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拿著拖把的中年女保潔員，在楊楚望向她，說出這麽一句後，突然不再遮掩。

  刺啦一下。

  頭上的黑色粗糙假發被摘取，略顯佝僂的身軀站得筆直，看著像是亞洲普通中年女子的麵龐，在撕扯下一層薄薄的皮麵具和抹去眉眼間的妝容後，露出了一張少女的臉龐。

  身上略顯臃腫的白色保潔製服脫去，下一刻站在楊楚麵前的，赫然是一個穿著黑色緊身皮衣，身材高挑的白人少女。

  五官精致，眼神靈動。

  在楊楚見過的人裏，也就隻有曾在片場看過的幾個女演員，眉眼之間能有這樣的風情。

  “這偽裝的技術很高明！”

  楊楚看著麵前這位前一刻還是個身高不到一米六的中年華人女子，轉眼間就成了一位身高在一米七左右的白人少女，一時也不禁為對方的偽裝手段感到詫異和有趣。

  對方的化妝和易容的手段暫且不說，改變的步態和身形，以及模仿的聲音，這都需要極高的身體控製能力和模仿天賦。

  少女見楊楚望著她看，神態動作也沒有了先前偽裝時候的遮掩，反而有些落落大方。

  姣好的容貌，窈窕的體態，突然開口說出了一串帶著彈舌音的俄語，“達瓦裏希，我的代號是黑鳶，我奉命來港島接你回去，偉大的祖國需要你！”

  “嗯？”

  楊楚在聽到這一句俄語後，略有些古怪，搖了搖頭，以不算太過標準的俄語回答道，“我想你們應該找錯人了，我不是你們要找的701部隊的人。”

  “我們已經掌握了資料，在港島有過多次行動的黑俠，就是你們701部隊的教官徐夕，叛變的首領熊菊，在中環大廈被你們兩人所殺。克格勃雖然不在了，但FSB繼承了他的光榮和傳統，我們依舊在各個領域與敵人戰鬥著。”

  自稱代號是黑鳶的少女，淡藍色的雙眸望著楊楚，神色極為堅定。

  “我不是701的人，你說的也不是我的祖國，而且蘇聯是蘇聯，俄羅斯是俄羅斯，這是兩個國家。”

  楊楚在和徐夕的接觸中，多多少少已經了解了他和701的過去，對於少女所說兩個部門自然是知曉。

  克格勃是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曾經的701部隊就是在這個委員會之下，而FSB是俄羅斯聯邦安全局，兩者雖然算得上一脈相承，但也不能混為一談。

  不過，楊楚確實沒有想到，在最近廣華醫院周圍觀察他的勢力之中，最先找上他的會是FSB的人。

  大概這些人真的將他當做701部隊的一份子，想要將他拉攏回去。

  “你們參加了改造計劃，手上掌握了技術和資料，這些都是FSB和國家的重要資產，我們絕不允許你們流落在外，被其他的勢力吸納。”

  被稱作黑鳶的少女盯著楊楚，根本不相信他否認身份的話，反而因為楊楚最後的兩句話，神色漸漸變得冷冽起來。

  “也難怪徐夕要離開港島。”

  作為曾經改造計劃的一部分，徐夕或者整個701部隊一直都處於各大勢力的追蹤和圍捕。

  哪怕是熊菊在選擇港島，攪亂各大粉檔市場，通過港島警方的內部網絡偷取阿美利肯那邊警方的各種毒梟資料，未嚐不是想要獲得籌碼，尋找到一個合適的容身場所。

  這些人手裏不但掌握著一些昔日那個國家的研發的一些尖端科技資料，甚至他們本身其實就充滿了研究價值。

  楊楚所接觸的701部隊的成員來說，他們在切除了痛覺之後，可不單單是變得無畏無懼，某種意義上，每個人的身體潛能都得到了進一步的開發。

  不論是力量，還是反應，都是遠超一般人。

  如徐夕這樣的，幾乎可以說是一個相當完美的戰士。

  “FSB會給你最好的待遇，以往你叛逃的錯誤將一筆勾銷。你若是願意配合，還會擔當高級指揮官，我們需要你們，人民也需要你。”

  代號黑鳶的少女，目光灼灼，又一次朝楊楚開出了價碼。

  她沒有說什麽金錢之類的報酬，楊楚連陶弘盛都掛在了大廈頂樓，這樣的人在她看來自然是真正的無產階級戰士，心中的信念自然是不同的。

  “黑鳶是一種中型猛禽。”

  楊楚沒有和這位代號黑鳶的白人少女，再繼續糾纏他的身份問題，隻是淡淡地點評了一句對方的這個代號的含義，“我想，你身手或者殺人的手段，應該很厲害吧？”

  在楊楚的各種廣泛的閱讀以及徐夕曾和他講過的一點內幕。

  他知道在克格勃曾經有培養一些專門的女特工，會以各種動物和昆蟲的名字來指代，比如說燕子、紅雀，這些是容貌姣好，精通各種技藝，擅長通過女性獨有的優勢，靠近目標，竊取情報或者執行一些特殊的任務。

  像他的那位在701部隊裏的學員羅蘭，曾經就專門受過的這類訓練，

  還有一些則會以捕食的昆蟲，如蜘蛛、眼鏡蛇，或者猛禽代稱。

  “不願意為國家效力的……”

  嗆啷——

  清脆的金屬摩擦聲響起。

  代號黑鳶的少女反手就從她握著的那杆拖把頂端，抽出了兩根三十公分長的細刺，身形微弓，擺出了一個戰鬥的動作，“都要去死！”

  就在少女最後一句話說完，楊楚忽然心有所感，猛地朝旁邊一個偏頭側頭。

  哐啷一聲，小閱讀室外麵的窗戶，玻璃碎裂。

  楊楚站著的那個小書架，一大片的書頁飛濺而起。

  有人在遠處狙擊他。

  光華醫院對麵的好景商業樓四層。

  那個代號黑鳶的少女在故意吸引他的注意力，對方拔出武器的動作，應該就是動手的信號。

  楊楚一瞬間就明白了對方的計劃。

  而這時，手持兩根尖刺的黑鳶，似乎看準了機會，一躍而起，殺到了楊楚麵前。

  對方手裏的那兩根尖細的金屬尖刺，隱隱泛著藍光，隻一眼楊楚就看得出這是塗抹了某種毒素。

  楊楚左手將手裏的那本厚重書籍迎著其中的一根尖刺擋了上去，反手一甩，黑鳶手裏的這根尖刺立刻被厚重的書籍裹挾著飛了出去。

  右快如閃電，一下刁住黑鳶另一隻的手腕，阻擋住尖刺的攻擊，手上勁道一甩，黑鳶整個人頓時立足不穩，一下軟倒在地。

  這一手是楊楚明悟了功夫內家震勁精髓的手法，配合著他對擒拿和人體的理解，一招甩動就讓人的骨骼肌肉都跟著輕顫，短暫的失去戰鬥力。

  黑鳶的速度很快，但在楊楚麵前，並沒有什麽用。至於說對方的力量，哪怕並不遜色一個健壯的成年男子，於楊楚而言，也不過是個孩童般。

  隻是，這一招過後，楊楚並沒有接著下殺手，反而身體再次快速做出一個側麵的閃避。

  噗地一聲，他方才所站的位置，再次又是紙屑和木屑紛飛，一枚大威力的子彈穿透了書籍和書架。

  呼——

  又是一道勁風響起。

  地麵上，被楊楚反手一下甩在地上的黑鳶，盡管小半邊身體似乎喪失了力氣，但一條長腿陡然以一個超過兩百度的角度，朝楊楚又踢了過來。

  鞋尖之上，有一枚肉眼幾乎都很難察覺的細針。

  楊楚一把抓住對方的腳腕，有些驚訝於少女驚人的柔韌性，但跟著將少女的身體朝後又是一甩。

  噗——

  又是一聲槍響。

  一枚大威力的子彈從窗外射入，正好打穿了少女的胸口。

  楊楚又瞥了一眼對麵的好景大廈四層，身形已經閃出了這間小閱讀室的大門。

  在這一眼裏，他已經獲得了足夠多的信息。

  斯拉夫長相的白人青年男子，寸頭，絡腮胡，用的是SVD狙擊步槍，直線距離大約四百三十米。

  好景大廈四層的那名青年，在看到自己一槍將同伴誤殺後，又失去了楊楚這個目標，立刻起身拿起一個黑色的袋子，將狙擊槍裝好，準備撤離。

  黑鳶的近身戰鬥力他很清楚，盡管對方是一個女性，而且很年輕，但正麵對上，他也不是對手。

  再配合著黑鳶身上的一些致命的殺傷武器，近身格鬥，即便是一個頂尖的格鬥高手，有可能都會著了道。

  在FSB裏，一個女子能夠以猛禽命名，而不是那些柔弱的燕子、雀鳥之類的，已經足以證明。

  從四層的那個辦公區飛快撤離，這名FSB的特工青年，快速觀察了一番周圍的環境。

  好景商業大廈是一座商業中心，樓下就是人流密集的商場，正常來說，隻要他一匯入人流，很快就無人能夠發覺，及時撤離。

  但他在準備下樓的時候，心中略微有了猶豫。

  樓下的人流這種，他看到了屬於其他勢力的同類，這些人可能也是他開槍之後吸引來的。

  他沒敢再下樓，一是怕引起這些其他勢力的特工的注意，二是也不敢確定如楊楚這樣的“改造戰士”會不會輕易識破他。

  畢竟，對方連續躲開了他的三發狙擊子彈，對於危險的感知和敏銳洞察力，不是他所能夠比擬的。

  飛快轉身進入到四樓後麵的樓梯口，立刻朝著天台方向跑。

  周圍的建築物的布局，他此前就有做過功課，上了天台，距離對麵的仁安大廈不遠，以他的能力，足夠跳過去。

  再說，他身上也有裝備，一條關鍵時刻撤離用的纜繩。

  好景大廈不高，隻有六樓，從四樓沿著樓梯，一路飛奔，快速來到了六樓的天台。

  隻是，他一出天台，身形陡然頓住。

  一個身影從外牆，幾乎與他同時，翻了上來。

  這名FSB的青年特工，幾乎毫不猶豫就從腰間拔出了近距離防身的手槍，啪啪兩聲槍響，朝著翻上平台的楊楚射擊了過去。

  楊楚目光盯著槍口，動作卻比這名青年特工更快，一邊朝前衝，一邊在對方開槍前避開了子彈的射擊軌跡，人一陣風似的，就已到了這名年輕的FSB特工麵前。

  肩肘合一，身形骨骼肌肉似都在顫鳴，幾乎沒有任何停留的動作，楊楚的身體就宛如一輛急速行駛的汽車，狠狠撞在了對方的身上。

  砰地一聲巨響，夾雜著骨骼碎裂的聲音。

  這名年輕的FSB的特工倒飛出七八米遠，身體重重摔在地上，顫了兩下，再沒動靜。

  楊楚輕輕一收手，沒有去看這名年輕的FSB特工，陡然轉頭望向了好景大廈對麵的仁安大廈樓頂。

  那裏，一個紳士打扮的中年白人，手裏拄著一把長柄黑傘，正看向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