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作者:江暮無塵      更新:2021-09-22 01:02      字數:3261
  翟星眠是移三代,有四分之一的白人血統,父親上大學時認識了留學的母親,一畢業就結了婚,後來有了她。

  父母恩愛,家庭和睦,卻在她七歲那年分崩離析。

  倒也不是因為出軌、家暴這種原則性問題,隻是單純的性格不合。

  父親翟將宇是學藝術的,身上有股清高氣,沒有穩定工作,也不屈從現實,帶著少年人的天真與幻想,自稱是個畫家。母親林書聽了就諷刺他,是一幅畫都沒賣出去的畫家。

  不是沒有人想買他的畫,隻是畫的價格定的太高。買家說,可以給他五十美元,翟將宇一聽,牛脾氣上來,說對方不懂藝術,是在侮辱他的畫,對人連趕帶轟。久而久之,連詢價的人都沒有了。

  林書當初喜歡翟將宇,是因為這種清高,後來離開翟將宇,是覺得他心比天高。

  翟星眠依稀記得,林書那時喜歡躺在沙發上看一個日劇,《四重奏》,看到翟將宇從畫室走出來,她就會突然高聲念起裏麵的台詞。

  “二十歲的夢想光芒萬丈,三十歲的夢想不值一提。”

  “把音樂當興趣的螞蟻過上了幸福的生活,把音樂當夢想的蟋蟀最終陷入了泥沼。”

  “有夢想有能力是一流,有能力沒夢想是二流,沒能力沒夢想是三流,沒能力有夢想是四流。”

  “我的丈夫,就是個四流的畫家。”

  翟將宇裝做沒有聽見,從客廳穿過,倒了杯水,又回到他的畫室,不僅沒有放棄,反而變本加厲。他著魔似的畫,突然有一天,向家人宣布他要四處旅行作畫。

  他認為是這座城市禁錮了他。

  林書再也沒辦法忍受不求上進、整日做夢的丈夫,兩人分道揚鑣。

  林書本來就是為了愛情留美,翟將宇才是把她困住的枷鎖,離婚後如自由的鳥,飛回帶有她厚重思念的故土。

  翟星眠那時七歲,母親平日工作忙,父親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過去七年,多是和爺爺奶奶待在一起。

  如果跟著母親,就意味著好多年不能再見,說什麽也不願意離開。

  林書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慶幸,隻淡淡看了翟星眠一眼,頭也不回地登了機。

  起初林書還每個月回去看翟星眠,後來事業有所起色,越來越忙,母女倆從一月一見到半年一見,最後到一年一見。

  誇張點說,如果不是林書每個月寄來的撫養費,翟星眠都快要忘記她了。當然,翟將宇還是翟將宇,他用自己的畫當做撫養費,依然篤定,他的畫價值連城。

  後來翟星眠一點點長大,上了大學,差兩個月成年。本想著減輕家庭負擔,上個學費低點,獎學金高點的學校,林書一通電話決定她的去處。

  耶魯大學。

  林書曾就讀的學校。

  林書在百忙之中,還抽空過去了一次,給了翟星眠一張卡和一把公寓鑰匙,並且表示希望翟星眠畢業後可以回國幫她。

  翟星眠看著鑰匙和卡覺得為難,她想說對於未來自己已經有了想法,爺爺卻用眼神示意她別說,讓她收下。

  爺爺說,她是對你愧疚。當初你那麽小,她不是沒機會帶你走,但她怕自己忙,照顧不好你。

  翟星眠隻好收下,但隻要自己有錢,就不會動那張卡。

  再後來,翟星眠拚了命進了鬥牛犬隊,腦子裏全是上大學那年母親和她說的話,她思來想去,並不想瞞著母親,鄭重其事地給林書撥了通電話。

  “媽媽,我有事情想和您說。”

  電話那頭有吵雜說話的聲音傳來,林書先應對方,又回過頭問:“怎麽了,沒錢了?”

  “不是,我……”

  林書打斷她:“星眠,如果不是特別重要的事,一會兒再撥給我,好麽?”

  雖是問句,可語氣沉穩幹練,再加上高跟鞋雷厲風行的聲音,像是不容置疑。

  “我想做職業橄欖球球員。”翟星眠脫口而出。

  空氣頓時凝滯,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高跟鞋的聲音停了,隻聽得見兩個人的呼吸聲。

  林書好像保持拿電話的姿勢很久,轉身:“會議取消。”

  那天林書去了趟紐黑文,三天後又離開,回國後辦公桌上多了一張卡和一把鑰匙。

  翟星眠身無分文,無家可歸。

  “如果你執意要像你的父親一樣讓我失望,那麽我隻能停止對你的經濟援助。”

  “如果你想通了,可以給我打電話。”

  這是林書最後對翟星眠說的話。

  十八歲的少女為了夢想一腔孤勇,從此再也沒打過那個電話。

  巨額的學費像大山一樣壓在翟星眠的身上,但她不想和爺爺奶奶伸手,況且也沒到窮途末路的時刻,她學習成績很好,有獎學金,還可以兼職,隻是再不敢鬆懈。

  她把這件事說給蘇見月聽,蘇見月很是激動,怒氣衝衝:“你又不是她的附屬品,她憑什麽把自己的想法施加在你身上,妄圖控製你的人生!”

  她十分支持翟星眠的選擇,想借給翟星眠一點錢度過難關,但是她自己也是個窮光蛋,實在無能為力。出了個餿主意說,跟她父母借,翟星眠隻是想想就覺得頭皮發麻。

  那時翟星眠還有個聊得來的網友,在ins上認識的,時常給她點讚,說是她的球迷。

  聊天時也說過這件事,對方表示,如果翟星眠不嫌棄,可以暫時和她住。但到底沒見過,翟星眠連對方是男是女都不確定,實在不敢大意。

  後來就遇見了沈照,問題也迎刃而解了。

  但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刻,翟星眠還是會想,在母親心裏,她是不是屬於四流的那類人?她選擇了和父親一樣的路,是不是傷了母親的心,她是不是……再也不會原諒她了。

  蘇見月說:“不會的,哪有不認自己子女的父母,她隻是賭氣。”

  可是到現在已經三年,每逢節假日翟星眠都會給林書發短信,林書卻從來沒有回複過。

  這時蘇見月忽然提起,翟星眠不由失神,有些猶豫,可隨即想起來,她又不是真的放棄橄欖球了。

  “其實我……”翟星眠猶豫片刻,眼神飄向浴室方向,確定水聲還在流,略微壓低了聲音:“還是想做職業球員。”

  “什麽?”蘇見月驚叫。

  翟星眠警告:“你小點聲!”

  “哦對,不好意思。”蘇見月反應過來,配合著降低分貝,坐在路邊,眼神也左瞥右瞥,活像做了什麽虧心事:“你這一會兒放棄,一會兒不放棄的,都把我繞暈了,到底怎麽想的?”

  “你別告訴我,你想先應付過沈照,然後去參加各個球隊的試訓營吧!那可是所有自由球員和落選新秀共同追逐的名額,競爭也太強了……況且如果你這麽做,放棄選秀大會的決定又有什麽意義?”

  蘇見月刺她:“總不會是為了拖兩個月再分手吧。”

  “還不如現在就把她踹了!”

  “當然不是。”翟星眠否認道:“之前有人聯係我,說國內要組建橄欖球球隊,問我有沒有興趣。”

  “我想,可能是國際上會有什麽大動作。”

  “所以,我想試試。”

  這幾天翟星眠實在疲憊,從紐黑文到紐約,再回紐黑文。

  大晚上孤身一人跨越一座城市,說不害怕是假的,她時時提著心掉著膽,和沈照之間的種種又攪得她肝疼腦疼,肉眼可見的憔悴。本來漂亮的眼睛就像海底黑色的岩石,蒙上道灰撲撲的陰影。

  可說這話時,卻像是潮水退了,光一晃,岩石也開始發亮。

  “艸!”蘇見月笑罵一聲:“你這不聲不響的,行啊。”

  不說四分衛,即使是職業球員,全國上下也隻有許扉和翟星眠兩個,許扉已經廢了,可翟星眠風華正茂。其他四分衛和翟星眠比起來,幾乎沒什麽競爭力。

  蘇見月又回味了一會兒,砸吧兩下嘴:“你別說,要是能成,還挺靠譜。”

  得到好友的認同,翟星眠也很高興:“我也覺得,我相信自己的水準。”

  “那沈照呢?她現在不是在紐約工作麽?”

  翟星眠翹了翹唇角,語氣中帶著點甜蜜:“她說……我去哪裏,她就去哪裏。”

  “蘇,運動員也算是體製內吧。你之前不是和我說,宇宙的盡頭是編製麽。”

  “這樣沈照應該就不會反對了吧……等我退役了,就當教練,讓國家給我養老。”

  蘇見月輕笑了聲,瞧翟星眠這樣,哪還有剛才低低沉沉的模樣,雖然她還是頗為遺憾為什麽不能趁機把沈照踹了。

  打趣道:“既然你都打算好了,怎麽不早說,還擺出那副小可憐模樣,像是誰欺負你了似的。”

  翟星眠低斂著眉眼,晃動麵前的杯子,然後抬眼,輕輕笑道:“我隻是有些失落。”

  沈照為什麽不再願意相信她了。

  話到了嘴邊改了口:

  “一直以來的部署被打亂了。”

  蘇見月無奈地笑,看了看表,安慰道:“別失落了,回國咱們姐妹就團聚了!行了,不和你說了,回去工作了,有事兒給我發消息。”

  蘇見月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思忖片刻,還是說:“但是,星眠,我再提醒你一遍。”

  “我知道你脾氣好,但你也不要……把身價放得太低了。”

  “有脾氣就發,明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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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改了文案把翟星眠性格刪除了,可能有新來的小可愛不知道

  本文cp:溫柔浪蕩攻x清冷隱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