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作者:
瑾餘 更新:2021-09-21 21:56 字數:4040
雨總是在下,奈德麗莊園的夜晚卻永遠璀璨華麗。燈火點燃夜色,煙雨搖曳,盛大的晚會將開始。
宴星沂的晚禮服早就被送來,它被鋪在床上,像一張精美的畫皮,等待著宴星沂穿戴赴宴,參與接下來這場乏陳可味,或許要稱之為優雅的聚會。
有些可笑。
宴家派來的人就站在房間裏,恭恭敬敬的低著頭,隨時準備為她梳洗打扮。
“晚會即將開始,要幫您換衣服了嗎?”
這句話宴星沂從小到大聽過不下千遍。
手上的高腳杯輕晃,紅酒漂亮,香味濃鬱,但到底喝膩了,百無聊賴地擱在旁邊桌上。
她曲著腿慵懶靠在天鵝絨的沙發裏,懶洋洋地“嗯”一聲,嗓音清淩,滿室華麗不及她矜貴。
*
伴著淅淅瀝瀝的雨,莊園內響起《水邊的阿狄麗娜》這首浪漫悠揚的曲子,穿過厚重的門,送到宴星沂耳邊。
她挽著宴轍的臂彎,眼眸微垂,似已睡著。
“高興點。”身側響起中年男人的聲音。
宴星沂並未回話。
當然,宴轍也不會介意。
侍應生慢慢拉開浮雕門,曲子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光從那越來越大的門縫裏透出來,像一張血盆大口要將人吞噬,宴星沂抬起了頭,露出笑容。
她是美麗的,也許正是因為這份美麗,使得她從宴家無數女孩子中脫穎而出,成為宴家的一張名牌。
她有一個優雅的名字——“名媛”
出入高級場所,與名流闊太交流股市基金,時尚名牌。她永遠不會出錯,永遠優雅完美。
看到她狀態回來,宴轍很滿意。
奈德麗莊園的任何一切都宛如華美的篇章,這裏的一草一木宴星沂都了解,舞廳裏宛如夜明珠似的水晶燈,牆上各式各樣從拍賣場拍賣回來的高價名畫,以及誇張卻精美的浮雕工藝。
她像女主人一般地款待貴客,告訴他們可以去哪裏聽雨賞花,或者哪一樓的書房比較有趣。
她微笑著耐心傾聽,推杯換盞,如魚得水。
宴轍大多數是陪笑的那一個,客人取笑他被侄女搶走風頭,他含笑搖頭,歎一句人老不中用,紳士優雅,並不比現場的年輕男人差。
應付暫歇,宴轍用酒杯虛點舞會中的幾位男士,皆是青年才俊,出身不凡。
“怎麽樣?配得上你嗎?”
宴星沂興致缺缺。
宴轍了然:“好吧,再看看。”
舞會結束時已經很晚,送完客人,宴星沂回房,褪下晚禮服,洗去疲乏。
晚禮服還躺在地上,這樣一件被穿廢的畫皮,再沒有用處。
宴星沂拿出剪刀,慢條斯理的將衣服剪碎,忽地,一聲稚氣的輕呼從角落傳來。
宴星沂動作並未停,慢條斯理啟唇:“宴徊。”
小家夥兒從衣櫃裏鑽出來,穿著合身的燕尾服,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是個漂亮的小正太,宴轍的兒子。
他不知道星沂姐姐為什麽要把漂亮的晚禮服剪碎,這並不是他第一次見,他總覺得星沂姐姐每次剪衣服時的表情冷漠得像是一個陌生人。
他會有些害怕。
他邁著短腿跑到她身邊蹲下,小聲而怯怯的問:“姐姐為什麽剪衣服?”
可當宴星沂的眼睛看向他,他想親近對方的心立刻開始瑟瑟發抖,像做錯事一般耷拉下腦袋。
“偷看我洗澡?”清淩的聲音毫無溫度。
宴徊害怕地搖頭,才上幼兒園不久的小男孩,聲音還奶:“沒有沒有。”他慌亂地擺著自己的小手。
“回去。”
“爸爸讓我跟你睡。”
“你不怕我吃了你?”
“……”
“姐姐,你為什麽討厭我?”
她不是討厭他,而是討厭整個宴家,連同自己也厭惡著。
“你不走?”
宴徊不敢看她,幹脆跑到她床邊,艱難的爬到她床上躺下,他從衣服裏掏出一本故事書,珍惜地遞給她:“姐姐,爸爸說讓你給我講故事。”
宴星沂平靜的望著床上的小鬼,小男孩眼裏有希冀的光,就像多年前的她,那時她也這樣看著父母,看著哥哥,希望他們多給自己一點關愛,一點點就可以,可從來沒人回應過她。
宴星沂拿過來宴徊的書,他眼眸立即變得明亮,圓溜溜的眼睛滿懷期待地望著她。
宴星沂麵無表情地翻開書:“白雪公主被皇後的毒蘋果毒死,小紅帽被大灰狼吃了,灰姑娘被繼母虐待成殘廢,大力水手被水淹死,化成水鬼……”
她每多說一句話,宴徊的臉色就蒼白一分。終於,他跳下床,大叫著爸爸逃走。
宴星沂無趣的丟開書,踩著滿地的碎衣服離開房間。
舞團明天有演出,她今夜還得回去。
出來的時候沒有帶傘,雨漸漸下得有些大,站在屋簷下,風吹著雨飄過來,落在臉上,清涼得令她精神一震。
“姐姐。”
宴星沂回頭,宴徊抱著一把比他還高的傘,怯怯看著她,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樣子。
“做什麽?”
“給你送傘。”
他鼓足勇氣,跑到宴星沂腳邊,雙手捧著傘遞給她。
宴星沂看著傘好一會兒,倒是接了過來,小家夥兒的眼眸裏染上喜悅色彩,“姐姐明天會回家嗎?”
“這裏不是我的家。”
她都不知道哪裏才是她的家。
宴徊仰著頭,滿臉童真:“爸爸說這裏就是姐姐的家,我也是這樣想的。”
要是別的姑娘看到這麽可愛的小正太,肯定會忍不住又親又揉,誇他懂事又乖巧,可宴星沂隻是平靜的看著他,她的情緒永遠保持在一個水平麵,終年無甚波瀾。
“是嗎?”她撐開傘,離開了。
**
早上十點,塞納芭蕾舞團在清遠大劇院準時開幕,舞台劇《睡美人》,首席舞者宴星沂。
宴星沂這個名字並沒有公眾人物那樣普及大眾,但在舞蹈圈,上流社會,或者隻要關注芭蕾舞劇,就會或多或少知道她。
塞納芭蕾舞團中的唯一華籍舞蹈首席,出類拔萃的頂尖舞者,隻要演出,必定賓朋滿座,鮮花無數,今日也是如此。
到中午,舞台劇落幕,無數衝著宴星沂而來的賓客朝著舞台扔花,宴星沂在喝彩聲中退場。
後台,藝術指導與所有舞團成員都在為又一次的成功演出而喜悅,不少人提議聚會慶賀,藝術指導沒意見,地點定在清遠當地名叫“攬月”的夜總會。
卸妝時,洛沉香問她:“你去嗎?”
宴星沂沒有不去的理由,“去啊。”
*
夜總會內有太多的娛樂場所,舞團沒有玩太花樣的東西,隻定了包廂唱歌。
宴星沂跟洛沉香打個招呼,去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撞見個光頭胖子,他像在等人,轉頭看到宴星沂,呆在了那裏。
他也算見過各種各樣漂亮的女人,可麵前這姑娘卻和以往見過的美人都不一樣,她站在那裏,眼神平和靜淡,輕飄飄望過來,典雅高貴,攝人心魂,直叫人不敢褻瀆。
劉胖子心裏吃了一驚,攬月夜總會不愧叫攬月啊,竟然能攬到這樣人間絕色的員工。
正急著,沒空再癡看,他一把抓住宴星沂手臂:“到處找你,趕緊招待客人去!我可跟你說,今晚來了一群有錢人,給他們推最貴的東西!”
“我不是服務員。”
“你剛是不是上廁所?”
“嗯。”
“那就對了,剛經理說差了一個服務員,上廁所去了,找來找去沒別人,就是你!”
劉胖子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抓住她就往前麵包廂方向走。
開門,宴星沂被他推了進去。
包廂裏很吵,人很多,喝酒聊天的有,打牌丟骰子的也有,男男女女,魚龍混雜,煙酒味彌散,極致的紙醉金迷。
宴星沂像個透明人,沒人注意她,而她卻注意到了一個人。
那男人長相桀驁,靠著沙發,微仰著頭,叼著一根煙在吞雲吐霧,眉眼懶散至極。
他懷裏摟著個小有名氣的女演員,不時與她低聲笑語,女人嗔笑著說討厭,他笑了笑,肆意沉溺,當真是風月無邊。
宴星不可能認不出他,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她都在找他。
淡淡看了會兒,她走到他身旁,喚他名字。
“薑澧。”
這個被她放在心底多年的名字,是她記憶深處最美好,也最溫柔的存在。
雨夜重逢,沒想到是在這樣的場景。
大約是她已經習慣處變不驚,除了有點失望,竟然沒有多難受。
可能因為他們都長大了,也改變了。
驀然聽到姑娘清淩淩的聲音,薑澧微怔,偏頭看過來一眼,清晰的看到她眼神中的失望,有點莫名,眯著眼看她半響,慵懶隨意地一笑,問她:“你誰?”
*
攬月夜總會來了一位惹不起的大顧客,這客人姓周,少有人直呼名諱,隻恭恭敬敬的喊聲周總,老板特意跑來親自接駕。
勞斯萊斯從雨幕裏疾馳而來,平穩地停在攬月夜總會外麵。
車門打開,裏頭撐出來一把黑傘。
夜總會老板隻看到黑傘下一雙皮鞋踩地,男人微彎著腰從車裏出來。
為他遮雨的傘隨著他身體的站直而抬起,夜總會老板趕緊低下頭去。
“周總。”
“人呢。”低沉的嗓音,不怒而威。
老板雙腿開始打顫,聽說這位爺剛從英國回來,家都沒回,馬不停蹄就過來找人。
找的是那位宴家大小姐,今夜跟隨舞團過來玩,上個洗手間就被劉胖子抓去包廂,他出來的時候已經趕緊讓人去請了。
夜總會老板在心裏祈禱,可千萬別出事,要是少了一根汗毛,這位爺恐怕要吃人,那位可是他的心肝兒肉!
*
“你誰?”
薑澧看著她問出這句話。
宴星沂忽然就想起年少時那次對話。
“薑澧,你會記得我嗎?會永遠記得嗎?”
少年笑得沒心沒肺,回答卻擲地有聲:“會。”
洛沉香曾說她這張臉太過於漂亮,讓人過目不忘。
但薑澧還是忘了,可見從始至終,他就沒有放在心上過。
原來一切,不過如此。
宴星沂有些無趣的道:“認錯人了。”
這時候門外有人進來,是剛才把她推進包廂的劉胖子,他一眼就看到包廂裏最漂亮的姑娘,趕緊諂媚道:“哎呦宴小姐!瞧我這雙不識泰山的狗眼,居然把您往這兒送來,趕緊跟我走吧,周總過來接您了。”
這會兒包間的音樂早停了,都看著這忽然發生的一幕,剛才被眾人無視的“路人甲”轉眼就成了千金小姐。
薑澧審視著她。
宴星沂聽到“周總”二字,心裏已經知道是誰。
“走吧。”
“我給您開門,您快請!”
宴星沂剛離開包廂,裏頭立刻熱鬧哄哄地議論起來,不過那都不關宴星沂的事了。
她來到周岩所在的包廂,夜總會老板正點頭哈腰,跟個孫子似的給他賠不是。
男人交疊著腿坐在沙發,其他人都恭恭敬敬的站著,他麵色淡而靜,眉眼微壓,指間的煙霧繚繞飄動,盡管沒說一句話,卻氣勢沉冷,令人從心底裏懼怕。
直到聽見宴星沂含笑的聲音:“周老大,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男人才滅掉煙,不疾不徐地抬眸,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一瞬,她完好無損。
周岩習慣性又抽出根煙,略為放鬆地往後靠,語氣挺淡:“有事。”
有事是假。
想她是真。
他看著她,聲線微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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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偽骨科,高貴厭世跳芭蕾的大小姐X蘇感爆棚的周老大
有很多小可愛看過他們倆客串別的文,請以這本的人設和性格為準,畢竟這本他們是主角,肯定要豐滿許多。
總而言之,周老大,終於來了!
晚上九點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