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天生天養天注定
作者:六叔吃燒烤      更新:2020-03-02 01:30      字數:2572
  ,最快更新藏弓之少俠最新章節!

  回首往事,天意弄人。

  “我冤枉。”陳天生說出這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看著某處無人的地方,似乎出現了幻覺。“孫夫人收養我,待我恩重如山,我怎可能對她殺手。”

  四十七手中短劍,懸停在陳天生咽喉處,不進不退,似乎在等待什麽,“誰是孫夫人?”

  “大人如若不想髒了手。”吳世友上前一步,拱手作揖說道,“在下願替大人出手。”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曠野森林中,莫名響起一道男人聲音,吳世友環顧四周,卻未發現任何人,便大聲叫喊,“何人?”

  對於這道聲音,四十七卻是再熟悉不過,掙紮了一息時間,便將短劍收了回來。

  歐陽毒與柳白,露出身影,慢步走向四十七。

  四十七彎腰行禮,態度十分恭敬,“全憑大人定奪。”

  吳世友眼見四十七如此恭敬,便更加恭敬彎下身子行禮

  歐陽毒抬起手,二人便被一股柔和掌力,抬起身體。

  此掌力雖然柔和,卻無法反抗。

  吳世友起身,抬頭便看見,那張冷若冰霜的容顏,禁不住愣住。

  不過幾日之前,才見到那張臉,便判斷其非比尋常。誰能想到今日之事,竟是出自一名女子之手。而且,武功更是深不可測。

  “讓他把話說完,再取其性命也不遲。”

  四十七躬身行禮,吳世友更加謙卑行禮。歐陽毒看在眼裏,麵若冰霜,看不出來情緒,柳白卻隻是看著爛醉如泥的陳天生。

  看似所有人,都在等待著陳天生,說些什麽。而實際上,隻有柳白想知道,陳天生臨死前會說些什麽。

  陳天生搖頭晃腦,渾身酒氣,眼神更是迷離不清,忍不住開口笑著,“你們可知我為何名叫陳天生?”

  眾人不解,陳天生思緒翻滾,娓娓道來。

  三十四年前,我隻是一名被遺棄孤兒,幸好所遺棄的地方,乃是一戶富庶人家,家主姓趙,家母姓孫,不忍心餓死於冰天雪地,便將我收養。

  隨身攜帶之物,除了一身破布麻衣,便是一張寫著陳的字條,想必應是生身父親姓氏。現我時,我已經餓了不知多少天,能活下來,全靠天意。

  所以,給我取名陳天生,其意為天讓我生。

  “天生,天生,一出生便是仆人。”

  生下來便是仆人,總好過生下來,便是死人要好。

  等我長大一些,方才聽說,二十幾裏外的陳家村,因為收成不好鬧饑荒,全村人餓死大半。

  對於他們來說,能活下來就好,即便是永遠要做一名仆人。但老天,似乎並不想如此。

  十歲那年,我身材格外高大,與成年男子,幾乎無異。

  夫人總是不經意間,挑逗我,甚至於在她洗澡時,喚我進去為她換水。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女人的身體,也是我第一次享受女人的身體。”

  陳天生臉上的醉意,似乎在這一瞬間消失不見,眼神中充滿著懷念。

  夫人雖然年過三十,不過肌膚吹彈可破,身姿綽約誘人,隻是每次與我親近時,都會打我。

  從一開始的枝條,在到藤條,最後便是棍棒。

  整整四年,每次幾乎將我打成半死,待我傷好後,便又是一次棒打。到了我十四歲那年的三月十六。

  依稀記得,那晚月亮很圓,下著小雨,格外涼爽。

  夫人依舊如往常一樣,將我打成半死。恰好此時,趙老爺出現救下了我,但因為發現我與夫人的奸情,盛怒之下,竟然要殺死夫人,清理門戶。

  雖然,夫人總是將我打成半死,但我怎能眼睜睜,看著待我如生母一般的孫夫人,被人活活打死。

  我憑著最後一股氣力,搶下趙老爺手中的棍棒,推搡之下,他摔倒在地,沒了氣息。

  夫人念我就他有恩,便將我放走。臨走前,還不忘為我準備些吃食,我足足逃了五百裏,方才逃到慶家村。

  再往後的事情,柳白多少已經聽聞。

  隻是從陳天生口中所言,他才是所有事件受傷的人,可柳白不解,便開口問道,“但你畢竟殺了人。”

  “我所殺何人?”

  “孫老爺,翠花母女,你師尊,十名無辜少女。”

  “十名少女,與我何幹?”陳天生竟然一臉無辜,仿佛收到了天大的委屈,“我隻是破了她們的身子,並未痛下殺手。”

  “若不是你侮辱女子名聲,慶豐田怎麽了結她們性命!以保她們名節。”

  陳天生先是一愣,轉而放聲大笑起來,笑聲持續許久,過了五息之後,聲音漸弱,臉上似乎醉意全消,眼中一片冷漠平靜,“名節重要,還是命重要?”

  柳白不禁愣住,這一句話,他也曾在餘姓夫婦家中庭院說過,為何此時卻反而忘了。

  “你隻知我那師兄,為了少女名節,痛下殺手,但也隻是其中六人。”陳天生直視柳白,目光如炬,“可剩下四名少女,因何而死?”

  柳白無言以對。

  “乃是她們生身父母,親手勒死。”

  柳白猶如被一道巨雷擊中,腦海中畫麵飛速閃過,直到餘家少女脖子上勒痕。

  可真相,也隨之呼之欲出,背後冷汗直流,汗毛直立。

  “我隻是破了她們的處子之身,壞了她們名節而已。但我從未下殺手,真正殺死她們的人,是慶豐田,是身父母。”陳天生頓了頓,接著說道,“還有這儒家禮教!”

  柳白一臉茫然,不知陳天生為何說儒家,可四十七與歐陽毒,卻是一聽便懂。

  “穿不上那身官袍,終究是民。而民隻能是砧板上魚肉。”陳天生臉上的紅光,漸漸消散,甚是慘白,眼看著氣數將盡,卻忽而抬頭怒視柳白,“我命由我不由天,寧做刀俎,不為魚肉,何錯之有?”

  歐陽毒與四十七,隻是沉默不語,並沒有受到多大的衝擊。

  在這個江湖裏,有著數不勝數,像陳天生一樣的人物,見多者不怪。

  可柳白不一樣,他剛剛踏入這個江湖,他覺得這個江湖,應當是恩怨分明,應當是俠肝義膽。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江湖如此複雜,以至於看似采花大盜的慶豐田,實際上背負著血海深仇,而他刀下亡魂的幾位少女,卻是出自善心。看似守衛整個漁陽郡的幫主陳天生,實則惡貫滿盈,而他也有理所應當的理由。

  柳白分不清楚,誰對誰錯,甚至認為他二人,各自都有對錯的地方。

  正當陷入沉思之時,歐陽毒遞給吳世友一個眼神,指了指陳天生。

  吳世友會意,輕輕走到陳天生麵前,鐵扇噌的一聲展開,而後瀟灑轉身離去,收起鐵扇時,鮮血滴滴落在嫩草上,回到歐陽毒身旁時,陳天生脖頸鮮血如注,噴射而出。

  陳天生緊緊捂住脖子,但卻難以阻止噴出的血液,似乎想要把失去的血液,撈回來放進身體裏,噴濺的血液,浸濕了錦袍,將那黑紅色的棉袍,侵染的更加沉重。最後他做了一件,柳白許久無法理解之事。

  他放開雙手,任由鮮血流出,反而不斷擦拭著錦袍,生怕自己的血,汙染了黑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