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登門拜訪
作者:七月生我二      更新:2021-09-19 10:18      字數:3147
  謝傅呆了一呆,他能想象到事態的嚴重性,特別是在如此重要的日子,這會是萬般悔恨啊!

  謝禮見謝傅似傻了一般,又吼了一句:“還愣著幹什麽啊!男兒大丈夫別優柔寡斷了!”說著把錢袋子強行塞到他的手上。

  謝傅看著滿臉著急一心為他著想的堂兄,開口平靜道:“要我走可以,你卻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將著火的全部過失推到我的身上。”

  “傅,我恐怕做不出來!”

  謝傅淡淡道:“在爺爺眼中我本來就是爛人一個,整個府內的人也視我為眼中丁,再多加一條罪狀又有何妨,何況我本來過失,不屬汙蔑。”

  謝禮看著謝傅不知道說些什麽好,謝傅說的一點沒錯,光耀謝家門楣的重擔還在他的身上,他還有好多的事情要奮鬥,這隻是人生路上一道小小的坎,如果就此而終,他才是最大的罪人,最大的罪過。”

  謝禮終於開口了,一臉堅毅道:“為兄絕不辜負你的期望!”

  謝傅露出了笑容,也接過了錢袋子,好好的看了兄長一眼,轉身而去。

  “那野種就在那裏!”這時身後傳來一陣刺耳的叫罵聲,卻是管家金伯一馬當先手持木棍,身後帶著數人朝謝傅離開的方向追了過來。

  謝禮強行將全伯攔了下來,卻攔不住金伯身後幾人,眼睜睜看著他們朝謝傅追了上去,謝傅聽到動靜拔腿就跑。

  看著謝傅如喪家之犬一般,謝禮很是心痛,心中暗暗道:“傅,若是無緣相見,來世再做兄弟。”

  金伯叫嚷著:“大少爺,你放開我,讓我捉住他交由老爺處置。”

  “金伯,你放小傅一條生路!被你捉到他必死無疑!”

  “這野種就是禍害,該死!”

  ……

  謝傅一直跑,一直跑,後麵那追喊聲早消失不見了,他也沒有停下奔跑,似乎想用奔跑來發泄心中積鬱許久的壓抑。

  直到跑不動了,就一直走一直走,他的內心空蕩蕩的,就隻有一個念頭,走的遠遠的,攬下所有責任。

  直到傍晚時分才停下來歇息一下,早已經遠離繁華的揚州城區,也不知道身處何處,找了顆樹背靠坐下,發著呆……

  依然是孤單的一個人,不過這一次沒有書本陪著他,讓他忘乎一切的投入到書本的世界,忘記所有的煩惱,他是如此的熱愛……又是如此的努力……

  可他的運氣一直都不是很好……

  他想著早上寢堂著火的事情,如此的突然宛似做夢一般,想著一直對他悉心照顧,xiong懷大誌的堂兄。

  想著那個似親非親的爺爺,想著他對自己百般苛刻,從來沒有好臉色,想著他沒少對自己打罵,一幕幕……腦子一刻也不肯停歇,

  最後想到的卻是幼小時,爺爺將駝在肩膀上,他的印象很是深刻,那時候爺爺臉上是掛著笑容的,這種感覺很溫暖幸福,讓他無數次渴望回到過去那個時刻。卻從來沒有似這一次強烈的渴望!

  後來那個從沒見過麵的父親去世的消息傳來,爺爺就再沒抱過他……

  寒意將謝傅凍醒,夜幕不知道何時降臨,周圍已經漆黑,遠處是稀薄的幾戶燈火。

  再遙遠處,是暈淡卻泛散的微光,像一個藏在揚州城內百街千巷中的月亮在潤澤萬戶人家。

  那微光充滿神秘引人一探究竟,謝傅卻往相反的方向跑,他跑到一處山頭高地,踮起腳尖,依然不足以遠眺揚州城的全貌。

  謝傅就再往上跑,終於到達能夠俯瞰揚州城全貌的高度,壁牆洞天之下,街巷萬燈蜿蜒相連如串串珠簾,樓宇百座點聳而立如璀璨明珠。

  “草長鶯飛人走馬,不知已是少年郎。江都咫尺無歸處,我在天涯念高堂。”

  哈哈哈,謝傅一聲瀟灑狂笑,步伐更疾。

  ……

  再說謝禮這邊,這幾日來是忙的焦頭爛額,一邊既要安撫好其它支脈的謝氏後人,一邊還要清理災後的殘局。

  因為救火及時,府邸是保住了,不過這個寢堂被完全燒毀,這也是最最致命的,中堂一半也遭了殃,宗祠內現在是一片狼藉。

  這場火災由畏罪潛逃的謝傅承擔下了全部的責任,當著其它支脈謝氏後人的麵,謝廣德當場宣布:將謝傅從謝氏族譜中的削除,不再是謝氏子孫,非但如此一旦捉到謝傅,還要依家法處置。

  從族譜中除名是最為嚴厲的處罰,特別是發生在世家望族,華夏子孫最重祖重根,親情血脈,一旦被宗族除名,便成了無根浮萍,被萬眾鄙棄。

  一個人如果走到這個地步,前途也完了,後半生基本沒有翻身之望,不到萬不得已,往往都不會做出如此嚴厲處罰。

  謝廣德確實氣壞了,氣歸氣,謝廣德卻得堅持著住持大局,畢竟謝禮威望不足,他也還是一家之主,災後清理殘局是一件繁瑣的事情,這個重建宗祠更是懸在心頭的一件大事。

  可如今家道中落,祖上傳下來的田地也變賣的差不多,又如何有能力重建先人輝煌盛極時所建造的宗祠。

  而隨後發生了一件事讓謝廣德氣的病倒了,就是有一支堯卿公謝氏後人表示要重建謝氏宗祠,重塑堯卿公坐像,將堯卿公之靈遷回會稽。

  謝廣德如何肯同意,望族望族就是先人之威望,這堯卿公之靈一遷,各地謝氏後人不再前來祭拜,這望族門庭也就瞬間坍塌。

  提出這一過分要求之人,隻因家族出了一個六品的官,時任越州中州長史謝騰,當初謝廣德為了謝禮之事,還與謝騰打過幾次交道,暗中給了不少好處,怎知道人家趁火打劫,背後捅這麽一刀。

  謝廣德表示絕不同意!

  其他謝氏旁支卻紛紛附和表示讚同將堯卿公之靈遷回會稽,甚至為了說服謝廣德,不惜說出一些難聽的話來,無非是說一些已無弘道公威望,窮酸落魄丟了整個謝氏祖族的臉,更有甚者,揭謝廣德的傷疤,說他家出了一個不肖子孫燒毀了整個宗祠。

  爭執不下,結果就是你不同意是你的事,我要重建是我的事。

  謝廣德知道大勢已去,眼下的謝家又如何鎮得住興盛尤強於他的各支宗室,如今連望門恩澤也要被人搶走,隻歎家門衰敗啊!

  ……

  清晨的第一縷朝暉劃破黎明落在窗台,忽然間就天亮了。

  病了兩三日的謝廣德在床邊坐了起來,望著一眼窗外,然後把目光落在自己的膝上。

  倚南窗雖不能寄傲,審容膝卻能令之安。

  人遇到煩惱和困難總喜歡躲在屋子裏,一切過去了,謝廣德走出屋子。

  三月的清晨有點涼,涼的冷清,謝廣德行出院子,院子外也是冷清的,缺少了人氣,一切變得沒有生氣。

  行著行著,就行到謝傅居住的院落,謝廣德停了下來,朝院內望了一眼,裏麵雜草叢生,像皇宮深院的冷宮一般。

  謝廣德不知道自己已經多久沒進入這院子了,今天卻毫不猶豫的走了進去,或許是裏麵已經沒有讓他產生愧疚的人。

  著火當日他恨不得打死這個逆孫,此時想來卻慶幸他跑了。

  無論如何也相處了近二十年,豈能沒有一點感情。

  謝廣德低頭看向腳下的鞋靴,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就看這個孫子不順眼,不順眼的那麽沒有緣由。

  仔細想來,謝傅到底幹了什麽為非作歹,大逆不道的事情,卻是沒有。

  他經常對謝傅沒有好臉色,其實他知道自己是內心感到愧疚,他是在逃避,不敢麵對,隻有把謝傅當做一個劣孫,自己對謝禮的偏袒才說的過去。

  自己所做的一切才合情合理。

  孫兒啊,我其實不是那麽討厭你。

  推門進入謝傅的房間,房內擺設十分簡陋陳舊,堂堂的謝家二少爺住的房間卻連書童石溪都不如。

  剛進門窗邊一張小書案立即吸引謝廣德的注意,走了過去,這才發現這張小書案居然是謝禮少年時候所用,他以為已經丟棄,居然是在謝傅房間。

  小小的書案,謝廣德腦海裏突然劃過謝傅孩童時那渴望的眼神,當時自己卻對他冷漠的嗬斥。

  小書案的高度有點怪異,謝廣德蹲下,果不其然,書案的四隻腳都用磚頭墊高了。

  藏在書案下麵的筆墨紙硯等文房用品也同時映入眼中。

  難道這些年他就在這樣一張破舊的小書案上偷偷認字讀書嗎?

  謝廣德感覺自己真的是該死!

  豈能沒有後悔,他是真的後悔了,別說謝傅是謝家的血脈,就算他真不是了,自己也絕不該如此對待這個孩子。

  床邊有一雙鞋靴,卻不是謝傅的,謝廣德疾步走了過去,他蹲了下來,伸手摸下鞋底。

  果然,靴裏麵極為柔軟。

  很明顯,這是一雙特意為他準備的鞋靴,謝傅知道他腳有頑疾,謝傅惦記著……

  謝傅為什麽不拿給自己,謝傅為什麽要偷偷把鞋送到他的房間。

  孩子,是爺爺對你太凶了嗎?所以你不敢麵對我。

  謝廣德滿懷心酸,瞥見床底下堆滿書本,意外之餘又感到欣慰,喃喃自語道:“我真的這麽可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