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作者:瑾餘      更新:2021-09-21 21:56      字數:4443
  她很乖。

  朝他走過去。

  周岩低眸看她的裙子,淺綠色,像夏天裏剛抽條的嫩芽,清新得好像能聞見香氣。

  她走動著,裙角一層層鋪開,像朵綻放的花,噙著笑,坐在了他的身邊。

  有些日子沒見,離開的這段時間裏宴星沂沒有給他打過一通電話。

  周岩的眼神略顯漫不經心。

  “過得怎麽樣。”

  “挺好。”

  “電話怎麽不給我打?”

  夾煙的手隨意放在膝頭,煙沒點。

  他常抽煙,但從不在她麵前抽,同樣是偏頭看她,卻和薑澧的懶散並不同,他身上有大多數男人沒有的沉穩冷肅,一種身居高位才有的威儀。

  別人會怕這樣的周岩,但宴星沂早就過了怕他的年紀。

  除去,十年前……

  她麵色無常,摩挲著指甲,眼裏慢慢溢出笑意:“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我是一隻白眼狼。”

  她常說這句話,每次都笑盈盈的,溫柔得如同繾綣風月,明明對他千依百順,可又疏離淡漠。

  周岩心知肚明,停止自找沒趣。

  “這次去英國遇見了你哥。”

  他將沒點的煙遞給她,宴星沂很快明白他的意思,替他把煙裝進煙盒。她為他做事總是很認真,微垂著長睫,臉上有細碎的光影,眉毛並沒有采用任何新式的畫法,而是像水墨畫中隨意而溫柔的一抹,輕易便足夠驚豔。

  在她抬眸之前,周岩已經收回目光。

  “他問我,你為什麽不聯係他。”

  “我會聯係的。”

  不認真的語氣,看來並沒有放在心上。

  宴星沂把煙盒遞給他,周岩眼眸輕掃,語氣隨意:“裝我口袋裏。”

  宴星沂看向他西裝左胸上袋,很多紳士會在那裏放絲巾,但周岩從不會。

  她沒有動作,很輕的皺了下眉。

  從她進入這扇門開始情緒就沒有變過,雖然嘴角含笑,可眼裏並沒什麽笑意,對待周岩就像過去十年那樣輕鬆,然而他現在突然提出一個新的要求。

  宴星沂有點愣住。

  靠過去,意味著距離會很近,相當於在他懷裏。

  周岩並不催促,聲線有些慵懶:“要我教你嗎?”

  “…不用。”

  她傾下身。

  看著越來越近的姑娘,周岩眸色愈發深重。

  她身上的香味市麵上沒有,獨一無二,是她自己調製,她的手很輕的按在他胸膛上。

  周岩凝視她鴉羽似的睫毛,手掌慢慢落在她發絲上,一種近乎擁抱她的姿勢,嗓音已徹徹底底的沙啞:“我不在,有人欺負你嗎?”

  “沒有。”

  宴星沂把煙盒裝進他口袋裏時,周岩雲淡風輕地收回手,眼神變得再正常不過。

  她站起來,撫平裙子上不存在的褶皺,儀態萬千的微笑:“我要回舞團了,改天見,哥哥。”

  周岩平靜的“嗯”了聲,淡得像是根本不在意她的去留,卻在宴星沂轉身時,目光重新回到她身上。

  她從前叫他周岩哥,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直接就叫了哥哥。

  真遺憾。

  他可從沒把她當妹妹。

  人離開後,周岩重新拿出煙盒,搖出一根煙送到唇邊,點燃,抽得有些急。

  剛才宴星沂在懷裏的感覺還似有似無,周岩輕吐出煙霧,強壓著不合時宜的念想。

  多少人稱讚他禁欲克己,其實不知道,他也有心猿意馬,心亂如麻的時候。

  **

  舞團的包廂裏大家還玩得開心,大多數人沒有注意到宴星沂離開又回來。

  洛沉香對她說:“周總打電話來找你,你不在,總監就把你出去的事告訴他,他把你找回來的嗎?”

  宴星沂:“嗯。”

  不過就是消失一會兒,他就親自過來找人,宴星沂覺得有點興師動眾。

  “那就好。對了,剛剛大家講到一件事,有個劇組要來咱們舞團基地取景拍電影。”

  宴星沂點下頭,她對這種事沒興趣,也不關心。

  洛沉香甜笑:“主演是薑澧,最近很火的男演員。”

  宴星沂微愣,怎麽也沒想到,薑澧原來進了娛樂圈,也就是說,接下來他們還會再見麵。

  *

  玩到快淩晨的時候,舞團離開夜總會,宴星沂在人群後麵。

  越靠近門的方向,越能聽見下雨的聲音。

  雨天會有些冷,吹進來的風將姑娘們冷得花容失色。

  女孩子多的地方笑聲也多,咯咯地笑著壓下被風吹起來的裙擺,然後在男舞者紳士的邀請下坐上豪車。

  風雨交相摧折,燈光在夜色裏美得綺麗。

  宴星沂看到周岩身邊的助理低垂著眼站在出口,他手臂上搭著一件名貴的西裝外套,像在等人,抬頭看到她,走過來,聲音很恭敬:“小姐。”

  很多人叫她宴小姐,隻有周岩身邊的人叫她“小姐”,從十幾歲開始,她就不是隻屬於宴家的,還屬於周岩。

  “哥哥呢。”

  “離開了。”

  “那你為什麽還在?”

  “先生讓我把這個給小姐,天冷,讓您披著。”

  他和宴星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禮貌地遞上衣服。

  宴星沂接過來便披上,西服上並沒有煙氣,有雅致的男士香水味,尾調白檀,龍涎,應該是大衛杜夫。

  “謝謝。”

  楊臨趕緊道:“您太客氣了。”

  “先生讓我送您回去。”

  宴星沂沒有推辭。

  她有自己的別墅,不回宴家的時候便獨居,有表演的時候就跟隨舞團住在基地。

  回去的路上,宴星沂收到宴徊給她發來的信息。

  [姐姐為什麽不回家?]

  宴星沂沒回複,可直到回到臥室,宴徊還不放棄的想與她取得聯係。

  [姐姐今天的表演成功嗎?]

  宴徊很聰明,雖然才上幼兒園,卻已經很會玩手機,認不全字,就通過語音說話,然後翻譯成字,再讓身邊的保姆幫忙確認。

  宴星沂仍然沒有回複,對於辜負一個殷切想知道自己消息的小孩子,她並沒有產生一絲一毫的愧疚。

  又是無聊的一天,躺在床上的宴星沂如是想。

  閉上眼,卻忽然想起剛才包廂裏她靠近周岩後,他手掌放在自己頭發上的那一刻,問她有沒有被欺負。

  不是沒有聽到過一些傳言,說周岩十年未娶是在等她,宴星沂也曾因為這些傳言跟他聊過,彼時周岩的神色與往日並沒有分別,沉穩而靜謐,像是聽到一個滑稽的笑話,反問她:“你覺得可能嗎?”

  這世上哪有這麽多深情的人,她親哥哥深愛一個人是因為曾被對方溫暖過,而她和周岩是不同的,這十年來她就像一個麻煩,有誰會喜歡一個麻煩呢?

  好像來了點困意,她拉上被子蓋住自己的頭。

  **

  早晨,宴星沂是被吵醒的。

  “這就是塞納芭蕾舞團的訓練基地嗎?真漂亮啊!”

  “有什麽了不起的。”

  “話不能這麽說,塞納芭蕾舞團是聞名世界的芭蕾舞團,全球各地都去表演過,這次回到清遠,聽說要多呆兩年,咱們這次能來,還是走後門的原因。”

  “我可不信他們這麽厲害,我們劇組也不差啊,能來他們這裏取景,他們才應該感到榮幸。”

  宴星沂睜開眼,手機忽然“叮”的一聲,是宴徊又給她發來了信息:[姐姐,我要去上幼兒園了,爸爸媽媽有事,放學的時候你可以來幼兒園接我嗎?]

  宴星沂:[你有三個保姆。]

  言外之意是不用她接。

  宴徊似乎很驚喜她竟然會回複,小家夥兒抱著手機,快活地跑在偌大的兒童房裏。

  [可是,我想要姐姐……]

  宴星沂正考慮要不要回複,外麵的說話聲打斷她思緒。

  “你們好,歡迎來到塞納芭蕾舞團訓練基地。”

  “你就是接待員?什麽嘛,我還以為塞納舞團有多了不起呢,原來舞蹈演員也不過如此。”

  說話的人名叫杜倩,是這次電影的女二號,小豪門出身,娛樂圈資源咖,長相也足夠貌美,因此眼高於頂,看誰都像看根芹菜,除了對劇組的薑澧會低聲下氣,到哪裏她都是頤指氣使的。

  舞□□來的接待員麵色有點不好,她自身條件挺好,進入舞團以後享受的誇獎太多,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樣直接的人,但心知對方有點來曆,不敢貿然開懟,劇組其他人礙於杜倩的背景也不敢吱聲。

  薑澧饒有興致的坐在接待室的沙發裏,雙腿搭桌上,懶散躺著看熱鬧,像個脾氣不好的大少爺。

  就在氣氛越來越尷尬的時候,二樓的一扇門打開。

  塞納芭蕾舞團訓練基地是周岩出資建立的,一棟獨立的樓,基地整體是圓錐體的形狀,中間鏤空,上蓋玻璃,周圍就是大家的房間以及無數的舞台劇排演場景。

  接待室就在鏤空麵的最底層,玻璃屋設計,宴星沂走出來就能看見全貌。

  聽見動靜,幾乎所有人都抬起頭,薑澧像是剛睡醒,眼皮惺忪地撩起,往上麵看。

  那是一個很美麗的姑娘,應該有極好的出身,氣質典雅,高貴得宛若天鵝,居高臨下,淡淡環視所有人,目光停在杜倩身上。

  杜倩一僵,她以為自己已經夠漂亮了,沒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姑娘不僅美麗,通身的氣派更是無可比擬,讓她產生一種就算她練習一輩子也不能會擁有的自卑感。

  薑澧看著宴星沂,終於後知後覺想起來,她到底是誰。

  “你吵到我了。”

  她嗓音清淩,很冷淡。

  杜倩聲音尖銳:“她是誰?”

  接待員直起腰杆:“這是宴小姐。”

  怕這樣的小門小戶不知道宴家,她含笑提示:“是奈德麗莊園裏的宴家。”

  在清遠姓宴的沒多少人,而有點身份的人都會知道豪門宴家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如果說杜倩出身豪門,那麽宴家則是她可望不可及的存在,是真正有底蘊的巨富之家。

  杜倩不可置信的看著樓上的人,如果她是宴小姐,那麽她就是宴星沂?來之前父親特意叮囑過一定要交好的人?

  之所以要交好,是據說她身後不僅有宴家,還有親哥哥和周岩兩個背景,想到周岩,杜倩心中一凜,這可是父親想巴結都巴結不上的人。

  那麽她現在……是得罪宴小姐了嗎?

  宴星沂乘電梯下樓,像是要出去,路過杜倩時停住腳步,視線略偏,看著她,淡淡啟唇,“瞧不起這裏,就趁早離開。”明明不重的語氣,卻讓杜倩瞬間白了臉。

  眾人的目光追隨著她離開的背影,好半響沒敢吭聲。

  豪門大小姐的氣場果然不同凡響,真不是小門小戶能比的……

  一時間,大家看杜倩的眼神耐人尋味起來,而杜倩則是有火不敢發,畢竟那是宴星沂,不是普通人,是那個被周岩帶在身邊十年,護得嚴嚴實實的宴星沂。

  **

  宴星沂離開後的第一件事是給周岩打電話。

  她最近實在不怎麽聯係他,所以周岩接到電話時,的確有點意外。

  電話裏,姑娘的聲音懶懶散散,像沒什麽精神:“有什麽好吃的嗎?”

  周岩沉默幾秒。

  “我讓人過來接你。”

  有事就找周岩幾乎成了宴星沂的習慣,連餓肚子這種事居然也是。

  把定位發給他後,二十分鍾的時間,一輛黑色賓利停在她麵前,車門從裏麵打開。

  她走到車門邊,看到周岩坐在裏麵,男人閉眼靠在車裏,應該是在養神,車裏沉靜,散發著獨屬於他的氣息,有些霸道的強勢。當然,周岩相貌極為英俊,他的好看不屬於任何精致,而是一種少見的鋒芒和淩厲,有豪門裏堆砌出來的貴氣,也有骨子裏的冷傲肅殺。

  很有男人味。

  宴星沂想,成熟的男人自然有成熟的魅力,往他身上撲的女人應該很多。

  “不上車?”他沒睜眼,聲線略啞。

  宴星沂坐到他身邊。

  一路上無話。

  宴星沂以為就是隨便吃個早飯,沒想到周岩有生意要談。

  上電梯的時候,她問:“既然要忙為什麽帶上我?”

  周岩的回答平靜得理所當然:“你不是餓了嗎。”

  今天的人為了見周岩,把這一層都包下,正忐忑地等待時,門被敲響。

  “請進!”他忙迎過去。

  門開,穿著名貴西服的男人沉穩優雅,抬眸掃過來一眼,慢條斯理地走進來。

  “周總大駕光臨,真是蓬蓽……”

  看到周岩身後跟進來的美麗姑娘,他忽然一愣,話都沒說全。

  咦?

  沒聽說會帶個姑娘啊。

  周岩給宴星沂拉開一個椅子:“坐。”

  他也坐了下來:“華總,我帶個人一起,不介意吧。”

  叫華總的男人很用力才控製住自己不往宴星沂那裏多看,“當然可以,就是不知道這位姑娘是周總的……?”

  周岩給自己滿杯酒,語氣淡得像水。

  就倆字兒。

  “妹妹。”

  楊臨卻聽出了他的不悅。

  他想,周總想說的應該是。

  ——我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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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文!求不計較呀,咱們就衝著甜寵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