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白菜的村民聽了穆槿的話，有的轉身就走，連挑好的白菜也不要了。

  有的撇著嘴問穆槿“我說穆槿，這說賣的也是你，說不賣的也是你，不想賣你叫我們來幹什麽？耽誤了這麽長時間的功夫，地裏的活都幹不完了。”

  “就是，不賣就不賣，她不賣咱們還不吃白菜了？種白菜的有的是。”

  有的人走了，有的人不好意思，讓王嬸子幫忙，把砍好的白菜上稱量了，運回了家。

  穆槿幫著母親，把滿地的白菜幫劃拉到一起，那麽大兩堆，這得掉多少秤啊。

  王嬸子也是無奈，給穆槿出主意“穆槿啊，要我說這白菜還得去外地賣，村子裏熟頭熟臉的，再遇見這樣的事你們不好意思說，他們就可著厚臉皮造，這生意啊不能跟熟人做。”

  徐小妹也沒有辦法，她也沒料到鄉裏鄉親的，那些人還真就豁出來臉來，咋那麽好意思呢。

  娘兒倆把砍好扒的溜幹淨的白菜裝上驢車，又拉了出去。

  一連四五天，穆槿都沒有上學，侯寶生倒是來捎過信兒，說是學校有個征文，他把要求告訴了穆槿，讓穆槿寫出來，他給捎到學校去，還說是張愛國的意思。

  穆槿連夜把征文寫好，第二天去賣白菜之前，交給了侯寶生，侯寶生得知穆槿這麽多天沒上學，是因為要幫她媽賣白菜，回到學校就告訴了張愛國和左小凱。

  左小凱低著頭，把手指伸到頭發裏，一動不動。

  穆槿家的白菜確實挺好吃，但是天天吃頓頓吃也會夠。

  他的那些小夥伴每天上學來身上都一股白菜味兒，甚至打個嗝都是難聞的白菜味兒。

  他們見了左小凱就一臉的苦大仇深，說最近家裏除了吃白菜，沒別的菜，不吃又怕爛了放不住。

  甚至有的人家，為了這些白菜還特地挖了個菜窖。

  不能再讓夥伴們家裏買白菜了，可穆槿的白菜要是賣不出去，她就不能來上學，就會耽誤功課，天氣也越來越涼了，整不好就得凍到地裏，左小凱的心情開始急躁起來。

  他一整天都沒好好上課，還被兩個老師在課堂上給批評了，說他不好好聽課，神遊天外去了。

  放學回到家，在飯桌上吃飯的時候，左小凱趁著老爸喝了兩盅酒心情不錯，問道“爸，你們部隊食堂的秋菜買好了嗎？”

  左父斜眼看了看兒子，又是一盅酒下肚，夾了口菜放進嘴裏開口道“你操這心幹什麽？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到時候給我考個好大學回來。”

  左小凱見老爸這麽說，閉了嘴，用筷頭挑著幾粒飯粒一點點往嘴裏送。

  左父還沒見過兒子這個樣子，剛要張口訓斥他幾句，就看見媳婦跟他使了個眼色。

  左父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小凱，是不是你那個同學家裏的白菜還沒賣完？”母親小心地問了一句，左小凱幹脆放下了筷子“媽，三畝地的白菜呢，哪那麽快就賣完的？她已經耽誤了一個星期沒來上課了，老師都生氣了。”

  “哎喲，那可夠愁人的，這樹上的葉子都落光了，眼瞅著降溫，白菜凍了賣不出去，她們娘兒倆可指著什麽活著呀？”左母看向自家男人“他爸，實在不行你們就從她那買些白菜吧，你可沒看到，那娘兒倆有多可憐……”

  女人的同情心開始泛濫，左媽把穆槿家的情況跟男人說了一遍，左小凱聽出來了，這裏麵添油加醋，還加上了母親的部分想象。

  不過她把穆槿家說的越慘越好，老爸雖然性子強硬，但是心最軟，當然收拾他的時候除外。

  果然，左小凱的話老爸真沒怎麽上心，但是同樣的話從老婆嘴裏說出來，就具有了悲傷的感染力。

  小凱爸放下酒盅，看著兒子又給他倒了一杯酒，挑了挑眉說道“我們部隊食堂倒是沒買白菜，今年隻種了蘿卜，從她那裏買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三畝地的白菜，有些多了……”

  一聽這話還有商量，左小凱頓時高興了，“爸，不多，三畝地她們還賣了不少，再說你們部隊人多，醃酸菜，醃鹹菜，實在不行辣白菜，這一冬天呢，不多預備些，那麽多人吃什麽？這白菜要是等到冬天買，那得多貴？到時候人家還得說你這個司務長失職。”

  見父親眼神又有淩厲的光閃出來，左小凱趕緊閉了嘴，縮了縮脖子。

  “老左，要我說你手裏也有這個權力，就從穆槿家買了吧，算是幫幫她們孤兒寡母，做件好事了。”

  原本低頭吃飯的左佳佳，一聽見穆槿兩個字，頓時“咦？”了一聲，懷疑的眼神看向左小凱“賣白菜的人叫穆槿？”

  左小凱一下坐直了身子，警告的看向妹妹，他沒猜錯的話，妹妹一定是聽趙倩說什麽了，要不她怎麽會知道穆槿？

  左佳佳看看爸爸，又看看媽媽，這才笑嘻嘻對左小凱說道“哥，我的文具盒壞了，我看供銷社新進一種帶海綿的塑料文具盒很好看。”

  左小凱暗暗咬了咬牙，擠出一個勉強的笑臉“佳佳，那你聽話不？”

  左佳佳眼珠子嘰裏咕嚕轉“聽話。”

  “妹，聽話咱不買，那玩意冬天一凍就裂了，一點都不結實。”

  “哥，那買根紅藍鉛筆也行，要不自動鉛筆也行。”左佳佳今天是鐵了心要敲哥哥竹杠，要的都是新奇的學習用品，連左小凱自己都沒舍的買的。

  “妹，聽話，咱不……”不等左小凱說完，左佳佳一下站了起來“爸，媽那個賣白菜的和我哥……唔唔。”

  左小凱捂著妹妹的嘴拖著她離開飯桌，一邊往出走，一邊和老爸確認“爸，就這麽定了，你們部隊明天就去柳河拉白菜，我現在就帶我妹去買自動鉛筆。”

  看著他們兩個拉扯著出了屋，左父這才一改嚴肅的麵色，欣慰一笑“這倆活寶，小凱最近進步挺快，都知道關心同學了，明天我就帶人去一趟，別白瞎了孩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