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一風流
作者:七月生我二      更新:2021-09-19 10:18      字數:3158
  謝廣德起身之後,便離開寢堂,走路輕快卻不像是一個腳有頑疾的老人。

  謝傅看著爺爺走遠的蒼老背影,年未及冠卻心生要代替堂兄擔起家族重擔的念頭。

  謝禮見謝傅一臉黯然,忍不住出聲道:“傅,你也不要記恨爺爺,他……他……”卻實在編不出什麽好理由來圓。

  謝傅淡然笑道:“愛之深,恨之切。”

  謝禮明顯愣了一下,附和道:“對,愛之深恨之切。”這個理由實在太完美了。

  “說點有趣的事吧。”謝禮不想繼續這種莫名的尷尬氛圍,特意岔開話題。

  謝傅想了想,隻怕自己那些有趣的事情,“烘茶之法”,“譜曲新調”等等落到兄長耳中,定成了不學無術,突然想到什麽,興奮道:“兄長,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在古鼎發現的圖案?”

  謝禮表情回憶著問道:“什麽圖案?”顯然把久遠的這件小事給忘記了。

  謝傅幫助謝禮回憶:“一個一個的,然後不規則的連在一起,當時你跟我說這可能是一種文字。”

  謝禮隱約有點印象了,“哦,我想起來了,怎麽啦?”

  謝傅略微有些激動道:“有一天我突然茅塞頓開,苦研之下,發現這是一種比甲骨文更艱澀難懂的文字。”

  謝禮聞言輕輕一笑,夏朝之前的曆史是一片空白,世人從各地遺跡發掘出來的單字殘句,加以研究猜測,隻是各說紛紜,沒有完整文獻來證明誰對誰錯,更多是憑空猜測的子虛烏有。

  像著名的良渚文化,最終靠的還不是那些遺跡和出土的古物來猜測判斷,誰又能靠著文字來解讀出整個完整的文化來。

  至於謝傅發現一種比甲骨文更加古老的文字,這也沒有什麽稀奇的。

  見堂兄不以為然的表情,謝傅繼續道:“我覺得這是一種身臨其境之字,立於何時何地,便知其義,化繁為簡的文字。比現在文字不知道要先進多少倍。”

  這話可說的謝禮一頭霧水,什麽身臨其境?什麽化簡為繁?隻聽謝傅興奮道:“獵雪之季,山巔圓月之境,這一幕可覆文千字繁之,亦可吟詩一首簡之,皆不如一字表之。不對,也不能說一字表之,怎麽說呢,千言萬語不如心臨其境,豈不玄妙!”

  謝禮倒是認認真真的思索一番之後才問道:“你隻見其字,未至其境,又如何做到心臨其境?”

  “你一問確實難倒我了,那日我細細揣摩,忽有靈感在腦海一閃而過,約莫感覺這世間百物百態皆在我心,便是認知。隻是這認知又有何意義……”謝傅說著又陷入沉思。

  謝禮打斷道:“好了,別異想天開,整天擺弄些不正經的東西。”一顆心卻又飄到雲鶴書院上麵去,這個寶貴的名額就這樣被陳安搶走了嗎?他實在很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

  見堂兄毫無觸動,謝傅內心失望,古鼎上那幾個文字,這十幾年來他一直記在心中,一直想解開答案與堂兄分享,怎知堂兄卻連多問幾句的興趣都沒有。忽聽堂兄出聲詢問:“傅,你可認識李少癲?”

  謝傅聞言暗暗嚇了一跳,兄長事聽說到什麽不好的事,還是已經知道了,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承認,應道:“不認識。”應完偷偷觀察謝禮。

  謝禮低下頭去,果不其然,平時堂弟逛了的是窯子勾欄,鄭蘊武將李少癲說的如此出名,如果是青樓常客,如何能沒有聽說過李少癲的大名。

  而且他這個德性,又無銀兩,又如何逛的起那花錢如流水的青樓,自己倒是想多了。

  謝傅試探著輕輕問道:“兄長,你怎麽會突然提起這個人來?”

  謝禮笑了笑,“就是突然聽說,隨便問問。”

  謝傅暗暗鬆了口氣。

  “傅,你平日裏在揚州城裏穿街走巷的,聽過秦樓嗎?”

  謝傅聞言暗忖,堂兄今天是怎麽了?又是李少癲,又是秦樓,突然想到大前天有個鄭公子來找過堂兄,堂兄該不會和這位鄭公子逛青樓去了吧。

  謝傅是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要不然堂兄絕對不會無端端提起。

  謝禮見謝傅久久不答,督促一句:“沒聽過嗎?”說著微笑補充一句:“你放心,我不是想打探你平時幹的那些壞事,隻是想向你打探一些消息,畢竟你平時……你消息比較靈通。”

  謝傅笑著應道:“秦樓的大名當然聽過。”

  謝禮繼續問道:“那秦樓最有名的名伶大家都有誰啊?”

  謝傅裝作不是很熟悉的樣子,“嗯……有個叫寶書的,還有一個叫橫眉的,似乎……還有個叫可琴的,應該是這三個最出名了。”

  謝禮直接問道:“那這揚州城還有比她們更出名的嗎?”謝禮實在不甘心,他還是想扳回一城,這一次機遇錯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謝傅道:“秦樓是揚州城最高檔的青樓,而我剛才說的這三位更是秦樓中的佼佼者,聽說要見她們一麵十分不易……”

  謝傅說著停了下來,輕輕望向堂兄,堂兄該不會去見寶書她們碰壁了吧,寶書這個級別的可不是那麽好見的。

  謝禮道:“你就直說了吧,有還是沒有?”

  謝傅應道:“有!”

  謝禮有點激動,脫口問道:“誰?”

  “朱門明月秋如意!”

  “朱門,明月,秋如意。”謝禮慢慢念了出來,南開朱門北望青樓,朱門尤壓青樓一頭。

  “明月”指的應該就是“明月大家”,他在書院時曾聽過其他學子提起,說“明月”大家是一種超然存在,與青樓名伶完全不同,這一類女子某一方的才藝到了神乎其技的地步,

  她們的作品,類似字帖,畫作,往往都受達官貴人文人雅士熱捧的,爭奪者多,基本都需要競拍購得,物稀價高,以持有“明月”墨寶字帖為榮為傲。

  朱門明月時而也會接待一些外國使者,傳授傳播一些大觀國文化,出席一些國家重要場合。

  “明月”二字乃是美喻,寓意亮若天上明月,無法遮擋其皓皓光華。

  至於秋如意應該就是藝名了。

  如果能讓杜川見到這秋如意,大事必定能成!想到這裏謝禮忍不住激動道:“這秋如意是何許人也?”

  謝傅應道:“出身梨園,據說曾任教坊副使,據我所知至少精曉二事,一是歌唱,二是劍舞,堪稱歌舞雙絕。”說到歌舞雙絕,謝傅似乎想到什麽,忍不住笑了一笑。

  謝禮追問:“還有呢?”

  謝傅應道:“其它的我不甚了解。”一絕已是天人,堂兄未免有點貪心了。

  “好好好。”謝禮連忙說了三個好字,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謝傅心中暗忖:“堂兄問這麽多,到底在打什麽主意,他不是從來不逛青樓嗎?怎麽今日如此反常。”

  忽見謝禮突然起身,“傅,你守著燈,我去辦點事。”說完就匆匆離開祭堂。

  一驚一乍的,搞得謝傅雲裏霧裏,跪著跪著就睡著了,直到中午時分才被人推醒,卻是管家金伯,見謝傅惺忪,立即責備道:“燈熄了,知不知道!”

  謝傅抬頭見柱燈不知道何時熄了,驚的連忙起身續燈,嘴裏默念著:“祖宗莫怪莫怪。”

  金伯沒好氣的說了一句:“吃飯了。”兩人守燈,有過同擔,不然肯定跟老爺稟報,至於謝禮不在,卻當謝禮方便去了。

  金伯走後,謝傅這會卻打起精神來,前段時間日夜研究上古文字,此時在睡上個三天三夜也補不回來。

  直到傍晚時分,謝禮卻還沒有回來。

  倒是管家金伯先送來晚飯,看見燈亮著,謝傅人在守著,謝禮卻依然不在就有些意外了。

  隻見地上的飯菜一份吃完,一份還好好的沒動,心中立即明了,敢情大少爺是一個下午都沒在寢堂,不過也沒怎麽放在心上,大少爺做事素來極有分寸,定是去忙什麽重要的事情。

  謝傅看見全伯目光所落,知道全伯知道堂兄一整午都沒在寢堂,這會想替堂兄掩飾已經來不及了,卻見全伯放下晚飯,收拾中午的飯菜,什麽都沒說,倒是臨走的時候輕輕說了一句:“少爺,打起精神,守好燈。”

  言外之意似乎在說,大少爺不在,你可要長點心,別誤事了。

  金伯剛走不久,謝傅正吃著晚飯,謝禮急匆匆的就走了進來,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用責問的口氣對謝傅道:“很有趣嗎?跟兄長開這種玩笑!”

  謝傅一臉疑惑脫口而出:“什麽玩笑?”

  謝禮一手把謝傅手中筷子奪到手裏用力扔到地上,惡狠狠的盯著謝傅,“你可知道我特意快馬加鞭跑到城北,卻白跑一趟!”

  謝傅就更好奇了:“你跑到城北幹什麽?”

  謝禮生氣說道:“當然是找鄭蘊武詳細打聽這秋如意!”

  謝禮特意去找鄭蘊武,怎知道鄭蘊武聽到謝禮的來意卻是啼笑皆非,說秋如意的大名他聽過,可從來沒聽說秋如意在揚州啊,這秋如意如果在揚州那還得了,達官貴人文人雅士早就夾道歡迎,把這秋如意居所前的石板路給踏扁了。

  還問謝禮從哪裏聽來的小道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