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作者:靖玥少爺      更新:2021-09-16 22:56      字數:8631
  “那蟒是否有兩尾?”

  “回殿下,它來的那日末將並不在,而剛剛八殿下受傷,末將去追查了刺客,所以從未親眼瞧過,但末將聽城中守將說,那蟒確實有兩尾,而且通體雪白如玉,額頭有一抹紅砂。”

  薑小豆沒了聲音,礱茳微微抬眸,隻見她已然紅了眼珠,礱茳問道“殿下認得那蟒?”

  “它是與我一同長大的親人..............”

  她隻道肥肥去塵世逍遙去了,不想竟是替她回了家,而且,從禺穀一直往南走,那是去落仙鎮的路線,肥肥是想帶著八哥去見她..............

  怒吼聲不斷傳來,隨之而來的是劇烈的碰撞聲,薑小豆顧不得停留,抬腳便往城裏走,臨走還特意交代礱茳“我先去禺穀一趟,隨後便會入宮,為了不讓阿娘擔心,我回來的消息一定不能提前傳進宮去!”

  “末將明白!”

  待薑小豆趕去禺穀,隻見禺穀已是一片狼藉,原本鬱蔥竹林已是東倒西歪,狼狽至極,每一處都透著大戰後的痕跡。

  “吼!”

  一道黑影從林中竄出,狠狠的撞向結界,隻聽砰的一聲巨響,整個大地隨之顫抖,結界沒有一絲損傷,但半空中卻重重的落下一龐然大物。

  “肥肥............”

  此時的肥肥已經變成一條血蛇,身上傷痕累累,無一處幸存,鮮血汩汩向外流去,染紅了整片竹林。

  而它好似沒有發覺至極已是身受重傷,對著那結界怒吼一聲,尾巴猛然拍地,狠狠的撞向結界,好似寧願一死也不肯被困結界。

  “肥肥!”

  一聲呼喚成功的阻止了它自殺似的攻擊,它從半空中落了下來,睜著一雙大眼睛尋聲看去,眸中滿是驚訝。

  薑小豆走近結界,對它輕聲道“肥肥,我回來了!”

  肥肥眨了眨眼睛,一絲委屈和悲傷從眸中透出,不等薑小豆再次說話,隻見它突然哇的一聲仰頭哭了起來。

  像是一個痛苦至極的孩子在見到了自己能依靠的人後再也無法堅強,瞬間釋放自己所有的委屈。

  “肥肥乖!肥肥乖,八哥不會有事的,我現在就去看他,你在這好好休息,我會想辦法救你出來的!”

  肥肥哭聲漸弱,它眨著淚汪汪的眼睛,點了點頭,對薑小豆嗚咽了兩聲,好似在回應她一樣。

  “師父”

  長右走上前來,低聲與薑小豆道“師父,這林子裏藏了人!”

  薑小豆心中微驚,逡巡四周,隻見東倒西歪的林子裏好似站著一人影,她轉眸看向那抹人影,揚聲道“那裏躲的是什麽人?還請出來一見!”

  過了許久,那裏終於有了動靜,三人隻聽一陣細細索索的聲音傳來,隨後隻見一人從竹林中走了出來。

  “你是什麽人?為何能讓肥肥聽命與你?”

  從竹林裏走出的是位女子,雖是素衣羅裳,竹釵木環,但容貌姣姣,眉眼精致如畫。

  長右和祝餘見她眸中隱有殺氣,不禁上前一步擋在薑小豆麵前,那女子見狀,眸中凶光閃爍,殺氣隱現。

  “你到底是誰!”

  女子眉間清冷蕭寒,周圍竹葉發出簌簌聲響,好似受了召喚一樣快速圍住了女子,在她靈力之下,原本柔嫩單薄的竹葉變得鋒利尖銳,好似一片片被打磨了的刀片。

  長右和祝餘見此情景,設結界的設結界,舉棍子的舉棍子,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薑小豆推開了擋在自己身邊的長右和祝餘,看著那素衣女子,輕聲道“你就是葉青吧!”

  在空中打轉的竹葉驟然一停,飄飄然落了下來,那女子凝眸看著她,眸中閃爍著絲絲疑惑。

  薑小豆續兒說道“多年不見,沒想到你竟長這麽大了,方才我還不敢認,直到見了你的柳葉飛刀,我才認出你來!”

  “你...........你到底是誰?”

  “你不敢認我?可是以為這麽多年我早已身死?”

  女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眸中滿是不可置信“真的......是您嗎?這....這怎麽可能!”

  “你孩童之時流落東荒,險些渴死在荒地裏,我把你撿了回來,八哥救了你一條命,你無名無姓,不知身份,無處可去,無家可歸。原本在我身邊做侍女的,因我貪玩,一年到頭在合虛所呆不過十日,我怕旁人欺負了你,教會了你柳葉飛刀,央求八哥把你留在竹林,確保你的身家性命。上一次我離開合虛時,你剛剛換去乳牙,你還與我說過,說是要學著釀酒,等有一天下初雪時,你會拿出來讓整個合虛人痛飲一番。”

  淚水劃過女子臉暇,她紅著眼睛猛然跪了下來,她哭道“葉青無用,沒有守住禺穀,讓八殿下身受重傷,生死不明,葉青無臉再見您了!”

  “八哥受傷,你可在身旁?那刺客到底是什麽人?”

  “回殿下,葉青有愧,雖然一直陪在八殿下身邊,但卻未曾察覺有人接近禺穀。”

  葉青也算是她一手教出來的,她的敏銳和警惕非常人所能比的,連她都沒能發現有人接近,那刺客得是怎樣的存在。

  “既然沒人接近,那刺客是怎麽行刺的?”

  “今早,八殿下破了一個極難的殘局,高興的不得了,還說要與肥肥暢飲的,誰知剛打開酒封,隻聽空中傳來一聲破空聲,我察覺不對,下意識想推開八殿下,沒等我伸出手去,隻見一道寒光從眼前閃過,隨後隻聽八殿下痛呼一聲,他直挺挺的倒在了竹根下,胸前中了一支利箭。”

  “我放出了狼煙,礱茳大將軍很快就封鎖了整個合虛,但是到現在也未曾查到那暗中射箭的刺客。”

  薑小豆冷冷一哼,說道“弓箭殺人,必然就在附近,難不成他會站在天邊去刺殺嗎!葉青,你去告訴礱茳,把合虛給我封的死死的,等我去看過八哥,便親自搜查合虛,我就不信,揪不出來那個刺客!”

  “是!”

  葉青剛想離開,卻又退了回來,薑小豆問道“怎麽了?”

  “這個......................”

  葉青拿眼睛看了看站在薑小豆身後的長右和祝餘,支支吾吾半天說不上話來。

  “有話直說,他們都是我的徒弟!”

  她從袖中摸出一個精致的木盒,捧到了薑小豆麵前“險些忘了,這是八殿下昏厥之時交於我的東西,說是一定要親手交到您的手中。”

  薑小豆接過盒子,在打開盒子的一瞬間,耀眼光芒驟然一閃,險些灼傷了她的眼睛,她把盒子拿遠了一些,當看清了盒中之物時,眸中猛然一震,滿臉恐慌。

  “這........這是”

  薑小豆迅速蓋上盒子,問葉青道“八哥為何會把自身內丹留給我,他之前可有與你說過什麽?”

  “八殿下中箭昏厥之前,曾要我跟您說一句話,說若您回來了,必須要您答應一樁事情。”

  “什麽事?”

  葉青頓了頓說道“八殿下說,若您回了合虛,立即速速離開,不可停留半步,而且永生永世不得再回。還..........還說,要您終身在塵世隱匿身份,不管日後發生了什麽事,聽到什麽消息,都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您是合虛王姬,也不能再踏進東荒半步。”

  薑小豆心中一沉,臉色驟然變得慘白,她翕動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八哥是不願再認我了..................”

  “不不不!殿下可不要胡想,八殿下雖是未曾明說,但我瞧的出,他一直很掛念您,這竹林裏美酒過萬,但最多的就是您愛喝的糯米甜酒,他每天都親自去買點心回禺穀,說是您愛吃,怕您哪天回來了吃不上,委屈了。前段時間肥肥回來了,他高興的不得了,開了百壇的酒,醉了酒後緊緊的抱著肥肥的尾巴不放,生怕肥肥跟您一樣偷偷離開,第二天醒了,見肥肥還在,才算是送了一口下,那雙胳膊都僵了,半天才緩過來,他自己還笑著說,這雙胳膊越是難受越好,最起碼能證明自己不是在做夢。”

  葉青看了看四周,上前一步,低聲道“前不久下初雪時,八殿下曾說這場初雪有些不對,正月一日那晚,他站在竹林裏夜觀星宿,整整一夜未眠。第二天他便勸我離開,要我去過屬於自己的日子,我以死明誌才留了下來,當時八殿下重重一歎,低聲喃喃自語,我留心聽了,八殿下好像是在擔心不久之後會有不得了的大事發生。”

  “八哥可有說什麽事?”

  葉青搖了搖頭,沉聲道“八殿下沒說,我也不敢問,但我想,八殿下應該是在那晚的星宿中發現了什麽。”

  “此事爹和阿娘可曾知道?”

  “之後幾日八殿下確實入過宮請安,但我不曉得有沒有跟王上和王後說。”

  說與不說已然不重要了,隻要他現在還活著,她便能問個清楚!

  薑小豆把盒子往懷裏一揣,對祝餘和長右交代道“我進宮一趟,你們在此守著肥肥,切勿生出一切不必要的麻煩來!”

  長右和祝餘,一個有雙金瞳,一個清瘦過頭,一個煞氣衝天,一個寒氣逼人,帶著他們哪一個都很是紮眼,為了避免一係列不必要的麻煩還是留他們在禺穀比較好,薑小豆還特意把自己的令牌給了他們,若是巡邏守將撞見了,好歹能護他們周全。

  薑小豆在宮外打暈了一個守衛,她化形為守衛的樣子,拿著守衛的令牌靜悄悄的進了宮去。

  她走了宮中的小路,很快找到了合虛國國主的寢宮,不等推門進去,隻聽門內隱隱傳來陣陣哭聲,薑小豆心中驟然一沉,一絲攝骨冰冷猛然在心底蔓延出來。

  “吱--------”

  門突然從裏麵打開,幾個丫鬟端著染了鮮血的水盆紗布走了出來,門開的瞬間,一股濃烈的血腥從屋內傳了出來,那哭聲更是清晰了一些。

  聽到那令人大慟的哭聲,薑小豆雙腿一軟,險些跪了下來,幾個丫鬟端著幹淨的水盆和衣物走了過來,薑小豆眼疾手快,反手定住了一個丫鬟,隱了她的身形,自己拿了她手中的托盤,跟著前麵幾個丫鬟一同走進了屋內。

  屋內放下許多帷帳,由於帷帳的遮擋,她隻瞧見帷帳內人影搖晃,看的很不真切,但是,在她剛踏進屋內的瞬間,那濃烈的血腥味便撲麵而來,由此可斷八哥他受了重傷,而且到現在可能都沒有完全止住血。

  “你在那發什麽楞!還不快把淨水送去!”

  一聲嗬斥猛地傳來,薑小豆抬眸去看,無意對上一雙冷眸,她心裏一顫,慌忙低下了頭。

  站在她麵前的,也不是旁人,是她現下最不想見到的人。

  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薑小豆慌忙點了點頭,捧著托盤快步走到帷帳內,帷帳裏麵還有紗帳,外麵的人隱隱約約能看見裏麵的人影,而裏麵的人也隻能看見紗帳外的人影,兩方都看不見對方的真麵目。

  這紗帳是她四哥從西荒回來時帶來的,說是掛在殿內如遮天蔽月的雲霧一般,要是外麵來了刺客,看不清帳內人,隻能影影綽綽瞧見一抹人影,必然不敢輕易動手,如此可以拖延一些時間。

  如今阿娘在整個屋子裏都掛滿了紗帳,可見是不想讓人看清帳內的八哥到底怎樣了。

  “淨水!”

  薑小豆猛然清醒,隻見站在自己麵前的丫鬟此時正怒睜著一雙眼睛瞪著自己,她慌忙走上前去,拿起托盤中的藥遞到帷帳內。

  帳內人影晃動,她感覺到有人從托盤上端去了淨水,她想趁機抬眸看上一看,一抬眸,隻見紗帳一合,那個守在帳外的丫鬟對她施以一記冷眸,她隻好退後幾步,從旁邊繞了出去。

  看來,她得另想一個辦法去看看八哥....................

  “璨兒?”

  一聲輕呼從帳內傳來,薑小豆周身一僵,壓抑已久的怯意從心底深處爆發,沒有任何原由,下意識的就向外跑。

  “璨兒!”

  一道結界猛然出現,把整座寢殿籠的結結實實,薑小豆沒有出路,卻也不敢回頭,隻能僵在哪裏。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那腳步聲漸近,有人從紗帳中走出,就站在她的身後。

  “璨兒...................”

  呼喚聲從身後傳來,薑小豆緊攥著手中的托盤,遲遲不肯轉過身去。

  “璨兒,你怎麽現在才回來!你八哥臨死之前還念著你,他一直撐著想見你最後一麵,你怎麽回來的這麽晚..................”

  八哥死了!!

  “砰!”

  托盤墜地,發出了冰冷刺耳的聲音,

  薑小豆隻覺天旋地轉,一攝骨冷意從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她能清晰的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她腦中逐漸發麻,好似墜入無淵冰獄一樣,整個人暈眩發冷,隱隱還有一絲惡心。

  恍惚之中,一隻冰涼的手搭在了她的身上,有人拉了她一下,隨後一張蒼白美麗的臉出現在她麵前,那張臉雖被傷痛所籠,但依舊美麗,眉眼之中親切依舊,是她不敢直視,心裏卻一直記掛的容顏。

  那人拉過她的手,滿臉悲痛的對她說道“璨兒,你怎麽不理娘,你別嚇娘,跟娘說說話好嗎?”

  薑小豆眼眶發燙的厲害,她隻覺喉嚨裏好似塞了一塊硬石,張了張嘴竟是一字未吐。

  恍惚之中,她看見自己掙脫了那人的手,抬起那僵硬,好似不屬於自己的雙腿,一瘸一拐的走進紗帳之中,她掀開了紗帳,看見一個身穿寒衣的男子躺在了冰棺之中,他身邊圍了幾個丫鬟,那些丫鬟為他擦去血跡,清理傷口。

  那男子雖是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但唇畔笑意未散,眉間溫柔依舊,就好像睡著了一樣。

  她看著自己走進那個與八哥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子,看著自己伸手去探在他的鼻下。

  淚水劃過臉暇,浸濕了男子身上的寒衣,而她依舊伸手在男子鼻下,好似篤定男子在與自己玩鬧,不是身死,而是在憋氣逗她似得。

  “璨兒,你哥哥是真的走了,那支箭震碎了他的心脈,血靈幹涸,修為盡散,已經徹底沒救了,你阿爹正在準備車馬,要送你哥哥去西荒................”

  若說這塵世可有一處是薑小豆最為不喜的,那便是西荒,所有疼她護她的人都去了那裏,而且一去不歸,對她來說,西荒就是世間最殘忍無情之地,它留住了她的至親至愛,讓她不得不孤身一人,在塵世漂泊流浪。

  “八殿下說,若您回了合虛,立即速速離開,不可停留半步,而且永生永世不得再回。還..........還說,要您終身在塵世隱匿身份,不管日後發生了什麽事,聽到什麽消息,都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您是合虛王姬,也不能再踏進東荒半步。”

  葉青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薑小豆猛地收回了手,跌跌撞撞便向外跑。那青絲半白的女子攔她不住,緊跟在她身後一聲聲的呼喚。

  “羲和璨!”

  那突如其來的厲聲終是讓她停下了腳步,隻聽一聲嚴肅的質問從身後傳來:

  “羲和璨,你要去哪裏!還是我應該問你到底要躲到什麽時候!

  “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裏?你既然還活著,為什麽不會回來?為什麽不告訴我們一聲!你知道我跟你爹是怎麽熬過來的嗎!我們怕,怕你死在了那場戰火中,我們期著你能夠活下來,但每天又不時的擔心,擔心你承受不了失去兄長的悲痛,擔心你會做傻事。”

  “我每天夢見你,夢見你孤身在外,頹廢的像個乞丐一樣,我夢見了你沒得吃沒得喝,受傷了被人欺負。你爹派出去好多人,到處的找你,就差把天下都翻了個底朝天!你八哥年年在甘源等你,你兄長戰死,是他親手刻了碑文,他刻了八個,唯獨不肯刻你的,他說你隻是被戰火嚇怕了,躲在外麵不敢回來,他堅信你一直還活著,他等了你這麽多年,你就是不告訴我們,也要跟他說一聲,讓他放心才是!”

  “我生了九個兒子,就隻有你這一個女兒,人世間總說女兒是娘的乖巧女蘿,是娘貼身小棉襖,你呢!不想你竟是個冷血無情的人。一走就是幾十年,音訊全無,生死不明,留下我與你爹兩個日日掛念,若我與你爹是個平民百姓,無需擔憂合虛民生社稷,早就一頭碰死算了,省的念你年的心痛眼酸,日不能安!”

  薑小豆縮著肩膀,淚如雨下,身後漸漸傳來腳步聲,一雙手搭在了她的胳膊上,薑小豆如被針刺,抱著胳膊躲去一旁。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當年是我倒的毒酒.........是我害死了七哥他們..........是我........是我....................”

  見她如此,那人瞬間軟了目光,滿眼心疼的對她溫聲說道“不是你,不是你,你是被人利用,爹娘早就查明了,那件事跟你沒有關係。璨兒不怕.....不怕............”

  薑小豆搖了搖頭,對她道“我......我還殺過人,用過逆天禁術,我殺了很多人,很多,你們的女兒不能是個惡灌滿名,殺人嗜血的罪人,我遲早會連累你們的..................”

  “沒事沒事!這些事情我跟你爹都知道,不怕,有爹娘在,沒人能傷害你,你所做錯的,咱們一起彌補。璨兒,你是這合虛的王姬,是我羲和的女兒,不管你做了什麽,娘都護著你。我們做爹娘的從來就沒想過你會有多偉大,多厲害,隻是希望你能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別............別再有生命危險就行了.................”

  薑小豆周身熒光一閃,光芒消失之時,她已變會了自己原本的樣貌,見她沒了再跑的念頭,羲和終於放下心來,對她溫聲道“你八哥就要去西荒了,你再為他束一次發吧!”

  薑小豆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一把梳子,向紗帳內走去,羲和看著她一瘸一拐的身影,眸中大震,眼底滿是心疼。

  方才見她身形不穩的逃跑,還以為她是化了形故意裝瘸,不想她竟是真的瘸了腿,這些年她在外麵到底經曆了什麽.................

  薑小豆正為八哥梳頭,隻聽紗帳外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她心中微微一緊,垂下眸看不敢抬頭,蒼白的手顫而又顫,險些把梳子丟了下去。

  紗帳晃動,有人走了進來,有陌生的氣息幽幽傳來,一道威嚴沉重的目光籠在她身上。

  薑小豆始終不敢抬眸,她無法想象那個人現在正以什麽表情看著自己,而接下來又會做些什麽.........................

  薑小豆想,若是下一刻一巴掌突然從天而降狠狠的打在自己臉上,她也不意外,畢竟是她做錯了事,就算是挨打挨罵也是她應得的。

  一個玉盤放到了自己麵前,盤上放了炸的金黃的炸糖糕和滾熱的大包子,不等她抬眸,隻見那人又拿了一壇酒放到她麵前。

  “這麽多年可有人為難你?”

  薑小豆依舊沒有抬眸去看,隻是輕輕搖了頭,含糊不清的應了一句“沒有........”

  那人點了點頭,接著說道“聽你娘說,你腿被人傷了?”

  薑小豆為八哥梳著頭,連抬眸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那人見她不願意說,自顧自的笑著說道“沒事,回頭讓醫女幫你看看,爹那裏有的是藥,能醫好你的。”

  那人把盤子往她麵前推了推,一雙竹筷遞到了她的麵前“來,趁熱吃點東西,這些都是你娘親手做的。”

  薑小豆為八哥挽好了發,戴好了玉冠,她接過筷子,夾起一個熱騰騰的包子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她愛吃包子,她的哥哥們幾乎都會包包子,唯獨娘親做的最香,包的最好看。

  “你好好陪陪澤漆,我去看看你娘。”

  紗帳微動,那人掀開獨自離開,從頭到尾未說一句重話,也沒有向她預料的那樣憤憤至極的去動手打她。

  薑小豆抬眸看去,隻來得及看見一雙金靴以及那個雖然挺直,但已經變得蒼老很多的背影。

  她從來沒想過,再次回來時爹娘會變得如此蒼老,而她也失去了唯一的哥哥。

  ...................................

  依著合虛的規矩,若有人身逝,必須要守夜,守足了十個時辰,才將人下葬,而且守夜之時要將那人生前最鍾愛的統統燒去,以防有人用禁術對他們的屍體做些不好的事情。

  當晚薑小豆換上了喪服,親自過點八哥生前用過的所有物品,但凡有關統統燒去,生怕有歹人打了八哥的主意。

  “璨兒,休息一會吧!”

  羲和親自端來了晚飯,強拉著她離開火盆做到飯桌旁“來!這些都是你愛吃的,娘還去禺穀挖了一壇糯米甜酒,這些年不在家,喝不到你八哥的酒,委屈了你,今兒好好喝一杯,解解饞!”

  羲和親自掌壺為她倒酒,薑小豆覷見她半白的頭發,心中生出愧意來,她拿過酒壺也倒了一杯酒遞給羲和,羲和微微一愣,慌忙接過酒杯來,笑道“我閨女這是長大了!”

  兩人對飲一杯,薑小豆忍不住問道“娘,今兒我一沒說話,二沒露臉,隱匿了氣息,化了形,您是怎麽認出我來的?”

  羲和溫柔一笑,滿眼慈愛“這天底下哪有做娘的認不出自己的孩子?你剛走進,娘就發現了,你這個孩子,你以為你能瞞得住誰?別說我了,你爹一回來,頭一句話便是跟我說,說是宮中有異樣,怕是你偷摸回來了,還說要鎖宮把你揪出來呢!要不娘攔著,這會子,整個合虛都知道他們的王姬回來了。”

  “爹呢?”

  “去了甘源打坐。”

  “爹舊疾複發了?”

  雖然不知道爹娘曾經到底經曆了什麽,但她知道,爹娘的身上都有舊傷,再加上上次那場合虛大戰,爹爹一身靈力現隻剩下三成,而娘則是重傷不愈,爹娘兩人特意在甘源附近建了一個小屋,方便日日去吸取甘源中的靈力來維持自身靈力的運轉。

  “沒有,說是有些累,想要去休息一下。”

  這話一聽便是托詞,薑小豆猜得出,她爹怕是舊傷又犯了。

  “璨兒,娘有事問你,你必須要跟娘說實話!”

  羲和難得一臉正色,薑小豆自是點了點頭,見她答應,羲和才放下心來,問道“璨兒,你這個時候回來,一定是知道了你八哥出事,此事是合虛密室,外人不可能知道,璨兒,你是不是與人做了交易?”

  “娘你在說什麽?”

  她還當是什麽大事,原來阿娘以為她為了時刻得到八哥的消息跟人去做交易?她薑小豆混世多年,也就做過夜煬那筆虧本的買賣了,旁人還不曾占過她一絲便宜!

  羲和眸中閃過一絲焦急,催促道“娘聽說這塵世有一個地方專門搜索六族內外的秘密消息,但那個地方不要金銀俗物,隻要他們指定的東西。璨兒,那裏如此詭異,定然不是什麽正當的地方,肯定是些心術歪斜之人創建下的,那裏麵的人無惡不作,城府至深,你萬不可與其做交易,一旦著了他們的道,可就真的難以脫身了!”

  “阿娘說的可是璣衡閣?”

  羲和臉色一白,心中驟然沉“你......你真的與他們做了交易?璨兒,你付出了什麽代價?”

  “我沒有!”

  薑小豆有些為難,她不知自己要怎麽跟阿娘解釋,這璣衡閣雖不是她一手創建的,但多少沾過手,而且璣衡閣人人都稱她為尊主,怎麽解釋都有些不妥。

  “那就好那就好!”

  羲和拉過薑小豆的手,苦口婆心的對她道“璨兒,那璣衡閣不是善地,能進不能出,裏麵的人也必然不是什麽正義之士,你不經世事,毫無城府,不知道市井無賴的可怕,當心被人騙了去。”

  “........................”

  關鍵阿娘說的也不錯,璣衡閣的人也確實不是什麽謙謙君子,都跟她一樣,混世渡日,用的也都是些不入流的下作手段。

  “您放心,我不會被人騙了去的。不過,阿娘,我也有事想要問您?”

  薑小豆看了看身旁躺在棺中一動不動的八哥,低聲問道“娘,為什麽八哥的精魄寄在那輪太陽裏?”

  羲和猶豫一陣,突然抬手在兩人周圍設下一道結界。

  “我跟你爹雖是猜過你可能知道些什麽,但沒想到你竟然能知道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