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作者:靖玥少爺      更新:2021-09-16 22:56      字數:11471
  薑小豆指了指女媧廟的方向,語無倫次的比劃著“不是你跟肥肥說的走了,再不回來了嗎?”

  “本座隻是說出門四處玩玩,幾時說要離開落仙鎮了?”

  “你..........不走?”

  “不走。”

  薑小豆哦了一聲,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歡喜,她佯裝失望的歎了口氣“說實話, 肥肥一說你離開了,我還挺高興的。”

  狐狸眼中寒光一閃,隻聽他冷冷哼道“高興?你的高興也就到此為止了!別說你,就是天塌下來,本座說不走就是不走,能夠把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現在還沒出生呢!”

  “是嘛...............那你怎麽又會在這裏?”

  薑小豆歪頭看了看夜煬,追問道“你不會是看我沒回去,心裏記掛,來這包子鋪找我,見我不在,索性在這裏一直等吧?”

  夜煬幹咳一聲,耳尖騰上一抹可疑的紅暈,他梗著脖子冷哼道“你這皮子厚的都能剝下來做鼓了,本座是自己餓了,在鎮子裏尋了半天也沒找到開門做店家,路過此處見他們家在蒸包子,就留下了來蹭飯了。”

  “這樣啊.............”

  薑小豆無意覷見了那紅得發亮的耳尖,嘴角笑容不斷放大,她怕夜煬發現了跟她急眼,捂嘴偷樂,低頭便向屋內走去,與夜煬擦肩而過時不小心他的紅衣上狠狠蹭了一下,夜煬看著肩上被籮筐剮蹭後留下的黒跡,眉間一緊,額頭青筋直暴。

  “薑小豆!”

  薑小豆察覺到身後滾滾而來的殺意,脖子一縮,撒腿就往屋內跑,阿公阿婆正在和麵做包子,聽見動靜,雙雙抬頭,隻見一道黑影從院中竄了進來。

  “小豆?你這是怎麽了?”

  “沒事沒事!阿公,我給你摘了果子來!”

  “果子?”

  阿公湊近一看,突然哎呀一聲,急惱道“誰叫你送來的,夜煬這幾日不知送來了多少,你去窖裏看看,滿滿幾大籮筐,裏麵都是果子,我們老兩口就是吃到開春也吃不完!”

  薑小豆眼珠咕嚕一轉,看了看身後未能趕來的夜煬,湊上前低聲問道“阿公,夜煬來了幾日了?”

  “來了幾日?”

  阿公與阿婆對視一眼,兩人嗬嗬一笑,阿公道“你走後第二日便來了,每次來都帶著東西,老朽說了他不知多少次,他見果子夠吃,便打來一些野雉和兔子送來,還別說,夜煬的本事還真大,帶回來的兔子沒傷沒殘,個個都是活蹦亂跳的,比山裏的獵戶還要厲害,對了!你不是最愛吃肉了嘛!一會給你燉上,讓你吃個夠!”

  “好!”

  “哎呀!你是不知道,這段時間可苦了夜煬了,白日在這做活等你,晚上回女媧廟休息。”

  “做活?”

  捋著袖子正準備添柴的薑小豆猛然一愣,她抽了抽嘴角,滿臉不信“就他那矯情懶惰的性子還能做活呢?”

  在女媧廟懶得跟豬一樣,天天使喚她端茶遞水,捏肩揉腿。

  “你這孩子!”

  阿公一聽這話不願意了,指著幹淨整潔的灶台和排列的整整齊齊的柴火堆爭辯道“你看看,這灶台擦的跟新的一樣,這柴火劈的橫豎整齊,一寸不多一寸不少,這孩子十分能幹,來到家裏沒一刻歇著的,就院子裏那幾隻雄雞也是一日一洗,就連刨地的爪子也被他擦的幹幹淨淨,比人手還要白嫩呢!”

  薑小豆沒了下話,隻得連連點頭,苦笑道“是能幹是能幹!”

  這話若是說與別人聽,人家定會不信說不定還會大聲嘲笑一番,但說與薑小豆,她並沒有感到過多的意外。

  “唉!這樣好的娃子,晚上一個人回女媧廟,老朽幾次留他不住,有次老朽問他為什麽不願意在這住,他說自己得回去,若是你回去了見不到他,心裏會孤單的。”

  薑小豆老臉一紅,抓起一大把粗柴便往灶裏塞,力氣大的差點把灶捅出洞來。

  “誰會孤單!他就會胡扯,這麽多年我一個人能吃能喝,沒見少過一斤肉,反倒是他來了,我才腰酸背痛,寢食難安的,整日裏被使喚的團團轉,吃不飽睡不好,跟個丫鬟似得的伺候他,您不知道,我都瘦了好幾圈了.............”

  “你本來就是!”

  夜煬走了進來,纖細的狐狸眼中寒光凜冽,他居高臨下的看著薑小豆,反問道“難道你不是丫鬟嗎?”

  薑小豆脖子一縮,唯唯諾諾的點頭應聲“是是是...........”

  夜煬冷冷一哼,捋著袖子把手洗淨,拿起一旁放著的擀麵杖走向麵案,在薑小豆的注視下他拿起一小團麵十分熟練的擀了起來,擀麵杖輕輕擀了幾下,一張圓圓的小麵皮便成功的擀了出來。

  他在麵皮裏放了餡,捏著麵皮圍著餡輕輕一轉,一個胖嘟嘟的褶花大包子便做成了,整個過程手法嫻熟,動作流暢,看的薑小豆目瞪口呆,久久不能言語。

  阿公嗬嗬一笑,對正在揉眼睛的薑小豆樂道“老朽的大徒兒怎麽樣啊!是不是很厲害呀!這些本領可都是老朽親傳的,若不是怕委屈了他,這包子鋪的招牌都想傳給他!”

  說話間夜煬已經包好四五個大包子,看的薑小豆是心服口服,她抬眸看向阿公,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服了!”

  包子上了籠屜,夜煬洗了手去後院喂雞,薑小豆坐在小杌上加柴扇火。

  阿公阿婆對視一眼,眼中精光暗閃。

  “咳!那個小豆啊!你沒有蒸過包子,不了解火候,添柴的事讓你阿婆來,你去院子裏休息休息。”

  “我咋沒蒸過包子,上次不就是我........阿婆!”

  不等她把話說完,阿公和阿婆一人抱著一隻胳膊,聯手將她丟了出去,真的是丟,還不是推搡的那種,丟她出去後,阿婆立刻搬起小杌坐在灶旁,身子特意往走道歪著,明擺了是不想讓人進廚房。

  一屋裏總共就四個人,三個都在幹活,縱使她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真休息,薑小豆看了看站在院子裏正在喂雞的夜煬,聳了聳肩,大步走了過去。

  “喂”

  狐狸眼微微一斜,眼中滿是威脅“你這是在叫誰呢?”

  薑小豆被嚇了一跳,她滿臉委屈道“我沒有在叫誰,我隻是想問問你喂的怎麽樣了,要不要幫忙而已。”

  夜煬哦了一聲,轉身將碗中切好的菜葉子丟到雞圈中“它們吃的很好,不用幫忙!”

  “吃的很好.................”

  原本那幾隻趾高氣揚在占院為王的那幾隻雄雞,此時正縮著腦袋擠在牆角打哆嗦,夜煬抬眸輕輕一掃,隻見嘩啦啦一聲響,一隻雞嚇的拉出了一灘“黃金”,那雞發出喔的一聲尖叫,好似自己犯下什麽大錯一樣,兩隻爪子在沙土快速一刨,用沙土把那灘黃金包裹的結結實實,它將沙團踢到一個土坑裏,土坑旁放了淨水和抹布,它自己洗了爪子,又在那抹布上擦得幹幹淨淨。

  埋屎,洗爪,擦腳,所有的一切都在眨眼之間完成,若不是親眼所見,誰會相信一隻雞竟會如此敏捷的身手。

  “這雞.......被你訓練的還真是懂事.........”

  夜煬嗯了一聲,慢悠悠道“跟你相比的確懂事的多,本座隻教了一次,它們就記住了。”

  薑小豆是在是不忍心看著那雞縮在角落裏打顫,從夜煬手中拿過雞食,將他推到身後“還是我來吧!這雞見了你就跟見了鬼一樣,你不走它們是不會吃的。”

  “咕咕咕咕咕~~~~”

  沒了夜煬那群雞果然不擠在一起打顫,在薑小豆的呼喚下,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小心翼翼伸著脖子吃起地上的菜葉子。

  兩人一前一後站在雞棚前,薑小豆喂著雞,夜煬靜靜的看著,院子裏難得的融洽溫和。

  “夜煬........”

  不知過了多久,薑小豆突然開口說道“我一走五六天音訊全無,你怎麽不問問發生了什麽事?”

  “還能發生什麽事,依著你的性子,不是喝多了酒,就是睡過了頭,除了這些還能有什麽呢?”

  夜煬頓了頓道“難不成你跟哪個野男人私奔去了?”

  薑小豆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我若真是私奔走了,還回來做什麽!”

  “那可就難說了,什麽性格不合,相互瞧不順眼,總之分開的理由多了去了!”

  “你!我一走五六天,那麽長的時間,你也不擔心我被人綁了,有生命危險?”

  夜煬扶了扶麵具,唇邊蕩起一絲壞笑“這話當是說反了,你薑小豆是天字第一號混混,吃喝嫖賭,一樣不落,坑蒙拐騙,門門都清,若是那個不長眼的打了你的主意,才是真的倒了黴了。”

  “跟著你一同離開的阿桑呢?是沒回來,還是在女媧廟呆著呢?”

  薑小豆把雞食撒了又撒,漫不經心道“他幾時與我一同離開的?我走時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嗎?”

  “你沒見過阿桑?”

  “沒有。”

  狐狸眼中微微一眯,夜煬頓了頓道“那天你說要出門吃包子,前腳剛走後腳他便跟去了,自那以後你倆便一去不回,本座還以為....你跟他私奔去了...........”

  “我跟他?”

  “我認識他比認識你要早,相處的時間比你要久,若是真有意思,早就成婚了,壓根不用私奔!”

  薑小豆眼珠咕嚕一轉,突然轉怒為喜,她轉眸看向夜煬,問道“若我真與阿桑成了婚,你要怎麽為我們祝賀?”

  “祝賀.............”

  夜煬輕聲念叨,狐狸眼中寒光閃爍,他勾唇一笑,笑容瘮人陰冷“本座還真要好好準備準備,一定要讓你的婚典成為這世間的傳奇。”

  話是好話,但聽著真是不得勁,她總有一種是要麵臨死刑的錯覺。

  “不用了不用了,我跟阿桑絕無可能。”

  “阿桑生的不錯,性格也好,修為更是不用說,這樣一個溫柔可親的人有什麽配不上你的?而且他呀”

  夜煬頓了頓道“雖然他為曾說過自己的身世,但本座覺得,他的來曆定是不凡。這樣好的男子,就是做神族的女婿都行,更何況配你了!”

  一碗雞食見底,薑小豆磕了磕碗底,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是是是是........您說的對!”

  “那你為什麽不願意嫁與他?”

  “人家一看就是正經人家的公子,我就一個混混,我膚淺,沒福氣,配不上他。”

  夜煬又追問道“那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

  薑小豆被他問的煩了,隨口便道“我喜歡有錢的!”

  此時,阿婆走出了廚房衝兩人喊道“小豆夜煬吃飯了!”

  阿婆無意幫她擺脫了夜煬的追問,她心中高興的不得了,哎了一聲後抬腳便走,一刻也不想耽擱。

  院中隻剩下夜煬一人,隻見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好似被人點了穴一樣。

  “喜歡有錢的啊...........”

  他喃喃自語,狐狸眼中精光閃爍,嘴角的笑意無限放大。

  青丘什麽都缺,可就是不缺錢!

  .............................................

  薑小豆本就是個能吃的,再加上一連空了五六天的肚子,吃起飯來跟打仗似的,又快又猛,小山似得籠屜被她吃的精光,夜煬現成又包了十多屜,隻是蒸好過後就給了她一屜,多了一個也不給。

  薑小豆軟磨硬泡,最終無果,氣惱不過直說他是鐵狐狸,一毛不拔,阿公阿婆在一旁看著,一不幫著說情,二不幫著和解,樂嗬嗬的隻管看熱鬧。

  吃完飯,夜煬又幫阿公阿婆打掃了院子,收拾了雞棚,做好一切才要告辭,阿公為他打包了一半的包子說是給他們做晚飯,夜煬也沒拒絕,道了一聲謝便收下了。

  薑小豆挺著圓鼓鼓的的肚子與他並道離開,不知情的還以為是一對夫妻探親回家似得。

  回到女媧廟時天已將黑,夜煬搖醒肥肥,把帶回來的包子放到它麵前,薑小豆吃包子膩了口,在籮筐裏挑了兩個果子洗著吃。

  “給!”

  薑小豆甩了甩果子上麵的水,將其中一個遞給了夜煬。

  夜煬笑道“本座方才還納了悶了,平日裏你吃果子都是往身上蹭蹭就吃的,今兒怎麽願意洗了,原是這果子裏是有本座的一個,不錯!這丫鬟做的相當稱職。”

  薑小豆冷哼一聲不願意搭理他。

  不過一日光景,枝頭空了許多,樹下落葉添了不知多少,許是入了冬的緣故,這株參天大樹死氣沉沉,枝枯葉黃,比以往還要死寂一些。

  薑小豆席地而坐,意外的發現身下落葉如軟墊一樣,軟綿綿的十分舒服,

  夜煬吃了一口果子,看了看牆邊生鏽的大鐵鍋,盤腿坐在薑小豆對麵,與她商量道:

  “薑小豆,明兒咱們一起去鐵匠鋪子吧!”

  “去那兒做什麽?”

  “打口像樣的鍋啊!這女媧廟裏就一個生了鏽的鐵鍋,平日你還拿來燉死人,想想都覺得醃臢,本座想讓人打一口幹淨的鍋專門用來做飯。”

  薑小豆聞言一怔,不等她說話,隻聽夜煬又道“對了!你知不知道哪裏有做工仔細的木匠,本座想打個木櫃和圓桌,還有桌椅板凳跟木床。”

  夜煬逡巡四周,連連搖頭“這東牆缺磚,西牆缺瓦的,實在是太破舊了,要不你再找幾個舊日的兄弟來,讓他們幫著把女媧廟修葺一番。還有”

  “等等等等!”

  薑小豆哢哢兩口把果子吃個幹淨,拿袖子把嘴一抹,問道“您這是打算在這長住嗎?”

  “這地哪裏像是能長住的地方!”

  薑小豆長舒一口氣放下心來,誰料他又說道“但萬個八千年內是不打算離開了!”

  “你!九莨一事已經解決了,您留下來幹嘛呀?還是回青丘做您的狐王好了。”

  夜煬似乎覺得她的主意很不錯,點點頭認同道“好,那你跟我一同回去。”

  “你是生在青丘,長在青丘,你回去是理所當然,我跟青丘非親非故,半點關係都沒有,我去做什麽?”

  “你跟青丘沒有關係,可你與本座有關係呀!”

  薑小豆眉間一顫,連連向後退去“你可不要亂說話,我薑小豆雖是無惡不作的混混,但名聲清白,你要是亂說話,我可饒不了你!”

  “你一個混混哪來的清白名聲!”

  整個落仙鎮但凡是薑小豆坑蒙拐騙過的,哪一個對她不是恨的牙根子癢癢,還名聲清白,窮的一清二白才是真的。

  “來來來,本座問你,你是不是賣了身,是不是起誓要伺候本座萬年,你與本座是不是有著獨一無二,絕無僅有,難舍難分的特殊關係!本座這話可有一字不對的?”

  “沒有...............”

  沒錯是沒錯,但這話怎麽聽都感覺不對.............

  夜煬勾唇一笑,狐狸眼中滿是算計“所以,要麽你跟著本座回青丘去,要麽本座遷就你住在這廢墟裏度日,你自己選吧!”

  薑小豆想了想,老老實實道“明天一早我就去鐵匠鋪子,不過現在疫情橫行,別說鐵鋪了就是金鋪也早就關門謝客了,人家要是不肯接單,也隻能等大疫過去了。”

  “可以!”

  夜煬從油紙包裹裏拿出一個包子遞給她“見你如此聽話,本座高興,賞你的!”

  薑小豆接過香噴噴的包子,發現包子竟還是熱滾滾的,好似剛從籠屜裏拿出來的一樣。

  “唔好燙!”

  包子餡好似一團火,她剛咬一口隻覺嘴裏驟然一痛,她快速咀嚼,咕嚕一聲吞了下去。

  她隻覺好似有一團炙熱緩緩墜入腹中,一時間腹中炙熱難忍,周身熱汗直流。

  薑小豆捂著肚子道“你這包子裏包了什麽?”

  夜煬捂著下巴,慢悠悠道“阿公說冬日吃辣能暖身,本座隻在一個包子裏全包了辣椒,你不會吃下去的就是那個吧!”

  “你!”

  薑小豆撐著起身跑到井邊咕嚕咕嚕連喝了兩大桶水,滾燙如火的腹中才微微好受一些。

  “嗯.........時間不早了,本座要休息了.............”

  夜煬無視那道殺氣騰騰的怒視,伸了伸懶腰,腳下一點,飛身到樹上,他拍了拍一旁的空枝,低沉著聲音道“主子休息,丫鬟是不需要守夜嗎?”

  “哼!”

  薑小豆無奈,隻好爬上樹去,這一晚,夜煬不是要捶腿就是要捏肩,他一聲令下便能享受,可憐了薑小豆,累的酪酸背痛,往樹枝上一趟便沉沉睡去,那一覺睡得,就是打雷劈到身上也怕是不會醒來了。

  待薑小豆熟睡後,她體內的靈力突然亂竄起來,不但如此她身上變得燥熱滾燙,那炙熱氣息驅散了周圍的寒冷,不少枯枝因受不了這滾滾而來的炙熱突然自燃成灰,她在枝頭翻來覆去睡得很不安生,豆大的汗珠不時的從額頭滾落。

  “還真是不中用............”

  原本應該已經熟睡的夜煬突然坐起身來,他盤腿而坐,將靈力緩緩灌入薑小豆體內,不過多時,薑小豆體溫降下,靈力恢複如初。

  夜煬收回靈力,滿身疲憊的躺了回去,他轉眸看了看已經氣息平穩,徹底熟睡的薑小豆,勾唇一笑,輕嗬道:

  “不安生的女人..........”

  笠日,薑小豆從睡夢中醒來,她隻覺頭暈目眩,周身酸麻,背後整個都被濕透,伸手一擰還能擰出水來,衣服緊緊的貼在她後背,濕淋淋涼冰冰的真是好不舒服。

  “死狐狸!”

  那包子裏到底包了多少辣椒,這一夜睡得跟進了火山似得,燥了整整一個晚上。

  她跳下樹趴在井邊咕嚕嚕又喝了許多冷水,體內的熱被壓製了一陣,可這衣服她卻實在不能忍受。

  此時,夜煬還在睡夢中沒有醒來,薑小豆搖醒了肥肥,要它去夜煬身邊守著,省的那狐狸夢中不老實,一翻身掉下來,要是沒人看著,到時候蹭破點皮都是她的罪過。

  薑小豆出了女媧廟直徑去了成衣閣,大疫橫行,她料定成衣閣不會開門,索性不敲門直接從牆頭翻了進去。

  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洗澡水和一身幹淨清爽的衣服,而這些東西夥計不可能會精心為她準備,所以現在隻能先找到白術才行。

  “奇怪,白術的房間是哪一間來著............好像是這個..........”

  薑小豆在院內找到了白術的房間,透過紙窗隱隱看到屋內有人影搖晃,薑小豆隻當白術在屋內,歡歡喜喜叫了他一聲,啪的一下推開了門。

  屋內彌漫著淡淡花香味,衣衫扔的滿地都是,有男子的外衫,也有女子的羅裙,玄色腰帶與淺綠色的披帛曖昧的纏在一起,淩亂的衣衫一直蔓延到內室,隔著重重紗簾隱隱瞧見一隻桃粉色的繡花鞋倒在塌下............

  薑小豆雖然未經男女之事,但眼前這一幕就是傻子也明白是什麽情況了,她慌忙退到門外,躡手躡腳輕輕掩上了門。

  盡管她心中再怎麽懊惱,但推門時那一聲高呼已經驚動了屋內人,隻聽屋內傳來咚的一聲響,好似有人在慌亂下打翻了什麽東西,隨後再也沒有聲音傳來。

  薑小豆心中一緊,悔恨的想給自己一個打耳光。

  “恩........恩主........”

  衣衫不整的白術慌慌張張從屋裏跑出來,他來不及整理衣服,直徑的跪在門口,薑小豆心裏本就有愧,哪裏肯讓他行禮,慌忙上前相扶。

  “趕快起來!”

  薑小豆覺得心裏過意不去,往後一退向他行禮賠罪。

  “恩.......恩主?”

  “那個.......我就不多做解釋了,今兒是我唐突,你別見怪!”

  白術曉得她的意思,低著頭,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薑小豆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不用不好意思,你沒錯,都是我的不是,這樣,回頭我擺上一桌,你請弟妹來,我親自賠禮道歉。”

  “恩主恩主!”

  白術慌忙截住薑小豆的話,他頓了頓,再次睜眼已經恢複了往日冷靜“恩主不必準備了,您沒有弟妹。”

  “什麽意思........你小子不會是學了紈絝子弟的那一套,剛剛是在耍流氓?”

  “我......此事我會處理妥當,恩主,請裏麵做!”

  薑小豆看了看被白術推開的門,猶豫一瞬,在他的目光中還是走了進去。

  室內已經恢複了幹淨整潔,就連空中那抹香味也消散的無影無蹤,屋中一片冷清,一絲遺留的痕跡都沒有。

  “這......”

  若非她此刻頭腦清醒,可能真的會以為是自己進錯了屋子,或是中了幻術之類的。

  “恩主,請坐!”

  薑小豆順從坐下,她逡巡室內,無意在一扇打開的窗台上覷見一抹不易察覺的鞋印,那一刻,心中一切全都明了。

  白術倒了一杯滾滾的茶來,十分恭敬的端到薑小豆麵前“恩主,請用!”

  她接過茶杯,提醒道“錯了錯了!我說過很多次,不要叫我恩主。”

  “可........您是不注重這些,但規矩不能說破就破.........”

  薑小豆歎了口氣,無奈道“你這個人哪都好就是固執了些,跟祝餘有的一拚。”

  “祝餘.........就是您的大徒弟?”

  “是啊!隻不過他到現在還是不肯認我這個師父..........”

  薑小豆瞪了他一眼,嗔道“跟你一個樣,有時我都不明白,怎麽我身邊的人都是一個性子,你,祝餘,長右,還有那狐狸,所有的人都一樣,個個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半點聽不得別人勸!”

  提起夜煬她便一肚子火,連茶也沒心思喝,放了杯子就跟白術說個不停。

  “他可是青丘之主,天下狐王,為人應當大氣不拘小節才是,他倒好,倨傲任性,蠻不講理,人懶還嘴饞,好吃還挑食,動不動就使喚人,甭管人家累死累活他全當看不見,隻管自己舒坦。而且別人不能有一點好東西,但凡有一點得他眼的東西,他便巧取豪奪,不把東西拿到手決不罷休。”

  薑小豆捂著陣陣發疼的心口,滿臉悲痛道“你不知道,我珍藏許久不舍得喝的酒都被他給喝了,我那乾坤袋他不知道奪去多少次,仙草神丹吃了也就罷了,聖水玉髓我也不缺,關鍵是我偷偷藏在裏麵的燒雞和醬鴨都被他拿去吃了,那可是我親手抓的雞,親自醬的鴨,我自兒都不舍得吃,他給吃了!”

  她欲說越覺得氣惱,咬牙切齒怒罵道“青丘這麽毓秀天靈的地兒,怎麽就養出他這樣蠻橫無理的強盜來!”

  而且旁人不搶,就逮著她這苦巴巴的窮人搶個沒完沒了!

  薑小豆喋喋不休說了許久,待她說完再次端茶時發現杯盞中的茶已經涼透了,白術為她換了一杯新茶,溫和笑道“看來我得抽個時間去重新拜訪一下這位狐王了。”

  “好端端的見他作甚,怎麽你缺錢了?”

  白術慢悠悠的搖頭道“不是缺錢,我隻是覺得,既然一家人早晚都要見麵,還是提前拜訪一下促進促進感情的好。”

  薑小豆剛喝進口的水差點一下子噴了出來,她一臉驚愕的看著白術,磕磕巴巴道“你何時與他成了一家人!”

  “雖然現在不是,但早晚都會是。”

  白術眯眼一笑,從木櫃裏抱出一摞冊子放到她麵前“這是近千年來的霓裳嫁衣,各樣的花色,各樣的款式,應有盡有,您隨意看,這裏麵若是沒有中意的,我可以差人去新製。尺寸是定現在您的尺寸,還是放寬一些,萬一到時候顯懷”

  “等等等等等!”

  薑小豆心中一緊,隱隱有一絲不祥的預感,問道“好端端的怎麽突然要準備嫁衣做什麽?”

  白術看了看她眼中閃爍不定的殺氣,咽了咽口水,強撐著心裏的怯意,依舊溫和道“以備不時之需.......”

  薑小豆沒有說話,滿眼威脅的盯著白術,將冊子推回他麵前,白術默默的把冊子放回原處,輕聲嘀咕一句“還是放寬些,以防萬一............”

  “咳!”

  一聲冷咳驚的白術腳下一顫,險些跌倒,他轉眸看向薑小豆,一臉恭敬道“您有事吩咐?”

  “我要沐浴更衣,你幫我準備一套新衣,不用好料了,舒服就行。”

  “明白,那一會可要我陪您一同去長右山?”

  “最近先不去了,你也別去了,萬一被有心人知道了,會生事端的。”

  白術察覺出薑小豆話中有話,疑惑道“據我所知,因時疫的關係,落仙鎮已然自覺封鎮,而且鎮中全部關門閉戶不與外界接觸,您所說的有心人........恩主,可是出了什麽事?”

  薑小豆沒有說話,眸中神色複雜,正當白術想要放棄追問時,她突然開口“阿桑偷偷跟著我,一同去了長右山,他與七哥打了個照麵。”

  雖然隻有一麵之緣,白術依舊記得,那位叫阿桑的,他生了一雙讓人無法直視的眼睛,眼睛裏幹淨純粹,似一抹淨泉。

  隻是,那雙清瞳也總透出令人無法靠近的冷漠,好似對這個塵世已經滿身疲倦,無論是風起雲動還是山崩地裂,都無法讓他有一絲動容,一刻停留。

  白術問道“他傷了您?”

  薑小豆輕輕搖頭,淡笑道“是我傷了他,他走了,聽說去了北方。”

  “北方?他是哪族的公子?”

  “他從未說過,但我知道,他的來頭肯定不小,如今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他........”

  白術道“您放心,他跟了您一場,就算是心灰意冷的離開,也不會背叛您的。”

  “你不了解他,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他尊重所有的生命,喜歡與林木為友,不願看到別人虐殺生靈。當日闖空青府宅時,我們第一次看見活死人,他眸中的厭惡我看的清楚。”

  “幸而有一個老者勸他,不然空青當日便會身逝,根本就見不到第二日的太陽。他當日用何等眼神看待空青的,今日便會用同樣的目光看待我。”

  薑小豆幽幽一歎,沉聲道“他這樣的人,隻會順從天命,半點也不會去想逆天而行,我所做的一切,他半分也不會理解,他所在意的是那些死在我手下的亡靈。”

  她輕輕抵著自己的胸口,感受著掌下傳來的慌亂之聲“每每想起他決裂時的眼神,我心裏便惶惶不安,難以平靜。我有一種預感,我感覺,總有一天,他會親手毀了我所在意的一切。”

  白術問道“您擔心,他會向神族告發您?”

  薑小豆搖了搖頭,眸中滿是不安“我不知道..............”

  “恩主!”

  薑小豆轉眸看去,隻見白術滿眼柔和,聞言細語的說道“不管發生什麽,都有我們在您身邊,若是您實在在意他,我願意親手幫您解決。”

  “不!不用了........隨他去吧!”

  “您好像格外的在意他...........”

  “是嗎?”

  薑小豆歪頭想了想,聳肩道“大約是因為他穿藍衣的時候意外的好看吧!”

  白術笑而不語,眸中溫和依舊“雖隻有一麵之緣,但確實好看。”

  雖隻有一麵之緣,但阿桑穿藍衣的時候與那個人確實有幾分相像,大約也就是因為這個,素來不喜歡身邊有人的薑小豆才會允許他留在自己身邊吧!

  一抹陽光照到了薑小豆身上,她這才察覺現在已經快到晌午了“不早了,你去幫我準備吧!”

  “是!”

  .........................................................

  “轟隆!”

  一聲震天響雷在雲翳中炸開來,趴在樹枝上睡覺的薑小豆被雷聲驚醒,險些一下子摔落樹下。

  “轟隆!”

  又是一聲巨響,好似有一股不可阻擋的力量從遙遠的雲霄滾滾傳來,一道刺眼的亮光在翻滾的雲翳中快速穿梭,來不及眨眼,隻聞隆隆兩聲轟鳴,聲音沉重威嚴,高昂震懾,令人心中難以平複

  “怎麽回事?”

  薑小豆從枝葉中探出頭去,隻見空中黑雲似海,在轟鳴的雷聲中翻滾咆哮。

  不知是不是意外,她剛一伸出頭去,隻見眼前驟然一亮,一道閃電從天而降,不偏不倚,向她腦門直徑落下。

  幸而夜煬察覺不對,將她往回一拉,那道閃電在她麵前轟然炸開,雖未傷到她,但震的她心驚肉跳,冷汗直流。

  “入了冬的日子,哪裏還會有這樣響的雷聲?”

  她餘驚未散,捂著胸口根本就說不出話來,夜煬看了看她,突然咧嘴一笑,幸災樂禍道“一道閃電而已,就怕成這個樣子了?真是沒出息!”

  薑小豆瞪了他一眼,順著樹枝小心翼翼的爬了出去,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麽大白天會打雷,但在這雷聲中她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她小心翼翼探出頭,抬眸看向半空中,滾滾雲層隨著炸開的閃電忽聚忽散,在那雲翳深處隱隱約約好似透出一抹柔和光芒。

  薑小豆輕咦一聲,她明眸半晌,突然睜大了眼睛“夜煬,快看!”

  “怎麽了?”

  夜煬撥開一旁礙事的樹枝,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抬眸看去,待看清雲層後的光芒後,那雙狐狸眼微微一眯,眉間一片正色。

  “日月同生.........”

  層層黑雲後竟然高升著一輪灼日和明月。

  夜煬站直了身子遙看遠處,隻見天邊明亮依舊,雪白流雲在空中徐徐飄動。

  “這雷霆霹靂有些不對.............”

  沉重的黑雲好似隻籠在落仙鎮上空,落仙鎮外沒有一縷黑雲,數道閃電看似凶悍,但也隻是在女媧廟上空來回打轉.....................

  “雷霆好似有意而來..........”

  夜煬轉眸看了看薑小豆,笑道“難不成這落仙鎮中有哪位仁兄得天憐愛,飛升成仙了?”

  若是有靈根的大善人,在經過正確刻苦的修煉後,確實可以飛升成仙,隻不過是連旁支都不如的散仙而已。

  但是,一個散仙頂多兩道仙雷過體,還沒資格引來這滿天雷霆。

  薑小豆抬眸看向夜煬,勾唇一笑,輕聲附和“大約是吧...........”

  忽明忽暗的霹靂下,薑小豆的臉顯得格外蒼白,唇邊的笑容也透著絲絲勉強。

  狐狸眼微微一怔,夜煬長袖一揮,在整個女媧廟上空設了一道結界,轟鳴雷聲瞬間被擋在結界之外,女媧廟中瞬間恢複舊日安靜。

  薑小豆一臉驚愕的看向夜煬,隻見他轉身走回枝葉深處,懶洋洋躺了回去。

  “還真是聒噪.................”

  薑小豆抬眸看了看半空中躁動不安的閃電黑雲,又看了看背對自己而睡的夜煬,心中五味雜陳。

  這明明就是逆天異象,他是真的沒有看出來還是裝作不知................

  而這道結界真的是他嫌聒噪才設,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院中突然起了風,迎麵而來的風中隱隱透出一絲清涼,原本因雷霆而鬱結的沉悶因這絲清涼瞬間消散。

  薑小豆看了看背對自己而眠的夜煬,直到沉穩的氣息聲再次傳來,她才放下心來,順著樹幹悄無聲息的滑下,躡手躡腳出了女媧廟。

  “唉.................”

  在她離開的瞬間,那原本應該熟睡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紅裳微動,那抹妖嬈慢悠悠的坐起身來,他轉眸看向那鬼鬼祟祟離開的身影,幽幽一歎,歎息中滿是無奈。

  “你到底瞞了我多少事情...............”

  雖然不是很確定,但他大約也猜得出,這個顯現的異象多少都跟薑小豆有些關係,就是她招來的也說不定..............

  方才雷霆將至之時,他分明從她的眼中看見一絲怯意和驚慌。

  他一直都在想,這樣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到底什麽時候才會知道害怕,他在想起很多次,原本計劃好的,當看見她害怕的時候,自己就大聲嘲笑她一番,解一解素日裏所受的悶氣。

  但,當看見她真的害怕了,他心裏卻起了無名之火,憤怒的真想一劍劈了那滿天黑雲。

  “唉................”

  夜煬幽幽一歎,枕著胳膊斜倚在樹幹上,纖細的狐狸眼抬眸看去,隻見閃電從黑雲中竄出,狠狠的劈向結界。

  閃電在結界上炸開了花,見結界毫無損傷,閃電似乎怒了起來,數道閃電凝在一起,不斷向結界劈去,似乎很想將那擋在它麵前的結界劈個粉碎。

  唇畔勾起一抹妖嬈,隻聽他輕輕一笑,喃喃道:

  “還真是個不安分的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