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作者:靖玥少爺      更新:2021-09-16 22:55      字數:9527
  血色夜空,滿身血漬的鴆鳥站在冷冰冰的枯枝上,尖銳的爪子下抓著一塊鮮肉,流雲飄去,詭異冰冷的月光灑落下來,在月光的籠罩下那塊鮮肉原是一個孩子白嫩纖細的手臂。

  鴆鳥梳理好自己的羽毛後,張嘴在那短小的手臂上狠狠撕下一塊肉來,僅剩不多的鮮血順勢流出,在肥嘟嘟的小手指上停滯不過一瞬幽然滴落,滴落在樹下早已被淹沒的血泊中。

  血泊裏靜靜的躺著幾個殘缺不全,冰冷僵硬的屍體,濃厚的血腥味彌漫在空中,黑暗中有無數雙冰冷的眼睛睜開,隨著一陣翅膀閃動的聲音,黑壓壓的鴆鳥如一片黑雲飄落在硬邦邦的屍體上。

  “哇哇哇!”

  枯枝上的鴆鳥吞下肉塊喉中發出歡快的叫聲,那聲音如同繈褓嬰孩的哭泣聲一模一樣,樹下撕扯屍體吞食的鴆鳥們也附和似的接二連三的發出詭異的叫聲。

  一時間漆黑的林木間響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那聲音順著寒風傳進相隔不遠的老宅中。

  老宅的一間燃著燭火的房間裏傳來相同的哭泣聲。

  “嗚嗚嗚..........求求你放過我吧!我父母早已身死,家中還有一個不足五歲的幼弟,我若死了,我弟弟他會活活餓死的,求你放我一命,我願當牛做馬報答您!”

  一個十多歲的女娃跪伏在地上,她滿眼驚恐,拚命的磕頭乞求,鮮血從額頭流落,流進眼眶中與淚水混在一起。

  她身後堆滿了屍體,有的已經腐爛,有的還有餘溫,數不清的屍體密密麻麻的堆在一處,好似一座小山,一座令人心驚不已的屍山。

  黑暗中傳來腳步聲,她滿臉驚恐的跪伏在地上,混了血的眼淚從眼眶中流出,灰蒙蒙的小臉上留下兩行血淚。

  一個男子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手中拿著一把寒光凜凜的匕首。

  “砰砰砰!”

  她瘋狂的磕頭,喉中發出恐懼的嗚咽聲“求求你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我不能死!不能死!求求你!”

  腳步聲並未因她的乞求停下來,那男子一步一步緩慢的走到她麵前,未停足直接越過她向屋內走去,她愣愣的看著身後那個身影,心中騰上一絲希望。

  他這是放過自己了嗎?

  “滴答!滴答!”

  有水滴低落的聲音傳來,那聲音一會近一會遠,她抬眸看去無意覷見他手中那個滴血匕首,眉間滿是疑惑。

  她記得,剛剛他進屋時那把匕首分明未沾一滴鮮血。

  一陣冷風透窗而來,她隻覺得心窩冷颼颼的,低眸一看,看見一個拳頭大的血窟窿。

  “砰!”的一聲悶響,她直挺挺的趴在地上,那張驚恐未定的小臉浸泡在血泊中。

  鮮血從胸前的窟窿中爭先恐後的流出,一路蔓延到身後那堆屍山下,與那堆已經發黑腥臭的血漬融為一體。

  “咕咚!咕咚!”

  那顆被強行剝離了身體的心髒發出強而有力的聲音,好似還在它主人的體內一樣,男子小心翼翼的捧著那顆鮮紅跳動的心髒轉身走進密室。

  密室中點著兩排燭火,屋內幹淨的不見一絲灰塵,密室正中央有一個祭祀台,祭祀台上躺著一個人。

  男子捧著依舊跳動的心髒跪了下來,對那祭台上躺著的人恭敬一拜。

  “咕咚咕咚!”

  那人直挺挺的躺在祭台上,口中含著一顆珍珠大小的青紫丹藥,雖是容貌依舊,但身上傷痕累累,胸前有一個舒大的窟窿,透過那個血窟窿隱隱可見森森白骨。

  那個位置不該空著,而且還少了一個極重要的東西。

  男子走到祭台前,將手中跳動的心髒小心翼翼的放進那個窟窿中,燭光下,那雙陰沉的眼眸中透出一絲期待。

  “咕咚!咕咚!咕咚!咕........”

  鮮血淋淋的心髒突然停止跳動,好似被潑了毒水一樣,瞬間變硬變黑,乍一看好似一塊煤炭。

  “砰!”

  男子一拳打在祭台上,陰沉的眼中殺氣騰騰,那塊停止跳動的心髒被他無聲捏碎,他看著祭台上躺著的人,滿眼悲戚的說道:

  “為什麽您還不醒,是不願還是無能為力?吾發誓,一定要將您喚醒,不管付出什麽代價!”

  冰冷的夜裏,一具具冰冷僵硬的屍體被人從老宅中扔了出去,一駕馬車從黑夜中跑了出來,馬車從側門進了老宅,宅子中隱隱傳出撕心裂肺的哭嚎聲。

  ................................

  女媧廟

  “唔..................”

  坐在古樹下打坐的夜煬收回靈力慢悠悠睜開眼來,守在一旁的薑小豆見了,立馬把懷裏的油紙包打開,捧著一個熱騰騰的糖糕屁顛屁顛的遞到他的麵前。

  “狐王大人您醒了,請用早飯!”

  夜煬看了看糖糕,又瞅了瞅突然變得異常勤快的薑小豆,狐狸眼微微一眯,唇畔勾起一抹邪魅。

  “本座的叔父是青丘有名的書呆子,本座自小在他身邊長大,你知不知道他教本座的第一句話是什麽?”

  “不知道。”

  “是人族的常說的一句老話。”

  夜煬勾唇輕笑,一字一句說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薑小豆微微一愣,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糖糕瞬間反應過來,嬉笑道“您如今可是我要服侍的主子,這丫頭給主子備個早飯是常事,算不上殷勤!”

  “少來!”

  夜煬伸手拿過她手中的糖糕,搖了搖手指道“有什麽事趁著本座心情好趕緊說,錯了這個機會本座也就沒這麽好商量了!”

  “嗯..........................”

  薑小豆看了看四周,快速蹭到他跟前低聲道“我確實有事求狐王您出手相助。”

  “哼!”

  纖細的狐狸眼中沒有任何驚訝,似乎他早就猜出薑小豆會這麽說,夜煬咬了一口焦黃的糖糕,香甜的味道在風中悄然散開。

  “這事吧.........有點難,不過........與你來說應當不是什麽難以完成的事”

  “浮音為了宛童再次進入落仙鎮,但沒了任何蹤跡,你懷疑浮音被空青囚禁起來,想去空青的府邸找浮音,但空青府上機關重重,你一人去並沒有把握能全身而退,想要本座幫忙一同去找對吧!”

  薑小豆支支吾吾還未說出口就被夜煬倒豆子似得說了個幹淨,她一臉驚訝的看著夜煬,磕磕巴巴的問道“你你你怎麽會知道?”

  “自從昨天你見到那條魚後一直顰眉深思,誰都能看出你憂心浮音的安危,今兒你又這樣殷勤的討好本座,這麽明顯的事情還用猜嗎?”

  “哦......不對!你怎麽知道我見到綠桃了,我並未跟你說過此事.........”

  “就你這滿身的魚腥味還用說?”

  “多謝.......”

  “謝什麽?本座何時答應要陪你去了!”

  薑小豆心中一涼,看著那翹著二郎腿,囂張又欠扁的狐狸,咬牙切齒道“到底怎樣你才願意去!”

  “唔......這個嗎......”

  夜煬將僅剩一小塊糖糕一口吞下,滿意的點頭道“唔.....甜的有些膩,這樣吧!本座可以去,但回來之後你要為本座親手下廚做一回不膩人的糖糕,你答應本座就答應,怎麽樣?”

  “好..............”

  做可以,但能不能吃,吃了有沒有別的副作用可不關她的事了!

  “什麽時候去?”

  薑小豆想了想道“今晚吧!省的夜長夢多。”

  “就本座跟你兩人去?阿桑你有沒有跟他說?”

  “不用說!”

  夜煬微微一愣,眉眼之間蕩起難以掩蓋的歡喜“你成日最喜歡帶著他,這次怎麽不帶了?是不是覺得他礙手礙腳,有些厭惡了?”

  薑小豆從油紙包裹裏拿出一塊依舊溫熱的糖糕遞到他麵前,搖頭道“他早就猜到我會去,依著他的性子,我說與不說他都會去,所以不用說。”

  狐狸眼中的笑意逐漸消失,夜煬撇了一眼捧到自己麵前的糖糕,翻了個身背對著薑小豆,冷冷一哼悶聲道“本座也猜出你會去,你為什麽還要來問?”

  薑小豆並不理解夜煬為什麽會突然翻臉,也察覺不出話中的危險,聳了聳肩實話實說道“我不知道你猜出來了,而且就算是猜出來我也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總得來問問才放心。”

  “滾!”

  “嗯?”

  夜煬一聲冷叱嚇的她差點將手中的糖糕扔了出去,薑小豆不知所措的看著夜煬,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突然生氣。

  “本座說的話聽不懂還是聽不見!”

  夜煬身上殺氣騰騰,嚇的薑小豆不敢停留半步,站起身來撒腿就跑。

  “哼!”

  一絲香甜在空中彌漫,夜煬眉間一挑轉身看去,隻見身後放著一個被打開的油紙包裹,包裹裏放了幾塊炸的焦黃的糖糕,想來是薑小豆跑的匆忙沒來得及拿走的。

  夜煬冷哼一聲轉身躺了回去,躺下不消片刻他又坐起身來,伸手將油紙包裹拉到自己跟前。

  陽光在枝葉間閃爍著七色光暈,細長的紅綢帶在光暈中微微起伏,似一縷下垂的紅花,在風中輕輕搖曳,斑斕樹影下坐著一個紅衣少年郎,雖是帶著麵具不得見容貌,但一身紅衣妖嬈豔麗,讓人不禁遐想麵具上是何容顏。

  就是這樣一個少年郎,此時正一手拿著一個已經冷卻的糖糕,毫無形象的大口朵頤,咀嚼之間隱隱能聽見咬牙切齒的聲音,好似一隻被激怒的猛獸正在撕扯著爪下的食物。

  那情景令人心驚的實在不敢久留。

  入夜

  一團“黑雲”悄然從空中飄落,落在一座燈火通明的老宅前,幾道身影從“黑雲”上跳了下來,那“黑雲”扇動著翅膀,又悄然飛回雲層之中。

  “我查內宅,夜煬查外宅,阿桑守在水源,萬一被人發現,肥肥又無法從空中接我們走,咱們就從水源離開,可有問題?”

  阿桑點了點頭,低聲道“燧木釵你要帶好,有什麽事情,我能第一時間趕過去。”

  “好!”

  薑小豆轉眸看向身後一眼不發的夜煬,嬉笑道“狐王主子您可有什麽問題要說?”

  夜煬冷冷一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阿桑,突然從袖中拿出一樣東西扔給薑小豆。

  “這是?”

  夜煬扔給她的是一根紅繩,繩子中央係著一顆細長的獸牙。

  阿桑眉間微微一挑,清瞳暗暗覷向一旁神情怪異的夜煬,這顆獸牙上散發的正是夜煬的氣息。

  “咳......這是....這是我族的至寶,你戴在脖間,可以保平安的。”

  “至寶?”

  薑小豆借著月光看了看,疑惑道“可我怎麽瞧著有些像是狐狸的獠牙呢?而且還是幼崽的牙齒。”

  “就你廢話多!”

  夜煬推了推臉上的麵具,冷冷一哼率先走了過去,悄無聲息的從牆頭跳了進去。

  薑小豆撇了撇嘴將紅繩在手腕上隨意一纏,跟著夜煬的腳步跳進院內,阿桑轉眸逡巡,身影悄然消失在黑暗中。

  薑小豆一進內宅便覺不對,宅中雖沒了遮天蔽日的濃霧,但空中卻夾著難以察覺的水腥之氣,氣息雖有些變化,可她一點也不覺得陌生。

  “果然還是回來了。”

  薑小豆輕車熟路的在內宅穿梭,內宅有不少守夜家丁,但沒有一人發現她的存在,穿過水榭之後她突然駐足不前,看著麵前那個熟悉的祭天柱,眸中騰上一絲歡喜。

  祭天柱上綁著的人她也不陌生,熟悉的有些無奈。

  “誰.............”

  虛弱的聲音隱隱傳來,薑小豆抬眸一笑,幽幽走上前道:

  “多日不見,宛童前輩可安好?”

  月光下,那雙湛藍的眼眸中閃爍著異樣光彩,好似夜中靜海,沒有波濤洶湧,沒有千層浪花,隻有疲憊的波光,死一樣的平靜。

  “你....你這孩子怎麽又來了.........現在可不是串門子的好時間........”

  薑小豆笑道“前輩說的是,今兒登門造訪,是想來找我的朋友,僅此而已。”

  “外宅有兩件相鄰的柴房,活的都在左手邊,死的都在右手邊,時間久一些的扔在離著不遠的林子裏。”

  “不不不!我要找的人絕不會在這些地方。”

  她眯眼一笑道“若是有人真心想為難他,別說我,您第一個就不會答應。”

  宛童明白過來,輕歎道“你是來找浮音的?”

  “是啊!不知宛童前輩可知道浮音在哪?”

  “他在滄海閣中沉睡,那裏我設了結界,你拿著我的鱗片就可以自由進出了。”

  “浮音可不是個嗜睡的人,前輩對他做了什麽?”

  宛童遲疑一瞬,最終還是開口說道“滄海閣中的雕棠花開了。”

  薑小豆點頭道“難怪......”

  雕棠花有毒,花開之時,其香融於水中,凡沾染,五感不靈,入幻境而不自醒。

  “可我記得這雕棠花喜暖懼寒,且花期短暫,四時唯有夏季才會開放,如今這寒冬臘月的它怎麽會開花呢?況且浮音他也不是沒見過雕棠花,怎麽就這麽容易中了花毒呢?”

  薑小豆看著被綁在祭天柱上的宛童,似笑非笑道“浮音怕是見了什麽不該見的,被人下毒關押滄海閣了吧!宛童夫人,您說呢?”

  一聲夫人隱隱透出嘲諷和冷漠。

  “..............你這孩子真是聰明的讓人有些害怕!”

  繩索無聲斷裂,宛童從祭天柱上滑落下來,雖是受了傷的人但身上散發的靈力依舊令人不敢小覷。

  空中遊蕩的怨靈突然變得躁動起來,大大小小的怨靈聚在宛童身後低聲嘶吼,血紅的眼睛惡狠狠的盯著薑小豆,似乎隻要宛童一招手,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撲過去撕碎她。

  宛童幽幽一笑,說道“我開始有些好奇,好奇你這小娃子究竟知道些什麽?”

  “呼啦!”

  一條水蟒從水中遊了出來,它竄到薑小豆身邊將她護在其中,一雙碗口大的眼中緊緊的盯著宛童身後蠢蠢欲動的怨靈。

  宛童看了看她身旁由水變換的巨蟒,嗤笑一聲道“到底是小丫頭,這就害怕了?”

  薑小豆輕輕撫摸著水蟒透明的鱗片,逡巡四周不斷趕來的怨靈,似笑非笑道“害怕?是害怕這些被操控的怨靈,還是害怕身為馭魂王的您呢?”

  “上古大戰之時,天地被鮮血浸染,一眼望去屍橫遍地,怨靈冤魂在人間肆意張狂,那時鬼族還未分裂,統領者是茩荼娘娘,她派了許多陰差去追捕禍害人間的怨靈,可惜當時的人間因大戰摧殘早已是怨氣衝天,比九幽煉獄還要陰森至極,陰差對那些被鮮血滋養的魂魄根本就無能無力,茩荼娘娘無奈之下隻要尋求世間存活下來的“正義”之士幫助。”

  “在眾多的“正義”之士中有一人真正的被人間怨靈所懼,傳言“他”披著黑袍從水中走出,隻身一人走進怨氣衝天的人間,一抬手掀起千層巨浪,一放手可鎮壓萬丈波濤,凡“他”所過之處,皆是淨土,不計其數的亡靈被“他”一人帶回了幽都。”

  “當時三界還賜了封號,尊稱“他”馭鬼王!”

  薑小豆頓了頓,她看著傷痕累累卻依舊美豔的宛童,眯眼一笑,滿臉乖巧的說道“不知夫人對這馭鬼王的封號可耳熟?”

  藍眸中幽光閃爍,眉眼間暗藏殺氣,她冷冷一笑道“你到底是誰?”

  “一個小混混呀!隻不過,是個耳朵較長的混混!”

  “一個混混怎麽會知道我的事情?”

  “若不是知道您就是上古人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往這方便去猜,但自從知道您的身份後,我就著手調查上古時期的事情,您的封號著實太響了些,響的讓人不得不在意!”

  “世人皆知怨靈懼怕馭鬼王,卻不知馭鬼王的真正身份,隻曉的“他”從水中來,又消失在水畔,可我不經意間去也查到了一些新的東西。”

  薑小豆拍了拍水蟒的圓腦袋,慢悠悠道“當年您無意從怨靈手中救下一位重傷瀕死的神族將士,為他細心療傷,他不小心瞥見了您的藍眸,將這雙眼睛畫在紙上供在宗廟之中,那位將士死後,他的後人繼承先人遺願,將您這雙藍瞳依舊供著,直到如今香火不斷。”

  “從水中來,消失在水畔,一手通天馭水的本領,藍色眼瞳,關鍵還發生在上古時期,您自兒說說,這明擺的事情還用的著猜嗎?”

  宛童輕輕一笑,唇畔勾起一抹美豔“真是個聰明又機靈的娃子,不過看在浮音的麵子上,隻要你允諾將我所有的事情閉口不言,且不再來搗亂,我就考慮放你一命,怎麽樣?”

  薑小豆聳了聳肩“我再是閉口不說,浮音不是已經發現了嗎?”

  “雕棠花毒可不單單隻有讓人昏迷的作用, 那孩子醒來隻會記得自己該記的,至於那些不該知道的,會永遠不再想起來。”

  “不該知道的事情..........”

  薑小豆擊掌笑道“我想大約也猜得出這不該知道的究竟是什麽事了!”

  “哦!”

  宛童瞬間來了興致,好奇問道“說來聽聽?”

  “葉上秋曾為一個黑衣人煉製遊絲丹,她口中描述的黑衣人與空青一般無二,而空青要遊絲丹幹嘛呢?肯定不是拿來買賣,他手裏一定有個與他而言非常重要的屍體,那屍體定是上古時期的人物,一個上古時期的人物能不腐不爛保留到現在,之前肯定是有遊絲丹護體,而在葉上秋出現之前,搜集冤魂,幫空青煉製遊絲丹的肯定是夫人了。”

  “我想大約是在夫人剝離魂魄煉製遊絲丹時浮音不小心撞見了,依著空青的脾氣,就單單是浮音那張與先祖一模一樣的臉,他一定會選擇殺了浮音,應該是夫人您求情,留了浮音一命,但此事過於重大您不能冒險讓他就這樣離開,因為您自己也不知道他出去之後會做什麽事情,所以您選擇催動雕棠花開放,讓他受幻境所影響從而忘記這件事情。”

  “夫人請求定是又惹怒了空青,空青一怒,我們就很有緣分的在這祭天柱前相見了。”

  宛童從最初的好奇已然轉變成驚慌,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一股無法壓製的寒意順著脊梁骨快速蔓延,因過於恐慌導致牙齒打顫的聲音也格外的刺耳,這個鬼頭鬼腦的丫頭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聰明,所猜想與當初發生的竟是一絲不差,這份超出常人的聰慧還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不過話說回來,如今六族穩定,三界又有鐵規,煉製遊絲丹成了大事,稍不留神便會被發現,從而引出殺身之禍來,空青舍不得夫人冒險,就找到了葉上秋這個替身,至於葉上秋的下場,我想夫人應當是一清二楚。”

  “而空青手上那具屍體,雖然我沒查出是誰,但我想既然空青千方百計的保留至今,肯定不單單隻是祭奠,他是想用逆天禁術來複活那人。說實話我真是非常的佩服,敢明目張膽的讓天地出現異象,這份膽量,世上沒幾人能做到。”

  “可惜動靜太大,驚動了神族,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派兵來進行天罰,到那個時候原本就屬於罪奴,又觸犯禁術的空青必死無疑。”

  “而夫人,您雖然也做了違背天道輪回的事情,但涉及未深,隻要跟著浮音去長海,看在鮫族的麵子上,神族不會為難你的。”

  “嘶!”

  薑小豆倒吸一口氣,突然恍然大悟道“難不成.........”

  難不成上次宛童出現在鏡湖不是巧合,是空青他有意為之,他不想宛童被此事牽連,所以選擇送她離開?宛童對空青確實是真情實意,但空青.......像他那種殘忍冷血的人,真的會懂人間真情?這其中不會是有什麽陰謀?

  宛童見她說了一半沒了下話,便開口問道“難不成什麽?”

  “咳.......難不成您想陪著空青一同死?”

  “你這麽聰明何不猜一猜呢?”

  薑小豆遲疑一瞬,似笑非笑道“我薑小豆混世多年,最不敢猜的就是人心,最不敢賭的就是情字。與世人而言最珍貴是兩心相交,最難得的是情義相賦,但對我而言,屁都不是!”

  “...................”

  湛藍色的眸中閃過一絲震驚,宛童愣愣的看著薑小豆,眉間閃過絲絲動容,她輕歎一聲,低聲喃喃道“這話原不該從你這樣年紀的孩子口中說出,你到底經曆了什麽.......”

  “閑話說完,我也該走了!”

  薑小豆拍了拍手,歪頭嬉笑,宛童怔了一瞬,四下逡巡,疑惑道“誰同意你走了?”

  “當然.....是我自己了!”

  話音剛落,宛童隻覺雙腿一軟,不等反應便癱坐在地上“你....你做了什麽............”

  “若說下毒,我可沒覺的自己比您差,與您說了許多,就是想轉移您的注意力,好讓您多吸收一些萬桃花粉。”

  “萬桃花........該死!”

  宛童周身半分力氣都沒有,就連靈力也被萬桃花所壓製,根本無法運轉,身後怨靈沒了她的控製四散飛離,

  “你這丫頭!”

  “雖然來之前我很擔心浮音,但一想到他在滄海閣我就放心了,趁著天色尚晚我還是做些別的事情吧!”

  “你要做什麽?”

  麵對宛童的質問,薑小豆搖了搖頭故作神秘道“噓!你猜猜?”

  說完抬腳向前大步走去,那由水變換的巨蟒甩著尾巴屁顛屁顛的跟在身後,在微微幹裂的土地上留下一道水淋淋的痕跡。

  宛童目光追隨而去,雖然不知道薑小豆到底想做什麽,但她卻能清晰的感受到一絲不詳的預感籠上心頭,那種無法言語,來自心底深處的恐懼。

  實在沒想到,她再次感受到這種令人窒息的不安,竟是因為一個貌不起眼的小丫頭,這丫頭到底是誰?

  “嘶嘶嘶!”

  巨蟒停在一株大榕樹旁,它圍著榕樹來回打轉,長長的信子對那毫無生機的樹根發出低沉嘶吼。

  “砰!”

  巨蟒纏在那毫無生機的大榕樹上,微微一用力,榕樹怦然破碎,塵沙散去,一個黑黝黝的大地洞暴漏在空氣中。

  “果然”

  洞中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衝天煞氣,隻單單在洞外站一站便周身發冷,心神不寧。

  巨蟒聳了聳鼻子,向後退了又退,它一臉嫌棄的瞥了瞥那深不見底的地洞,有些不耐煩的蹭了蹭薑小豆。

  它雖是凝水化形而成的蟒,但卻是五感皆在的蟒,哪裏聞的慣這種混雜濁氣。

  薑小豆未發一言,抬腳便走進那陰氣森森的地洞中,巨蟒卷著尾巴守在地洞外麵。

  那地洞極深,且無燭火可照明,明明是地下卻總有陰風陣陣,時不時會有令人驚悚的聲音傳來。

  薑小豆走著走著便覺的自己好似濕了鞋襪,每走一步鞋中便有噗嗤噗嗤的水聲。洞中雖然又黑又暗,但她並未感到自己有踩到水窪,莫名其妙的怎麽會濕了鞋了?

  沒有水怎會濕了鞋.........難不成.......

  她摸索著蹲下,用手摸了摸自己濕噠噠的鞋子,她剛抬起手,還未放在鼻下,便清晰的嗅到一絲血腥味。

  是血.......土中竟然有血?!

  那土鬆軟潮濕,定是被鮮血浸泡不止一日,空青這家夥到底是殺了多少人!

  “滴答!滴答!”

  黑暗中有水滴低落的聲音傳來,薑小豆猛地站起身來,大步向那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這.......這是.............”

  當她轉過一個拐角後,眼前猛地一亮,她眯了眯有些刺痛的眼睛,凝眸看著眼前的一切。

  明亮的火燭圍成一個奇怪的的陣法,陣法之中燃著瑩綠色的火苗,薑小豆走進才發現用來火源之處原是一灘血跡。

  “咦.............”

  薑小豆搭眼瞧了瞧那血跡,原本來離開的腳突然又轉了回來,她凝眸看著那炙熱扭曲的火光,她總覺得火中似乎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被她忽視。

  “這是.......”

  火中的血跡十分規整有形,不像是隨意潑撒,像是有人刻意畫就。

  畫的好似是蝶?兩隻蝴蝶,大蝶如蒲扇,小蝶如米粒,兩隻蝶展翅在山峰洪水之間,原本應是極美的畫麵,但在瑩綠的火光下卻顯得格外詭異,就連蝶身上的花紋都讓人不禁心生惡寒來。

  花紋?

  “不對!”

  這花紋

  薑小豆心中猛地一沉,她伸手點著蝴蝶身上的翅膀“一,二,三....................”

  “展翅可見千眼,收翅唯有一瞳。”

  頭長四角,背後三翅,生來有千眼擁護,雌蟲為王,雄蟲為奴,生而不離............

  “母去子尋,子歸不散,這是”

  蒲虻!

  蒲虻與蝴蝶卻有幾分相似,但本質卻是天差地別,蒲虻是蠱蟲,母蟲大如蒲扇,背後三翅多是豔麗之色,就是飛舞在百花之間依舊不減自身美豔。

  雄蟲卻與雌蟲截然相反,不但體型比母蟲小,而且背後三翅也黯然無光,與林間枯枝同色,停留在枝頭時,如一片被蟲蟻啃食的殘葉般。

  母蟲生來是王,有孕之時會變得嗜血凶悍,陪伴在身旁的雄蟲皆被母蟲當做糧食吃掉。

  母蟲一次隻產一隻幼蟲,一輩子也隻有生一隻幼蟲,當幼蟲出世後,母蟲會把幼蟲視為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若有雄蟲接近想要求歡,母蟲會為了自己的孩子將雄蟲趕走或是活活毒死雄蟲,所以每一隻母蟲在有孩子的情況下,都會用自己短暫的一生去守護陪伴自己的孩子。

  若是幼蟲貪玩離開巢穴沒有及時回去,母蟲便會外出尋找,不管幼蟲在何處,外麵是否有風雨霜降,母蟲都會奮不顧身的外出,直到找回自己的孩子。

  母蟲隻要活著,幼蟲是絕不會找配偶的,隻有母蟲身死,幼蟲才會尋找屬於自己的另一半,而母蟲的遺體則成為幼蟲與配偶的求歡大禮,一份非常有營養的晚餐。

  蒲虻與其他蠱蟲最大的區別之處便是它們的翅膀,蒲虻背後隻有三片翅膀,翅膀上生來有奇紋,好似一雙雙眼睛,展翅時背上千眼具睜,收翅時翅膀上隻有一瞳,無論雌雄,翅膀上皆有此紋。

  所以世人也叫蒲虻為千目蝶。

  現如今蒲虻已不多見了,但在上古時期,蒲虻倒如普通蟬蝶一樣,隻要到了山穀深處便總能遇見。

  那個時候親人或是情人被迫分離之時,人們會服下母蟲和幼蟲的鮮血,縱使兩人天各一方,山陬海澨,但,總會有那麽一天,兩人終會再次相聚。

  “蒲虻啊.............”

  火中畫的好似某族的圖騰,而她依稀記得三界之中好像隻有一族用將蒲虻做了圖騰,哪一族來著................

  隻有祭奠家族時才會燃燒圖騰,而眼前這個,圖騰清晰,火焰旺之又旺,不像是燃燒已久的,像是剛剛祭拜過似的。

  “剛祭拜過.............糟糕!”

  薑小豆想起的同時心中猛地一沉,下意識的要離開這個暗道,誰知一轉身便看見對上一雙冰冷可怖,透著瘋狂嗜血的眼睛。

  不知什麽時候她身後竟站著一個人,一個她很不願意碰見的人。

  “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