個前車之鑒在,球隊管理者對黃種人的能力存疑,沒有人敢把寶壓在翟星眠身上。

  換句話說,其實是許扉害了她。

  真不知道沈照為什麽會覺得,翟星眠比不過許扉,明明從樣貌、天賦、性格,翟星眠都超出她一大截。

  現在看來,也確實是許扉害了她。

  如果沒有許扉,翟星眠或許正在準備新秀訓練營。

  就算像沈照說的那樣,最終灰溜溜地離開聯盟,但是也算是為夢想奮鬥過,此生也不再後悔了。

  沈照直接剝奪了她追逐夢想的權利,居然還把這個叫做提點。

  周鈺嘴角動了一下,驚奇地看著沈照,像在看什麽稀有物種。

  好半天,才感慨了句:“阿照,你可真不要臉。”

  她沒有罵沈照的意思,她一直覺得“不要臉”是個中性詞,一個人如果可以不那麽要臉,會比要臉的人得到的東西更多,事業、財富、愛情以及其他什麽的。

  但沈照不這麽想,她覺得自己有被羞辱到。

  沈照是真心實意地覺得,翟星眠不入聯盟是最好的選擇,對翟星眠,對許扉,對她,對所有人都好。

  她並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麽不要臉的地方,頗為惱羞成怒道:“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麽?”

  周鈺不想和她糾纏,忙應:“是是。”

  她附和地有些敷衍:“你家許扉天之驕子,在校隊沒拿四大碗,是她時運不濟,翟星眠拿了是她運氣好,數據不如翟星眠也不是她的錯,是她搭檔太菜。”

  “嗯!”她最後重重點了下頭,眉目也跟著擠在一起,極為堅定地總結:“許扉就是最棒的!”

  沈照被她氣地心肝疼,卻拿她沒辦法,一口氣憋得不上不下,有氣無力道:“滾。”

  “說真的,阿照。”周鈺好奇看她:“你就真一點都不喜歡翟星眠?”

  沈照像是聽見什麽笑話,哼笑道:“喜歡她?開什麽玩笑。”

  “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初我和她在一起,不過是因為她長得像許扉。”

  周鈺又轉了個身,恢複原來的姿勢,眼神不小心觸及遠方的身影,忽然稍稍睜大了眼睛,仿佛看見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物。

  緩過好久才回過神,身體放鬆下來,眼裏帶上深深的戲謔,看著那個方向:“阿照,既然如此,你考慮過如何甩掉翟星眠麽?”

  “沒有。”沈照得意地有些矜持,故作嫌棄地說:“她實在太粘人了,像個舔狗。”

  “如果我突然和她分手,還不知道得受多大刺激,得慢慢來。”

  忽然又笑了:“不過看在那張和許扉極為相似的臉的份上,我也可以勉強忍受一下。”

  “哦?那我就放心了。”周鈺拍拍沈照的肩,湊到沈照耳邊說:“你看看那邊。”

  “恭喜,你可以不用勉強了。”

  沈照一驚,急忙轉身,順著她指的方向望過去。

  隻見翟星眠無悲無喜,隔著一張玻璃,站在她身後兩米處的位置。

  她的眼神涼涼的,懷裏抱著什麽,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不知道為什麽,沈照心裏忽然湧上無盡的恐慌,整個人有種莫名的失重感,重重地下墜。

  沈照急忙跑過去,拉住她的胳膊,脫口而出道:“星眠,你聽我說。”

  翟星眠再也忍不住,甩開她的手,抬起胳膊,狠狠地落下一巴掌。

  她的手劇烈的顫抖著,死死地咬住牙,脖子後麵的青筋突突地跳著。

  許扉,華裔,聯盟……還用說什麽?她什麽都明白了。曾經有多愛這個人,現在就有多失望,有多難堪。

  她把人家當成共度一生的戀人,人家卻隻把她當替身,把她當成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

  那一巴掌像是落在翟星眠自己的臉上,扇得她眼滿金星,臉火辣辣得疼。

  “沈照,你這個滿嘴謊言的騙子!”

  說完,把懷裏的東西狠狠摔在地上。

  散落一地,是沈照最喜歡吃的那家甜品。

  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沈照垂著頭,纖密的睫毛在臉上落下陰影,她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嘴角,而後回過頭,氣急敗壞地瞪始作俑者:“周鈺!”

  周鈺靠在欄杆上頗為自得地笑,無辜地眨眨眼:“我怎麽了。”

  沈照惡狠狠道:“你給我等著。”

  周鈺大呼冤枉:“話是你自己說的,和我有什麽關係,再說,不是你說想甩掉她的麽?”

  沈照被她噎住,憋了半天,才說:“那也不是現在。”

  周鈺無辜聳聳肩,眨巴兩下眼。

  她剛才問沈照,如果許扉喜歡她怎麽辦?

  其實還有句話,她沒有問出口,如果那時,翟星眠知道了這一切,你又發現你更喜歡翟星眠呢?

  ……

  翟星眠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那棟辦公樓的,好像身後跟著洪水猛獸,腦子一片空白,忘記了坐電梯,在步梯上一圈又一圈地繞著。

  連門口的傘都忘了拿。

  可是剛出大門,在最後的三層台階那裏,腳步被重重絆了一下,整個人向前傾倒,摔在了地上。

  鑽心得疼。

  翟星眠的頭發沾了點水,雜亂無章地貼在額前,摔倒的時候下意識伸手,手上、衣服也沾滿了髒兮兮的泥水,看上去狼狽極了。

  過路人向她投向好奇的目光,翟星眠垂下頭,狠狠地咬著牙,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不斷回想起剛才的那一幕,沈照不屑的語氣一遍一遍在耳邊回蕩,渾身有股窒息的冰涼感。

  翟星眠今天來這,本來是打算和沈照好好聊一聊,並且想要聽她解釋一下,那天晚上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為了緩解尷尬,還去買了沈照最喜歡的甜品。

  可是卻聽見了這樣的對話。

  那天晚上沈照去了哪,和誰在一起,為什麽喝酒……全都不重要了,因為從頭到尾,沈照都是在欺騙她的感情。

  沈照不許她參加選秀,是不能擋了許扉的路;沈照從未相信過她,初見時的那幾句話,不過是看她長得像許扉,一時興起哄騙她;沈照也從未想過和她一起回國,她一直在計劃著離開……

  在沈照心裏,她就像個沾上了就甩不掉的,令人惡心的牛皮糖。

  難怪她贏了比賽,沈照都從未有過特別高興的情緒,現在回想起來,還能窺見她眼中藏得極深的高傲與不屑,她就像那些球探一樣,從來都沒有看得起過她,還會打擊她,她居然以為那是對她好。

  其實沈照不愛的樣子那麽明顯,不過是翟星眠自己蠢,不願戳破那層溫柔假象。

  在一起三年,她甚至不知道沈照和許扉認識。

  真是活該被人當做替身。

  過往的癡心托付都像是個笑話,翟星眠想起沈照曾經一遍一遍和她說過的情話,想起她向對方求婚,想起沈照臉上虛假的溫柔。

  曾經她陷入其中看不分明,現在卻想起來就想吐。

  怎麽可以有人這麽虛偽,這麽惡心?

  翟星眠在雨中坐著,忽然喉嚨陣陣抽動,她捂著嘴,不斷地發出幹嘔。

  忽然耳邊傳來一陣驚呼。

  “翟星眠,你怎麽在這?你還好麽?”

  頭上被陰影覆蓋,雨不再落在翟星眠的身上,抬眼便看見撐著傘的江棲辭,她半蹲下來,眼裏帶著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還是一如既往地漂亮,一如既往地從容,和狼狽不堪的她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翟星眠愣愣地看著她,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下意識想找個人依靠,可是又一想,江棲辭在這裏做什麽?問題剛剛成型,她的腦子裏就冒出了兩個字。

  沈照。

  對了,她是沈照的閨蜜,來這裏定是來找沈照的。

  想起剛才沈照的悠然自得、侃侃而談,翟星眠不相信江棲辭不知道這一切。說不定就像剛才,江棲辭不知道在背後聽著沈照奚落她多少次。

  嘲笑她蠢,她賤,被別人玩弄了還硬要送上門,深夜跨越一座城市千裏送炮,是一個電話就被沈照叫來的狗。

  可是江棲辭從來都沒有提醒過她。

  也是,人家兩人是無話不談的好閨蜜,她又算是什麽東西?

  翟星眠看著江棲辭的眼神漸漸變了,對她的信任在這一刻轟然倒塌,她冷笑一聲,眼神變得陌生。

  現在出現,是來看她笑話麽?

  還有沈照的那些朋友……怪不得每次她們落在她身上的視線都充滿玩味與嘲弄,自己就是個供人玩弄的小醜。

  屈辱像潮水一般淹沒翟星眠的身體,她緊緊咬著牙,怨恨與羞恥混雜在一起,滿腔怒意直衝腦海,猛地揮掉了江棲辭的手。

  江棲辭一下沒拿穩,傘落到地上。

  “不用你可憐我!”

  翟星眠強忍著疼痛,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半個目光都沒給蹲在雨幕中的江棲辭,狠狠地拔掉她無名指上的戒指,朝遠處扔去。

  很清脆的聲音。

  戒指在地上轉了幾個圈,速度由快轉慢,最後滾進了下水道口。

  世界安靜了下來。

  江棲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怔愣地看著自己被揮落的手,緩緩站起身,眼神黯淡稍許,看了眼地上的傘,又望向翟星眠離去的方向。

  心好像被燙破了一個洞,讓她有種空洞的、虛無的不適。

  她緊緊攥了攥拳,指甲在掌心落下一道道紅痕,右腿隱隱用力,但突然想起那天在臥室裏聽見的對話,還是沒有邁出那一步。

  不能再因為她一個人的妄想給翟星眠添亂了。

  江棲辭垂下頭,睫毛輕輕地抖,心想,就這樣吧,即使她不能為翟星眠打傘,也可以陪她一起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