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號工坊，本月供應羽箭一萬兩千支，強弓三百把，合格！”

  “……”

  “四十五號工坊，本月供應製式長槍六千把，優秀！”

  “……”

  “五十八號工坊，本月本月出產製式短劍九千把，優秀！”

  “……”

  一個書吏高聲念到。

  台上，鑄兵司大司空殷無憂，司空孟金光等鑄兵師的大佬坐成一排。

  台下，是鑄兵司三十七號工坊到一百零號工坊的所有主事。

  幾十號人，表情各異。

  有的自信滿滿，眼神中滿是喜悅；有的則是一臉擔憂，盤算著這次怕是拿不到獎金了；還有的，已經在全身發抖，那是沒有完成既定任務，即將受到處罰的。

  所謂工坊的月考，其實就是把每個工坊的業績念一遍，然後給出考核的結果。

  優秀的，當月薪水會有獎勵，一般的，不罰不獎，不合格的，一頓處罰是免不了的。

  這裏麵，自然也是有一些貓膩的。

  鑄兵司的大司空，甚至四個司空，都不會親自去查驗每個工坊供應的兵器情況。

  他們看到的，隻是下邊人送上來的數字而已。

  當然了，一般情況下，這個數字和真實情況的差距也不會太大。

  畢竟兵器供應是做不得假的，數量如果相差太大，三軍統領找到鑄兵司的話，那可就是一場災難了。

  大部分時候，這些數字，和真實情況相差還是不大的。

  就算稍微有些偏差，對鑄兵司的高層來說，也不算什麽大事，屬於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事情。

  “大司空，零號工坊的主事，好像還沒來吧？”

  書吏還在繼續，台上的孟金光小聲道。

  殷無憂麵無表情，完全看不出來她的心情如何。

  “他會來的。”

  殷無憂平淡地說道。

  “一個小小的工坊主事，我等都到了，他竟然還沒到，目無尊長！”

  另外一個司空冷冷地說道。

  “莫非他自知過不了今日的月考，所以幹脆連來都不來了？”

  孟金光皮笑肉不笑，“這可就是有些兒戲了，零號工坊取締這種事，他這個零號工坊的主事，豈能不在場？”

  “月考考核不合格，一頓鞭罰，他想躲，也是躲不了的。”

  “無規矩不成方圓，他以為不來就能躲得過去？天真！”

  其他司空紛紛說道。

  殷無憂冷哼一聲，這四個家夥沆瀣一氣，把持了鑄兵司的大部分業務，自己好不容易成立了一個零號工坊來破局，他們竟然還想給攪黃了。

  真當本公主沒有脾氣？

  惹急了本公主，本公主一劍把你們全劈了，你們背後的人敢說話？

  殷無憂也隻是想想，哪怕她是當朝公主，也不能隨便屠戮大臣的。

  別看這四個司空官職都不算太高，但鑄兵司牽涉甚廣，這四個司空，背後更是站了不少大人物，便是殷無憂，也有些投鼠忌器。

  要不然，她早就在鑄兵司大刀闊斧地改革了，哪會如此虛與委蛇？

  但是沒辦法，他們四人在鑄兵司多年，和那些鑄兵大匠、鑄兵師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隨便動他們，會給鑄兵司帶來災難性的後果。

  這不是元封帝想要看到的結果，也不是殷無憂能夠承擔的後果。

  她現在隻希望周恕能夠爭點氣，抱住零號工坊，然後以零號工坊為楔子，把鑄兵司的固有體係撬開一道裂縫。

  殷無憂一言不發，孟金光幾人的雙簧也唱不成了。

  他們有些無趣地止住了話題。

  幾十個工坊的成績，全部念一遍也需要不短的時間。

  聽得台上的鑄兵司高層都有人開始打瞌睡了，書吏終於念到了最後。

  這個時候，周恕，還沒看到蹤影。

  殷無憂娥眉輕蹙，如果不是不方便表態，她已經讓人去把周恕給抓過來了。

  他到底怎麽回事！

  自己明明都已經告訴他了，他還信誓旦旦地保證沒有問題！

  這就是沒有問題？

  直接連人都不來？

  書吏話音落下，負責主持月考的孟金光沒有開口，而是隱蔽地使了個眼色。

  “諸位大人！”

  台下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引起了殷無憂的注意。

  隻見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越眾而出，他長身玉立，衝著台上微微拱手，傲意十足地道，“我有事稟報諸位大人。”

  “你是什麽人？”

  殷無憂問道。

  鑄兵司工坊的主事，殷無憂認識的不多，眼前這個，就在她不認識的行列當中。

  “在下九十七號工坊主事，肖不凡。”

  那青年嘴角微揚，露出一個標準的笑容，開口道。

  “九十七號工坊主事？”

  殷無憂看了一眼孟金光等人。

  九十七號工坊，是周恕原來所在的工坊，主事之前是肖宗水。

  這些，殷無憂是知道的。

  肖宗水身亡，周恕還被神捕司帶回去協助調查，這件事，殷無憂也是知道的。

  後來孟金光等人安排新主事的時候，殷無憂本來想要趁機把九十七號工坊握在手裏，不過孟金光等人最後找了個鑄兵師來擔任九十七號工坊的主事。

  這讓殷無憂想要拒絕，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最後隻能讓他們得逞了。

  現在看到這個肖不凡，殷無憂本能地就有些不喜。

  “你有何事稟告？”

  殷無憂冷淡地道。

  “在下聽聞公主殿下把一個鑄兵學徒提拔為工坊主事，還特意為他設立了一個零號工坊。”

  肖不凡拱手說道。

  殷無憂俏臉一寒，這肖不凡口稱公主殿下，卻不稱呼自己大司空，這是認為自己沒資格擔任鑄兵司大司空嗎？

  還有，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是想說本公主任人唯親？

  呸，本公主和周恕有什麽親！

  “都說零號工坊的主事周恕是鑄兵天才，擅長研製新式兵器，肖某不才，在鑄兵一道上，也略有心得。”

  “所以呢，肖某想要和這位周主事切磋一下。”

  “你是鑄兵師，周恕隻是鑄兵學徒，如此切磋，你不覺得有問題？”

  殷無憂冷冷地說道。

  “肖某雖然是鑄兵師不假，但入品兵器的鑄造，和製式兵器的鑄造是兩回事。”

  肖不凡一副公主殿下你不懂鑄兵的樣子。

  “我和周主事切磋製式兵器的鑄造，和我是不是鑄兵師無關，再者說，周主事不是鑄兵天才嗎？大家同樣鑄造製式兵器，他不會怕輸給我吧？”

  肖不凡揚聲道，“周主事在不在，比不比，你站出來說個話。”

  殷無憂要氣炸了，要不是為了維護自己的風度，她真想立刻下去把這個肖不凡給揍一頓。

  同樣鑄造製式兵器，鑄兵師就沒有優勢了？

  真當本大司空什麽都不懂？

  鑄兵師的鑄兵技藝遠超鑄兵學徒，同樣的鑄兵材料，他們能夠將之發揮到極致，鑄兵學徒如何能比？

  孟金光這些人，為了打壓周恕，還真是不遺餘力！

  不但要讓他月考不合格，還要打擊他的名聲，沒了零號工坊主事的身份，再沒了天才學徒的光環，他就是個普通的鑄兵學徒，以後的下場，可想而知！

  他們這是想趕盡殺絕啊！

  不過，真當本公主是吃素？

  若是連他都護不住，本公主也就不用出來混了！

  殷無憂俏臉含爽，正待發怒，忽然聽到一道聲音響起。

  “有人在喊我？”

  隻見周恕的身影，出現在人群後方，他臉上帶著笑容，開口說道，“不好意思，睡過頭了，來遲了，抱歉抱歉。”

  他嘴上說著抱歉，臉上哪有半點道歉的意思？

  穿過人群，周恕來到台下，先是衝著殷無憂拱拱手，然後擠了擠眼睛，開口道，“大司空，我來了。”

  至於孟金光等人，周恕看都沒看一眼。

  既然知道他們和朱傳峰勾結在一起準備對付自己，周恕會給他們好臉？

  上司又怎麽了？自己的上司，隻有大司空一個。

  “你還知道來啊！”

  殷無憂沒好氣地說道，看到周恕那輕鬆的樣子，不知道為何，她也放鬆了下來。

  也是，不就是想要擠兌自己嗎？

  多大點事！

  他們再不爽，這個大司空，自己也是當定了！誰能把自己擠走？

  隻要自己一天還是大司空，這鑄兵司，自己早晚都會掌控在手中！

  周恕笑了笑，給了殷無憂一個我辦事，你放心的眼神，然後四下看了一眼。

  “剛才是哪位喊我？我怎麽聽著像是要跟我比試鑄兵？”

  周恕道。

  “我，肖不凡，九十七號工坊主事！”

  肖不凡冷哼道，“你就是周恕？那個占據了零號工坊資源，空有名頭，卻無成績的鑄兵學徒？”

  “九十七號工坊？你是肖宗水那死鬼的繼任者？”

  周恕瞥了一眼肖不凡，開口道，“我空有名頭？你莫非是聾子，沒聽過虎賁刀、斬馬刀、百煉環首刀和繡春刀？”

  “如果我這叫空有名頭，卻無成績，那敢問閣下，你可有代表性的兵器作品？”

  “我乃鑄兵師，鑄造的乃是入品兵器，說出來是欺負你！”

  肖不凡看到周恕的樣子就覺得不喜，竟然長得比自己還帥！

  “哦，鑄兵師？那就是沒有製式兵器作品了？”

  周恕淡然道。

  “誰說沒有！”

  肖不凡大怒，一個小小的鑄兵學徒，也敢輕視自己，“我雖然不屑於鑄造製式兵器，但為了讓你知道什麽是天才，我用三日時間研製了一把新式兵器，你不是自詡天才嗎？零號工坊這一個月，可研製出什麽新式兵器？”

  眾人一片嘩然，三天時間就研製出一件新式兵器？

  真不愧是鑄兵師啊。

  眾人的目光齊齊落在周恕的身上，想要看看周恕如何回答。

  周恕拍了拍衣襟，一副輕描淡寫地樣子，“巧了，本主事剛好也是靈感勃發，研製出一件新式兵器。”

  “肖主事不是要比嗎？那咱們正好比一比，誰的兵器，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