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由於《史記》和《資治通鑒》對漢代紀元起始時間有不同，存在整整五年的時間差異。所以在此後的楚漢戰爭中，由於這一原因，對許多戰役的發起時間，我們不得不花費許多時間進行考證。因為由於曆史紀年的複雜，史料顯得淩亂，充滿衝突。我們不得不在對史料的追尋中，回顧楚漢之爭的曆程。

  據後世追認，這一年是“漢之元年”。這隻是一部份人的看法，他們把劉邦進入關中作為劉邦稱帝的開始，從這一年起，劉邦實際隻是稱“漢王”，此前，他更多的被稱為“沛公”。曾經有人指出，《史記》中對劉邦的稱謂，是很有規律的。在沛縣，稱為“劉邦”，出沛縣征戰四方，稱“沛公”，入關後稱“漢王”，楚漢之爭結束，平定掌權的諸侯和將相的威脅，“即皇帝位於汜水之陽”之後才稱“皇帝”。這就是中國曆史上第一位“布衣天子”的權力之路，繼秦始皇之後又一位傑出的帝王，在此後中國兩千多年的封建曆史中，隻有他的後世漢武帝劉徹、唐代的李世民、明代的布衣天子朱元璋，像這樣的少數幾位帝王，才可以和他相提並論。

  實事求事的說，劉邦的超人之處，是他的“知人之明”，其次是“識實務”。此外，就再也沒有什麽可資驕傲的了，更多的是倍受抨擊，諸如：無情、冷酷、背信棄義。當然，在中國曆史上，從劉邦開始，曆代的開國之君通常是需要雄才大略的，而無情、冷酷、背信棄義則是必不可少的。一般來說，開國之君都是能征善戰之輩，這一點，劉邦也不缺少，後來已被軟禁的韓信不無奉承的說，劉邦可以指揮十萬的軍隊。劉邦也不是沒有打過勝仗，在進入秦國的長途作戰中，並不完全依靠運氣，他也能夠打敗一些無名之輩。在隨後的楚漢戰爭中，當他以項羽為對手時，就沒有這麽幸運了。曆史記載的事實是，百戰百敗，無一次取勝。所以，盡管他百折不撓，成功的登上了皇帝的寶座，幸運的因素，其實是很多的。如果說在垓下之戰後，對於項羽是否可以東渡烏江卷土重來還存有爭議的話，彭城之戰中劉邦再次殘敗，如果不是一陣大風吹來，以後五年的激烈的戰爭史將不複存在，這一點，是無可置疑的。

  二

  所有的曆史學者都承認，這一年的“夏四月，諸侯罷戲下，各就國”。名義上由項羽主導，其實可能是範增操辦的“分封”就這樣結束了。“十八路諸侯”可能是出於中國人對數字的崇拜。在更為遠古的時代，周武王討伐紂王的時侯，薑尚分封諸將的傳說至今在民間仍有廣泛的流傳，在我幼小時期，這一傳說一度特別流行，在廣大農村，沒有不知道的。現在在城市裏，流行的是明星和富豪們的佚聞逸事了，當然也增加了以前所沒有的高科技明星，就像我親見的電視機和電燈泡的出現取代了鄉村的歌舞表演和煤油燈一樣。

  已是新貴的項羽，不得不將身份從軍事家轉向政治家，對他來說，這是很困難的事。事實上，他的確沒有完成這一轉變，後來的曆史事實則證明，他根本就沒有任何改變，任何變改的企圖或意圖的證據都沒有。正因為如此，曆史學家給文學家、小說編寫者留下了一點想像的空間，我也可以在這裏繼續進行我的寫作了。

  其實如果我是這一時期的國家公民，我也將會為我的身份忙得團團轉。如果我是關中的平民百姓，並且僥幸的生存了下來，在四月的夏天裏，我可能像現在的農民一樣在忙著收麥子。這一年夏天的四月，與往年一定有所不同。秦國的士兵大部份已經殉國，或者在新安不知去向。東方來的軍隊，曾經約法三章，幫農民挑水的軍隊，已經開赴更為偏遠的巴蜀一帶了。秦王仍是有的，不過不再是姓嬴名政的那位。經過十五年的和平和三年的戰爭，人們對於現實，已經感到很厭倦，連年青的楚懷王，也因為在夏季高溫裏遊泳時不幸溺水身亡了。

  現在新的秦王有三個，也就是在新安僅剩下來的三個將軍。盡管我們仍稱他們為將軍，喊口號時依然聲震寰宇，他們也有禮貌的揮揮手，以示滿意，戴白手套時，甚至會回敬我們一個威顫顫的軍禮，但軍官們都知道，這是將軍在向他們表示歉意。三位將軍已經一再向項羽表達了解甲歸田的決心和誠意，項羽也學會了聳聳肩，表示很無奈，然後拉著虞姬出差了。

  因為範增仍然在憤憤不平，依然在指責劉邦是不會死心的。“我會回來的”，劉邦的名言終於沒有在戰報上正式發表，軍中仍然在議論紛紛，這句話當然是有所指，但矛頭的指像到底是誰，依然沒有明確。和平的到來並不容易，戰爭的陰雲依然濃厚。作為多年的朋友，曾經共生死同患難的結拜兄弟，項羽對劉邦已經毫無芥蒂了，他和虞姬計劃已久的盛大婚禮，卻並沒有在阿房宮故址如期舉辦、順利進行。

  三

  在回到國都彭城的路上，項羽和虞姬在下相逗留了很久。

  “你是我們新一屆楚王，寄托著我們楚國複興的希望，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不要總是那麽兒女情長，不可自撥，要知道，天下並不太平，世界性的戰爭，仍然有隨時爆發的可能”範增的話語重心長，可是項羽總是聽不進去。

  下相是項羽的故鄉，虞姬的故鄉是沭陽，隻隔著一條沭河，相距並不遠。也有人說，虞姬是現蘇州、吳中、湖州一帶人，並不是下相——現在的宿遷——原住居民。有人甚至在內部治安會議上說，公安部門沒有發現虞姬的戶籍和檔案。沭陽市顏集鎮沒有什麽年青漂亮的美麗女子突然之間成為身份高貴的第一夫人；顏集鎮甚至沒有姓虞的人家，古代地廣人稀，顏集鎮隻有幾戶姓吳的人家。他們也並不栽花種草，他們還不富裕，沒有這樣的閑情逸誌，都是以種水稻，有時也種麥子為生的農民。他們也做一些小生意，就是在街頭賣燒餅，至於開工廠、辦公司是後來的事情。

  也有人說，顏集鎮的確曾經邀請過一位年青漂亮的女名星擔任過形象代言人，那也隻是鎮上的幾個小酒廠或服裝廠的事。他們也曾申請過注冊一個“虞姬”商標，因為酒廠和服裝廠的效益並不好，已經拖欠稅款好多年了，工商局是不會再同意免費注冊一個商標的。據說工商局長曾向鎮長解釋說，注冊商標是很簡單的事情，隻要填寫一下申請表格就可以了，要將商標推向全國至少是需要巨額廣告費的，聽到工商局長這樣的解釋，鎮長也就不再說什麽了。

  也有人向下相市（當時下相已經撤縣建市）市長建議，舉辦一個盛大的晚會，甚至全市放假七天，舉行一次全市聯歡大會來歡迎新任國家總統回到故鄉度過夏天酷暑裏的漫漫長假。市長很高興的接受了建議，他對副市長說：“你看，我已經快退休了，奮鬥了一輩子，也才是一個縣處級幹部。我們家鄉現在出了一個二十六歲的年青總統，你們可要好好幹，在總統麵前努力表現一下，前程是大大的有，起步就是廳局級的。”

  項羽沒有批準市長的報告，什麽原因我們不得而知。據社會公眾的輿論，大約是出於以下幾個方麵的考慮。

  第一，項羽是平易近人的人，並不喜歡盛大的晚會或聚會，他認為這是勞民傷財。據說範增也是這麽認為的，當然大部份人也是這麽認為的，所以選舉他當了楚王。當上了楚王後的項羽，依然很樸素，還是像以前那樣平易近人。

  第二，項羽不喜歡別人稱他為楚王，於是大家稱他為項王。因為當時在下相姓項的人很多，所以項王的稱呼也沒有流行多久，大家就還是稱他為“小項”了。比如他沒事在家裏，他爸就說：“小項，挑水去。”項羽就拎著扁擔到運河邊挑水了。

  第三，虞姬也表示反對舉辦盛大的晚會，最多同意舉辦一小型的舞會。因為有人提出現在身為第一夫人，要注意紅顏禍水的輿論誤導，所以，最終連一個小型的舞會也取消了。

  據他們項家人商議的結果，最好的辦法是請市政府給他們分個房子，大家湊點錢幫他們付了首付，讓他們自己承擔月供好了。他們在外麵打工這麽多年，其實一直買不起房子，雖然後來做出了推翻秦朝的曆史性貢獻，那也是很意外的事。按照虞姬的說法，“相期相許定關中”，隻是為了“鳴鸞鳴佩入秦宮”。但是前秦朝故都鹹陽的房價真的很貴，她的私房錢，真的付不起一個月的房租，在下相，或許是夠一套三室一廳的首付的。

  四

  是保密局長和軍分區司令的擔保，讓下相市長下定決定，分了一套四室兩廳一櫥一衛的大房子，給項羽他們一家。沒有首付，也不要月供，每月隻要像征性的交一百塊錢的房租就可以了。保密局長和軍分區司令還說，虞姬也不是什麽智勇雙全的女間諜，虞姬的確是沭陽鎮顏集人，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是自願追隨項羽於公元前218年和項羽一起到蘇州、吳中、湖州一帶打工的，後來在亂軍中斬殺太守起義的。因為是自由戀愛，衝破了舊社會條條框框的禮法約束，所以愛情故事顯得美麗動人，讓人愛慕。公安局也回複說，蘇州那邊也催得緊，一定要調閱虞姬的戶口和檔案，公安局還說，蘇州市文化局長點名要虞姬擔任一出重要戲劇的主演，待遇是國家七級幹部和一套別墅。這可能就是社會上流傳虞姬擁有蘇州戶口的原因，如果市長大人再拒絕他們合法的夫妻身份，他們可能會鬧到人大，以表示不滿。下相市長感到很緊張，幸好虞姬據絕了這一職務，她說她要一直追隨在項羽的身邊。

  下相市長感到很欣慰，因為虞姬的表態和他對宣傳部門的指示口徑是一致的，所以他決定在軍分區司令、保密局長和公安局長的陪同下拜見這位年青的國家統帥，自己的頂級上司。他對自己的治下出現一位曆史英雄人物感到很驕傲，但他並不想重蹈會稽太守殷通的命運，所以在嚴密的護衛下，他終於見到了這位推翻不可一世的秦亡朝的年青情侶。

  據後來軍政臨時政府的文件記錄，他們在歡快的氛圍中交談了將近三個鍾頭。和藹而年邁的市長與年青有為的總統先生和虞姬女士在廣泛的範圍內討論了有關國計民生的重大議題。市內重要的新聞媒體和鹹陽、彭城的數十位新聞記者參加並親曆了這一具有曆史意義的會晤。市政廳連續發布了三份公報，電視新聞還現場直播了市長向項羽夫婦頒發了位於宿遷城南郊編號為“鍾吾450589”號的房產證和編號為“鍾吾20135858649”的結婚證，市長還說，他們結婚證的證號和這一證號很相似，他也是在民政局工作人員的提示下才分辨出它們的不同之處，市長的結婚證編號是“鍾吾19675858649”。民政工作人員在現場解釋說，“鍾吾”是地區編號，1967代表結婚的年度，5858649則是全國範圍在這一天登記結婚的流水號。虞姬女士現在的確是西楚地區領導人項羽先生的夫人，她和劉邦先生的夫人呂雉女士一直是好朋友。“無論未來發生什麽樣的戰爭，也不會摧毀她們之間的友誼”，民政局的工作人員說。他還回答了市民的提問：“請問劉邦夫人呂雉女士是否也擁有這樣可以證明他們是合法夫妻的證件？他們可沒有早婚的嫌疑，隻有晚婚的嫌疑。”“請你們問豐縣或沛縣的民政局好了，他們兩家雖然不是鄰居，也隻有一個半小時車程的距離。”工作人員微笑的說。

  五

  項羽和虞姬在他們的大房子裏沒有住多久，新的戰爭果然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