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婉晴隻覺得遍體生寒，他們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是愈來愈好了。

  她冷笑了幾聲，“你說的早就喜歡的早，早到什麽時候，在我出國前嗎？”

  沈靜揩了一把臉上的淚，點了點頭。

  “嗤！一聲輕笑震得在座的人耳膜嗡嗡作響。

  陸婉晴收住冷笑，掃了眾人一眼，最後將視線放在李源的身上，李源微微別過臉，不敢直視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

  “我出國前，嗬嗬！我那年做了一個營銷方案，幫李氏的輝煌公司狠賺了一把，李家提出要娶我，陸家求之不得，便訂婚了。”

  說著，她聲音一沉，“李源，你既然那時已經鍾情陸夢瑤，那你為何隻字不提？為何還要跟我訂婚？”

  李源麵上尷尬，囁嚅著說道，“我……”

  “就是為了哄騙我為輝煌公司出謀劃策，做牛做馬嗎？”陸婉晴又自嘲地笑笑，笑容很涼薄。

  “我們相識時，我才八歲，你送我的指甲，漢服，我一直收藏著。十年的少年情誼，你對我的好，我一直銘記在心。我的性子你知道，你有需要，我肯定義不容辭，你何必用婚姻大事，嗯？”

  說著，她又掃了眾人一眼，李鴻發心虛地低頭裝作喝茶。

  “李源，你有沒有愛過我，我不想知道。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喜歡陸夢瑤哪裏？”

  她緊緊盯著李源，不錯過他臉上的絲毫表情變化。

  “喜歡她的單純善良，溫柔甜美，喜歡她的光彩奪目，是嗎？”

  李源被她冷若冰霜的目光盯得渾身僵硬，怔忪地說不出話來。

  良久。

  “不錯！”他似乎迸盡全力，才從牙縫裏咬出兩個字。

  “嗯，我明白了。”陸婉晴難得展顏一笑，是真的在笑，“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我理解。”

  聽她這樣說，包間的氣氛陡然一鬆。

  “阿晴，對不起……”

  “我不原諒！”

  陸婉晴笑容漸漸凝固，“我今天把話說明白了，讓我宣布離婚可以。但，像早就喜歡之類的蠢話，我不想聽第二次。”

  “新婚不到一個月，我就宣布離婚，人們肯定以為是我的錯。然後陸家為了安撫李家，把風頭正勁的明星陸夢瑤許給李源，多麽合情合理！你們在我麵前美化這段小姨子和姐夫勾搭成奸的不倫之戀不要緊，可也別把我塑造成奪人所愛的惡毒長姐。”

  陸婉晴的話擲地有聲，眾人又是尷尬無比。她毫不留情地將他們心底的齷齪全部拋到了桌麵上。

  “誰也別把誰當傻子！”

  “行！”

  劉玉珍清了清嗓子，“阿晴，你是個聰明的，過去的事能放下最好。我先前給你物色了一個世家子弟，你也見過，就是風行投資的穆駿少爺……”

  陸婉晴神色一寒，“謔！”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我的人生大事，不勞你費心！”

  “放肆！”陸明誠厲聲嗬斥。

  “怎麽跟奶奶說話的？為你操心還錯了？”

  “嗬嗬！為我操心？這些年，你們為我操過哪門子心，我怎麽不知道？”

  “忘恩負義的中山狼！”陸明誠氣的咬牙切齒，“別忘了你當年做的那些蠢事！哪一次不是我們跟在屁股後頭給你收拾爛攤子！”

  “那我還得謝謝你們。”陸婉晴說的風輕雲淡，落在在座的人耳裏，卻是飽含諷刺。

  “我做的蠢事，哪一件你們真正核實了？蠢，到底是誰蠢？不分青紅皂白，僅憑一麵之詞就坐實了我的莫須有之罪。”

  “局長的孫子撩裙子用筆紮我下體，我不能反抗？才藝大賽我被評委猥褻，反倒成了我勾引他？高三那年，我參加設計大賽，陸夢瑤說我偷了她的稿子，你們就認定是我抄襲，結果是我被學校永久開除學籍，你們嫌丟人送我去甸國自生自滅……”

  “嘖嘖，你們可真是替我操碎了心！”

  陸婉晴喉嚨微微泛澀，可她極力忍著，站得筆直，眸子裏卻難掩悲憤，又透著無比的坦然。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我不哭不鬧，所以得不到你們的半點垂憐與關注。今天，突然來為我操心，我實在是受寵若驚！”

  這番話，陸婉晴說的酣暢淋漓。

  “我已不是當年逆來順受的小女孩了！你們休想拿我的人生大事換取陸家的榮耀！”

  “我說過，誰也別把誰當傻子，給彼此留一份體麵，不好嗎？”

  陸婉晴言語鋒利，說得眾人啞口無言。說畢，她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陸長庚，她給陸家留體麵，就是顧及他的感受。

  這一份體麵，如果他們還有廉恥之心，還分得清好歹的話，就好好接著，別再與她對立。

  “公司的年會我會去！請繼續你們的家宴！”

  陸婉晴說完轉身離開了包間。

  “阿晴！”

  陸長庚朝著門口喊了一聲，操縱著自動輪椅追了出去。

  “爺爺，我來推你！”陸夢瑤隨時隨地不忘了扮演乖巧懂事。

  “你別跟著！”

  陸長庚低低喝了一聲，嚇得陸夢瑤縮了縮身子。

  陸婉晴大步朝著會館外麵走去，這裏的空氣實在渾濁，她呼吸不暢。

  “阿晴！”

  聽到後麵急切的呼叫，陸婉晴到底不忍，收住了腳步，回身看著陸長庚蒼老的臉。

  “你怪我了，是嗎？”陸長庚的眸子裏無奈又自責。

  “如果他們不把你搬出來，我不會來。”

  陸長庚沉沉地歎了一口氣，伸手拉過陸婉晴的手，樹皮似的手粗糲中帶著隱隱的溫熱。

  “爺爺是為了你好，有些事情過了……”

  陸婉晴心裏寒意頓生，她的身子微微一顫，鼻子酸澀。

  “所以，爺爺也覺得我的心就是石頭做的，刀槍不入？我就是沒有感情的工具人，需要就出現，不需要就丟在一邊。今天這個場合，我的身份立場有多尷尬？我的內心有多痛苦？沒人在乎，是嗎？”

  不待陸長庚出聲，陸婉晴清冷的聲音又響起。

  “你叫我來，就是為了見證陸夢瑤的幸福時刻，眾星拱月般的寵愛嗎？在陸家，她是你們含在嘴裏的寶貝；嫁到李家，她是豪門少奶奶。可，這一切，哪一樣不是碾著我的心搶走的？”

  陸婉晴說著深深吸了一口氣，嘴角噙著一抹自嘲，“今晚的不自在算我自找的。”

  她默默地把手抽出來，揣進口袋裏，淡漠地看著陸長庚。

  “阿晴，事已至此，你就放下心結吧。爺爺叫你來隻想讓你回家，如果你一直記恨在心，難道就真的一輩子不回陸家了嗎？”

  聞言，陸婉晴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