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感謝

  穆槿看出母親的擔心，接過侯寶生遞給她的成績單看了一眼“媽，我考了第十名。”

  第十啊，第一次月考的時候穆槿還是最後一名，大半個學期下來，居然前進到第十了。

  徐小妹轉過身去，一下捂住了嘴，盼了十多年，終於在穆槿身上看到了希望，她就知道閨女是個爭氣的，可是跟誰說，他們都不信。

  村子裏的人都覺得他們家這麽窮，還供一個女孩子上學讀書，要是男孩子也就算了，女孩子的路正確的走法就是，幫家裏幹幾年活，然後找個差不多的人家嫁了，老老實實的生兒育女，伺候公婆。

  還上學，上什麽學？她們的媽媽，媽媽的媽媽，甚至往上數十代八代，哪輩人不是這麽過來的？

  女子無才便是德，那可是聖人說的話，聖人說的話還能有錯嗎？

  徐小妹為了供穆槿上學看了村裏多少人的白眼，聽了多少風言風語啊，甚至有一次，穆槿要一毛五分錢買個本子，娘兒倆個把家裏翻遍了，也沒找出一毛五分錢，娘兒倆個抱著哭了一場。

  徐小妹要去找隔壁王嬸子借，穆槿不讓，說她想出了一個好辦法，然後便去了學校，晚上回來時，她手上拿著一個全部是用一張張本皮拚起來的本子，得意的讓徐小妹看“媽媽你看我的新本子，寫字一點都不洇。”

  徐小妹拿著那個寫著各家孩子名字的本子時，恨不得扇自己兩個嘴巴，她太沒用了，讓閨女討飯似的，從同學那裏討來用完本子的本皮，釘在一起當本子用。

  往事湧上心頭，恨不得這麽多年因為供穆槿上學受的所有委屈都記起來了。

  如今，天兒終於見亮了。

  徐小妹隻顧著想事情，連侯寶生是什麽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媽，媽，你想啥呢？”穆槿的叫聲提醒了徐小妹，她抬起袖子按了按眼角“媽高興，媽太高興了。”

  這情景讓穆槿一下想到了李敏的父親，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媽，我有點餓了，能不能擀碗麵條吃？”穆槿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感覺腦子清明了，人也來了精神，這感冒應該是沒事了。

  “擀，媽這就給你擀。”徐小妹往腰上紮著破圍裙，嘴角怎麽也控製不住地往上翹。

  “媽，我才考第十你就樂成這樣，要是我考第一，你得啥樣？”穆槿圍著被子坐在燒的熱乎乎的火炕上，看著母親忙活著和麵。

  她感覺現在的日子簡直太好了，能和母親在一起，高興事一起分享，憂傷事一起承擔，這才是家人，這才是過日子該有的樣子。

  至於窮點怕什麽，她很快就要帶媽媽過上好日子了。

  “你要是考第一，媽砸鍋賣鐵也供你上大學。”徐小妹決心下得大，但是閨女上大學的錢，她也不知道該怎麽掙出來，以後糊火柴盒還得再快點才行啊。

  徐小妹和著麵粉，想著女兒這段時間的變化，學習好了，身體好了，還能幫人賣東西，就連這白麵都是東家幫著買的，一下買了二十斤，夠她們母女倆吃很長時間的了，今年過年，她一定給閨女好好包一頓餃子。

  母女倆各自想著心事，灶膛裏的火苗舔舐著鍋底，屋裏的溫度升了起來，火炕更熱乎了，有家的感覺可真好啊。

  李敏家。

  今天是個好日子，是李敏繼上次月考中等之後，家裏第二個開心的日子。

  李敏媽傾盡半生廚藝，炒了一大桌子飯菜，還破天荒的買了一瓶果酒，比過年時弄得都豐盛。

  李敏爸不知是高興的，還是喝酒喝的，滿麵紅光，看李敏的眼神，那父愛的成分都比平時濃了好幾分“咱們家得了穆槿的濟，我看不如把穆槿的名字寫到文曲星的牌位旁邊，以後上香的時候，也讓她沾沾香火氣。”

  “爸～”聽老爸這麽一說，穆槿不樂意了“人家穆槿可是活蹦亂跳的一個人，怎麽就給寫牌位上了呢，不行我不同意！”

  “對對對，閨女說得對，你看我這臭嘴，可是人家對咱們家這麽大的恩情，總得表示表示，不能就這麽過去了。”

  “老李，你說送點什麽好呢？”李敏媽也同意送東西的說法。

  “聽閨女的，是吃的穿的用的，啥都行，閨女肯定知道她需要啥。”

  決定權又交到李敏手上，李敏也不推脫，掰著手指頭數上了。肉，穆槿家肯定舍不得吃肉，要不她不會那麽瘦。

  還有米麵油，都是平時用的，穆槿的書包好像不行了，給她買一個。

  文具盒，穆槿的文具盒還是用藥盒做的，都壓扁了。

  還有衣服，穆槿的衣服都小了，褲子也是接的，上次和咱們去吃飯，穿的衣服又肥又大，我估計是借的。”

  “閨女，買衣服怕是不知道合不合適吧？萬一不合適怎辦麽呢？”

  “那就買布料，買一批，讓他們娘兒倆多做幾套，還有啥閨女？”

  “我暫時也想不起來了，就先買這麽多吧。”

  閨女發話了，老李不敢耽誤，第二天就按照單子買好了需要的東西。

  放下磚廠裏的活兒，李敏爸開著自家的半截美拉著東西，一家三口在小年的前一天來到了穆槿家。

  打聽了路，車一進院，李敏爸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

  這是啥房子啊，剛才路過別人家的豬圈都比這房子好，這歪歪斜斜地能住人嗎？

  難怪穆槿說要蓋房子，這房子一場大雨都得趴架，實在太嚇人了。

  李敏母女倆在路上就想像著穆槿家會是個什麽樣子，她們已經盡量往壞處想了，可是沒想到現實比想象更骨感。

  李敏猶豫了一下，歡快地叫起來“穆槿，我們來看你啦！”

  穆槿母女倆已經聽見了車的聲音，她們還以為是誰家來的親戚，在她們家的院子裏調頭，誰讓他們家沒有院牆呢。

  直到聽見李敏的叫聲，穆槿才跟母親說了句“好像是我同學來了。”

  見穆槿接出去，徐小妹趕緊把炕上的火柴盒往一起劃拉，家裏又破又亂，她都急死了，這不得給閨女丟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