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作者:
江暮無塵 更新:2021-09-22 01:02 字數:3245
三月,紐黑文。
下午15:00。
下了場突如其來的雨。
翟星眠抱著書,坐在公交車上,瞧著外麵的雨似乎沒有停下的意思。
她拿出手機,手指上下滑動,手機屏幕鎖了又開。猶豫再三,還是點開了那個熟悉的聊天界麵。
2月17日
——晚上回來好麽?我們聊一聊。
2月19日
——我去紐約找你,可以麽?
2月20日
——她們說你這幾天請假了,是回國了麽?
……
聊天記錄翻了大半頁,翟星眠像搭了個台子獨自唱戲的小醜,沈照隻回複過一次。
她說,有事。
翟星眠見她回消息,又追著讓她發句語音,戰戰兢兢等半天,也沒等到回音。
但左思右想,翟星眠還是熄了報警的心思。
前不久她們剛吵了一架,誰也無法說服對方。
嚴格說起,也不算吵架。沈照向來風度翩翩,做不出高聲爭辯的事兒,在一起兩年,翟星眠沒見過她失態。
她隻是坐在那裏,目光涼薄寂靜,看著翟星眠不作聲。
最後才說:“說完了麽?我等你想清楚。”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翟星眠頓時便消了音,嘴唇張了又閉好幾回,說不出話來。
沈照沒再理她,表情冷靜,隻站起身披上外套,走到玄關處。
翟星眠:“你去哪裏!”
沈照頓住腳步,微微偏頭,眼睛斜視地麵,橘黃燈光落在她的側臉上,打下道陰影,側臉線條依然流暢漂亮,卻顯得有些冷硬。
“回公司。”
“翟星眠,如果你執意如此,那我們隻能分手了。”
翟星眠在沙發上躺了一夜,腦子昏昏沉沉,她想回房間睡一會兒,可有股輕飄飄的香味一直往她鼻子裏鑽。
銀色山泉的後調幹幹淨淨,皚皚白雪覆蓋著清澈溫柔,是沈照的香水味。
眼睛不聽使喚地發酸發澀,一刹那的疼痛讓翟星眠幾乎喘不過氣來。腦子裏還回蕩著,沈照臨走時滿是失望的歎息,以及那句分手。
起初的幾日翟星眠硬氣,沈照不回家,她也不過問。她先是氣憤於沈照妄圖掌控她的人生,又不禁委屈,兩年的感情,怎麽能那麽輕易地說分手?
她覺得沈照欠她一個道歉。不論是上課,還是訓練,時不時就要看看手機。
可是沈照當真沒有再聯係她。翟星眠的情緒從委屈到憤怒,憤怒漸漸冷卻,又變得恐慌,訓練場也很少去了。
住在兩人曾經的家裏,現在隻剩下她一個人,像是座空城,翟星眠睡不著。
沈照該不會……真的想和她分手吧。
一想到這種可能,就難過地好像窒息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是能聞到那股淡到幾乎沒有的香水味兒,曾經她那麽迷戀的味道,卻熏得她想吐。
沒堅持幾天,就低了頭。
可是發消息,沈照不回,去她工作的地方找她,同事說她請假。
她無比清晰地意識到,沈照是認真的。
翟星眠抿了抿唇,手指微蜷,再度鼓起勇氣。
——我這邊下雨了,紐約天氣怎麽樣?你有帶傘麽?
如石沉大海。
一直到下車,也沒有沈照的消息。
車站離翟星眠住的地方不遠,街上都是舉著傘的行人,翟星眠沒多看,下了車便弓著身子往雨幕中跑。
“翟星眠。”
翟星眠心髒砰砰狂跳,一瞬間有些激動,是沈照麽?而後遲鈍地察覺,不是沈照的聲音。
她略有些失望地看過去,來人眉目清雋,畫著淡妝,高挺鼻梁上架著副黑邊純鈦眼睛,黑色長卷發隨意披在肩上,穿了件沙色大衣,恍若山澗清泉。
她一手插著大衣口袋,一手撐著傘,緩緩朝翟星眠走來。
是個熟人。
“江棲辭?”翟星眠驚訝看她:“你不是回國了麽?”
江棲辭是沈照的閨蜜,從小一塊兒長大,直到高中畢業才分開。江棲辭通過高考考入top2,沈照則遠赴美洲,成為耶魯大學的一名學子。後來,兩人一起申請耶魯大學的研究生,在這片陌生的土地重逢,租了兩間相鄰的公寓。
去年畢業,江棲辭選擇回國發展,而沈照在距離紐黑文兩小時車程的紐約巨人隊當助理,雖然不在一起,但是幾乎每天晚上都要視頻。
人世間緣起緣落,這麽多年,愣是沒讓這倆人走散。
江棲辭輕輕抬高傘柄,移到翟星眠的上空,略微垂頭,手指抬了下眼鏡。
翟星眠是手控,視線不自覺落在江棲辭修長纖細的手指上,很漂亮,欣賞夠了又移開,聽到對方慢條斯理道:“回來拿點東西,剛剛去見了個朋友,正巧看見你下車。”
“我看這雨越下越大了,我們邊走邊說吧,我送你回家。”
翟星眠一愣,隨即應道:“謝謝江學姐。”
“沒事。”
“順路而已。”
江棲辭說。
忽然就陷入了沉默,耳邊隻聽見淅淅瀝瀝的雨聲。
翟星眠抱著書,偶爾用餘光偷看旁邊的人,有意想打破沉默,又不知說什麽。
她們認識也快兩年了,隻是始終隔了道鴻溝,她們禮節性地拉開距離,象征性地加了聯係方式,兩年也沒說過話。
這還是她們第一次私下接觸,著實有些尷尬,或許……她淋雨回家會是個更好的選擇。
“最近過得怎麽樣?”翟星眠開口問。
“挺好的,你呢?”
“也不錯。”翟星眠說。
江棲辭唇邊帶了點笑意:“女子職業橄欖球大聯盟的選秀是不是快開始了?你會去參加新秀訓練營的吧。”
聞言,翟星眠有些驚訝地偏頭,在國內橄欖球無疑是項冷門的運動,雖然她從小在這邊長大,但是聽她中學時的好朋友蘇見月提起過。
在國內,關於橄欖球,多數人隻知道它的發音。
她詫異問道:“江學姐也關注橄欖球?”
江棲辭沉默片刻,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摩挲,笑了笑:“……沒,隻是聽沈照說起。”
沈照?
翟星眠愣住,她下意識覺得有什麽不對,既然沈照和她說了橄欖球的事兒,為什麽沒說她們因此大吵了一架?
對於大學畢業生,要想成為職業橄欖球員,最好的辦法就是參加選秀。
沈照覺得她成為職業橄欖球員並不現實,她的肌肉量少得可憐,即使她是作為球隊的大腦——四分衛進入聯盟,被安全衛保護著,但她仍然需要一定的抗衝撞能力,去應對突如其來的擒抱。
而翟星眠……過於瘦弱了。
和很多橄欖球員不同,她不健碩也不粗獷,沒有誇張的肌肉和比男人還粗壯的胳膊,腰身緊致而薄,手臂修長細瘦,瘦削漂亮的身形甚至讓人懷疑,她在賽場上會不會被對手直接衝撞成腦震蕩。
她還很漂亮。
亞麻色的卷發在腦袋後紮了一個小揪揪,幾縷碎發隨意地落在額前,一副亞洲人的長相,看上去十七八歲的樣子,說話也總是慢條斯理的。
沒有人相信,這樣的人會屬於橄欖球,一項原始而野性的運動。即使她在耶魯大學鬥牛犬隊混得風生水起。
這時江棲辭覺察到翟星眠的眼神,有些疑惑地補了後半句話:“有什麽不對麽?你不是校隊的麽?”
翟星眠這才聽明白,江棲辭指的是沈照和她提過,自己是鬥牛犬隊的球員。
她眉眼溫和,解釋道:“不是所有球員都會去參加新秀訓練營,得有邀請函才可以。”
“那你收到了麽?”江棲辭看她。
“……收到了。”翟星眠沉默了會兒,垂下眼,點頭。過一會兒又搖了搖頭,笑得極淡:“但是……我去了也未必能被選中,被選中也未必能上場。”
如同平靜的湖水投入一顆石子,江棲辭的眼裏泛起陣陣漣漪,半晌,喉嚨輕輕震動了下:“我覺得你一定可以。”
很輕很輕。
“你說什麽?”
“沒什麽。”江棲辭搖頭,不再看她。
翟星眠狐疑地看了她兩眼,卻也沒再追問。
很快到家了,江棲辭合上傘,朝外麵抖了抖。
翟星眠對著江棲辭笑,再次道謝:“真是麻煩你了,江學姐。”
她眼睛著實生得漂亮,瞳孔的顏色是很淺的琥珀色,清如秋日湖泊,睫毛長直而濃密,像是畫了眼線,漂亮得讓人心慌。
江棲辭喉嚨動了動,睫毛輕顫,和她對視了兩三秒才慢慢移開視線,眼裏平靜如水。而後垂眸,一絲不苟地纏上雨傘。
“沒什麽,沈照是我的朋友。”
……
回到家後,翟星眠隨便弄了點東西吃,手機依然沒什麽動靜,不禁歎了口氣。
她主動發了四次消息,求和態度儼然,始終沒得到什麽積極的反饋,她盯著“有事”兩個字,幾乎要把屏幕看出個窟窿。
她不清楚沈照是真的有事,還是隻是在搪塞她。
翟星眠不想失去沈照,可也不想放棄橄欖球,她想再和沈照聊聊,於是又打了幾通電話。
無人應接。
就在翟星眠快要放棄的時候。
“——嗡。”
手機猝不及防地震動,燙的翟星眠手心一顫,心髒像小鹿一樣砰砰亂跳,臉頰也一瞬間脹得通紅。
她屏住呼吸兩三秒,極其鄭重而虔誠地點開消息。
沈照:我在Exotic,過來接我。
※※※※※※※※※※※※※※※※※※※※
開坑了!
現代架空,私設如山。文中出現的城市、學校與現實中不完全對應,隻是借用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