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想，其實那時候的日子也不算太難過。”陳盼倒是很看得開，還有閑情逸致調侃道，“至少那時候不用上班，寫完作業之後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不用像現在一樣深夜還在加班。”

  一說起加班，她的怨念就強得快要具象化，而江幟舟麵對她的注視，則是仍舊很坦然的轉移話題：“加班也算是在為自己的未來奮鬥，等你以後不用加班了，就知道提前努力的好處了。”

  “畫餅是老板的特權，我胃不好，消化不了。”陳盼早已經對類似的忽悠免疫，懷疑江幟舟是臥病在床都不忘激勵自己去加班。

  “消化不了就別吃這餅，我可是難得想說幾句心裏話，你不想聽就算了。”江幟舟忽然坐了起來，他將一個枕頭墊在後背，好讓自己能夠坐得舒服一點，這才垂眸道，“我一開始也不是這麽愛加班的，隻不過生活所迫，也是沒辦法的事。”

  相較於陳盼，他的物質條件沒有這麽窘迫，江女士積蓄豐厚，工資收入亦是不菲，但精神世界就要匱乏多了。

  “我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要上各種興趣班，不僅要補課、學習藝術，還要掌握禮儀，因為我媽認為我爸的婚生孩子們會的，我也必須會。”江幟舟並不是自願去的，他如今再想起來，也仍舊覺得那些學習經曆是苦不堪言。

  “不瞞你說，我有好幾次都希望自己能夠靠生病來逃脫補課，奈何身體素質實在是太好，基本就沒生過病，哪怕我大冬天用涼水澆在自己身上也沒用。”

  陳盼嘴角微抽道：“你可真是個狠人，不過你難道就沒想過裝病麽？我記得你那天用淋浴給溫度計加熱的動作就蠻嫻熟的。”

  “當然想過，結果運氣跟那天一樣差，當天就被我媽給抓獲了。”江幟舟的運氣向來不好，隻要是做壞事就必被抓包，他歎道，“她沒打我也沒罵我，就隻是抱著我哭，可這比打我罵我，更讓我覺得難受。”

  小孩子根本承受不起大人的淚水，他至今還記得江女士那時說了什麽，嗓音沙啞的對陳盼轉述道：“她告訴我，我是她全部的希望，如果我不爭氣，她寧可去死。”

  江女士在江幟舟很小的時候就有了躁鬱症的征兆，雖然發病不比後來頻繁，但對小小的江幟舟來說，已經足夠留下心理陰影了。

  陳盼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事，都過去了，你已經長這麽大了，沒必要沉溺在過去的痛苦中出不來，等你媽媽的病況好一點，去跟她把話說開好了，我相信她一定也是愛你的。”

  她自小在徐馨的關愛中長大，雖然缺乏父愛，物質條件也很一般，但身心健全，個性開朗，一看就是在滿滿的愛意中長大的，這樣的人無法想象世界上會有完全不愛孩子的母親。

  “借你吉言。”江幟舟無意打碎陳盼對這個世界的美好幻想，隻將自己的過去娓娓道來，權當是終於找到了一個肯聽他說話的聽眾，“隻不過以前沒有得到的東西，現在就是再得到也沒用了。”

  很多與他情況類似的孩子，會在成年後瘋狂尋求心理安慰，以期能夠彌補過去的傷痛，但他不一樣，他很早就看穿了這其中的虛偽，壓根就沒有做這樣的無用功。

  陳盼確實是個合格的聽眾，在他不知道該如何講下去的時候，主動詢問道：“你還想要什麽？說不定我可以幫你。”

  “那樣東西很飄渺，讓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說。”江幟舟的目光飄回了悠遠的過去。

  “我小時候挺孤僻的，因為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學習上的緣故，根本就沒有交朋友的機會，甚至連個關係還算不錯的小夥伴都沒有。”說到這裏，他自嘲似的笑了一下，“你肯定不相信還有這樣的人吧？”

  “以前不信，不過現在信了，我眼前這不就有個活生生的例子嘛。”陳盼沒想跟他開玩笑，可不知怎的，說出來的話莫名好笑。

  江幟舟唇角的苦笑登時變了味道，連帶著眼中都有了笑意：“你這麽說，搞得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訴苦了。”

  陳盼神情真摯的點頭：“沒關係，你該說什麽說什麽就是了，我看得出來，你不就是缺朋友麽？那不如就把我當成朋友好了，我不一定能彌補你的缺憾，陪你玩，但聽你說話是沒問題的。”